11月25日
第二天,我艱難地睜開厚重的眼皮時,我發現我躺在醫院一個空寂的病房里,正打著點滴。
我的胃在抽搐,才想起昨晚因胃痛吐血在馬路上暈了過去,可我不知道怎麼到醫院來了……我乏力地下了床,準備找人問清楚時,一個年輕女護士進來了,叫我快快躺下,我應該好好休息。
我躺回到床上,有氣無力地問︰「我這是怎麼了?胃痛的厲害。」
「你的病醫生還沒有完全確定,確定了的話,你的主治醫生自然會告訴你。」護士說。
「噢——我不會得了什麼絕癥吧,我昨天都吐了血!」
「這個說不定,不過你得做好思想準備,你胃疼的厲害,又大口地吐血,」護士面無表情道,「應該是身體出了不小的問題。」
我痛苦地點了點頭,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凶兆,死神隨時也可能降臨到我身上,不由對生命的絕望在我心里涌動不止。
護士給我換了點滴,要出去時,我叫住了他,問︰「誰送我到醫院來的?」
她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紙條遞給我說︰「是一個叫吳邁的男子送你來的,幫你付了醫藥費,留了一張紙條就走了。」
我手顫抖地接過紙條,打開一看,他的話徹底催跨了我內心的安寧,即使我的天性都不能反抗。
他寫道︰我本想拯救你,可你已經墮落的不可救藥了,我們只好回到我們根本不認識的時光。我救你送你到醫院,算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一陣痛苦的痙攣襲過我的心頭,紙條從我手里滑落了,我都不知道……吳邁不再信任我了,他跟我訣別了。
但我不能責怪他無情無義,我行尸走肉叫誰跟我交往,都會覺得毫無生氣。
第二天,關于我身體的噩耗,徹底把我推向了絕望的深淵……我成了一只病羊,死是我的命運。
醫生告訴我,我得了胃癌,已是晚期。如果在醫院治療的話,可能還能延長性命十個月,或一年。我沒有答話,趁醫生和護士不注意時,我悄悄離開了醫院。
從此,我足不出戶。因為……我怕死亡而時時刻刻感到芒刺在背,並陷入嚴酷而模糊的意識里,只要窗簾被風輕輕地吹動一下,我都會發抖。枯葉打在玻璃窗上,好象梅姐的丈夫正虎視耽耽地在窗外看著我,陰森可怖的景象顯現在我眼前,並攫住了我的心……這僅僅是我的幻覺使復仇的幽靈現身了。
我的現實生活一片混亂,但想象卻有條不紊的可怕,正是那種可怕驅使著悔恨罪孽對我尾隨不舍,似乎罪惡終于結出了丑陋畸形的種子——我的絕癥,讓我償還我毀滅的生命——梅姐丈夫。
有近一個星期,我把自己隔絕在家,世界上的一切都跟我沒有關系,只有一種錯覺︰跟我長時間接觸的家具會像垃圾緩慢地腐朽逐漸變得零零碎碎,然後化為塵土,消失于地球……它們遲早會因為我的永遠離去,陷入因人去樓空而遭受毀滅的境地。
我竟然同情起來無生命可言的家具,可見我沉入狂亂的時刻已不能自拔。
我消瘦憔悴,眼神絕望,沉悶促使我情不自禁打開久久關閉的窗子,洋溢著松樹清香的新鮮空氣好象恢復了我的興致和生趣。不由想跟我爸媽打個電話,問問他們的身體狀況和孩子的學習情況,我已好長時間沒跟他們交流,恍如隔世。
我撥通電話,不等我說上幾句話,媽媽大發雷霆道︰「我沒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我的外孫也沒有你這麼一個媽。……干什麼不好,做舞女,到處傳的紛紛揚揚,我的這張老臉已是沒地方放了,以後你就別回來了,就當我不認識你。」然後無情地掛了電話。
自從爸爸媽媽听到我做舞女的風聲後,就不再理我了,像你一樣拋棄了我,總是對我那麼冷峻,好似我們一開始就是陌生人……
病疫日益損耗著我的身心,讓我一心求死,希望早點結束身心的痛苦。
在我病著的那段日子里,特別是在黃昏和黎明的時候,想到這輩子因為失去你,我將也不久于人世,在這樣困擾痛苦的焦慮中,徹底失去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