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貞操觀 第二章 哀傷綿綿的信(68)

作者 ︰ 心若心隱

11月26日

我沒有力量去工作了,彌補梅姐的事——可能隨著我病情的惡化——而成為泡影。

我知道,用金錢彌補我的過錯——並不高尚。可人總得找一個方式活下去,不然永遠都不會有一件崇高的事情,在人生中發生。

一日,我托著羸弱不堪的身子,去看梅姐了。

我到她家去看望她——已是一個不可改變的習慣。

那天,她熱情地——幾乎是帶著幻覺地告訴了我——一個關于她的好消息,她的孩子終于完成了大學學業,再過一個星期,她的孩子要來接她回老家了。

我強帶著笑容祝賀了她。

孩子完成大學學業,對梅姐來說,是她畢生的願望之一,也是她這輩子所操勞的目的。人一旦實現了他的願望,只會去要求一種豐富的寧靜,別無他求。我也一樣,我幫助梅姐走出了她的困境,這意味著,我要掉轉我生活的方向,重新去適應我的新生活,或者說我死也瞑目了。

「林小姐,每次我見到你,我都感到有一種罪過︰你老是幫助我,我這麼一個殘疾人,卻不能報答你。你給我和孩子的錢數,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在電話里已經告訴孩子們了,那些錢都是你給的,他們也說了,遲早會還給你的。」梅姐眉飛色舞地說。第一次見她那麼高興,像一個快樂的孩子。

那時,我感覺眼楮澀澀的。

我終于幫梅姐——走出了困境,我該開心嗎?我良心得到安慰了嗎?可她丈夫的幽靈不時在我眼前閃現,已成我心靈永遠的負擔。

那天,我備受煎熬,不知道如何表達我真實的內心——悲愴的經歷,讓我已經不善于用言語表達了。

梅姐見我沉默不語,輕聲道︰「林小姐,最近我看你說話少了,臉色也不好,身體看起來很虛弱。」

我猶豫了一下,搪塞道︰「噢……可能是睡眠不好。」

梅姐試探性地問︰「我看林小姐有心事啊!」

我苦笑一下,說︰「我能有什麼心事——」

梅姐關心道︰「你得注意自己的身體,近些時候,我看你消瘦了不少!」

我微微點了點頭,說︰「梅姐,你要回鄉下了,我真為感到高興。」

梅姐驀地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根本不想離開這里。我想一直住在這里,等我丈夫回來,我要是走了,他回來了,會找不到我的……盡管我預感他已經死了,可我覺得他的魂魄游蕩在這個城市,我要是離開了,我就會感覺不到他存在了。再說,我也不想失去你這個好鄰居,能夠跟你這種家境富裕又有同情心的好人住在一塊兒,我心里舒坦啊!」

梅姐又提到了她的丈夫,使我的記憶變得單一起來,只有了一顆對她丈夫懺悔的心了……我好似躺在黑暗中,仿佛進了某種神靈的境界,呼吸低沉緩慢,心神躁動不安,我身邊可觸及的世界,可怕、悲淒。

「不,不!你應該回老家去,那樣可以快些忘記失去丈夫的傷痛,忘記這里的一切。」我語無倫次道。

「那怎麼行,我把這都忘了,太沒心沒肺了……你這麼好心,你是我的大恩人。我不僅要把你所做的好事講給我們全村人听,還要讓我的孩子把你當再生父母看。」梅姐虔誠道。

我僵硬地笑了笑,說︰「我幫助你是我的責任所在——」

李姐驚訝地問︰「責任?什麼責任?」

我避開她疑惑的視線,後悔說出未加提防的話,可已無法回避,已經招來了她的懷疑。頓時,焦躁不安的情緒,不知不覺地侵入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我不自在地掠了一下額頭上的頭發說︰

「沒……沒什麼責任……只是看你腳部受傷,不能自理,我這個正常人當然有責任照顧你,畢竟人的心是肉長的。」

「唉……我受了這殘疾的遭遇,能遇上你這個好心人,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梅姐道。

這時,照顧梅姐的小姑娘進來了,買菜回來做晚飯了。所以,我起身離開了。

出了那沉悶的小屋,我眼前一片昏暗,一個在我思緒中佔了上風的想法——在我的淚水中逐漸清晰起來——罪惡正瘋狂地蠹蝕著我的靈魂,勝過折磨我軀體的絕癥。此時……我強烈地希望,我能有一種奇特的魔法,把推下河去的人的尸骸找到,並把他變活,然後帶回到梅姐的身邊,讓他們夫妻團聚,在漫漫人生中長相私守。

——這可能是卸下我心靈負擔的唯一辦法,但那只是一個幻想,永遠不可能實現。

自從我知道梅姐的丈夫是被我殺死的,我的生活似乎經歷了千萬次的夢境,游離在沒有邊際的幻象里。對李姐的歉意——深深烙在我心里——無法將其從內心、良心上抹掉。

我就像一個旋轉的陀螺,梅姐夫婦的存在就像控制我旋轉的人,無論我多累,他們都不示意我停下來喘一口氣。我卻又不敢擅自停下來,否則,靈魂之蟻會一點點地把我吞噬。

梅姐馬上就要離開了……我只會帶著淡淡的一絲哀怨,向她告別。我確實沒有勇氣,向她承認我的過錯、我的凶殘、我的墮落……我寧願為那份愧疚死去,也不要看到梅姐因知道真相,而表現出令我窒息的驚訝、悲傷。

幾天以後,我辭去了舞廳的工作。

那時,飄落的黃葉,已經在我家樓下的花園里互相追逐、嬉戲。

樹葉的飄零、花朵的凋謝、小草的枯萎促使我不經意地想起秋天里的哀愁,思念你在遠方是否安好。……有時,我的大腦饜足了它所經歷的痛苦,暫停了對你的思念,然而失去你的痛楚卻沒有減輕一絲一毫,這時,我會茫然無措,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來回跺步,緩解心底的僵硬,帶給我的驚悸。

我把自己鎖在屋子里,無所事事……吃不下任何東西,連續好幾天都在吐血。胃痛的讓我整個人只覺眩暈,可我絲毫沒有去看醫生的意願,**的疼痛似乎能緩和精神帶給我的糾結之痛。

這輩子我玷污了自己,腐蝕了心靈,毒化了想象……不再遙遠的死亡,將是終結這一切的唯一妙藥。

有時候,特別是在黃昏和夜晚的時候,想到因為失去你,我也將不久于人世,這種困擾簡直要把我窒息,似乎屋子里的空氣已不能滿足我這個需要超乎常人的氧量……我要出門,我需要更多的空氣。

我拖著虛弱而疲憊的身子,到樓下花園里散步,那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去花園……沒有修建的大樹枝椏縱橫交錯,樹枝上留下陳舊的葉痕。猛烈的秋風搖的光禿禿的樹木絮絮叨叨,似一群憤怒的人在低語。那種悲淒的景象,總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我多想真切地、細致地去諦視你的臉龐,並將你的臉部輕吻,作我人生最後的告別。或者把我冰涼的手伸向你,讓你溫暖我因病痛即將冷卻的血液。

每當我有這種美麗幻想的時候,傷感一詞,已不足以表達我真實的內心了……似一個受到極度驚嚇的人,神經意識徹底被恐懼控制了。

一個黃昏,我靜靜地躺在床上,忍受著病痛,回憶著充滿荊棘的過去,思慮著因我做舞女而拋棄我的父母,心的絞痛沖擊著我的心魂,欲碎欲裂——

這時,我听見窗外有人說話,是梅姐的聲音……她正和一個男人在說話。

男人說︰「媽,你的腳不靈便,我看你就不要去了吧。」

梅姐答道︰「我要親自帶你們去見你們的大恩人林小姐。」

一個女孩溫柔地說︰「哥,就讓媽去吧。林小姐幫過我們那麼多,媽跟我們一起去,會顯得我們有城意。」

門鈴響了。

我有氣無力地下了床,拿門把手的那剎那,我發現,我沒有勇氣開門……跟梅姐的孩子見面,既索然無味,也無關緊要。因為……我不需要他們的任何感激,也不需要他們還錢給我。我靜靜地立在門後,門鈴聲催命似地響著,最終並未打動我的鐵石心腸,開門迎他們進屋。……不是我厭惡跟他們見面,他們那熾熱的感謝之語會觸痛我的神經,惡化我的病情。

我靠著門迷惘地抽泣著……顯然,某種極大的痛苦糾結著我。

從未有過的膽怯,讓我渾身顫抖, 病地害怕孤獨和死亡,我已經被命運擺布的精疲力竭了。如果還接受梅姐和他孩子的感恩,只會讓我心里的創傷,變得更加深重。可見心酸的痛苦、愧疚、絕望和憤恨所產生的威力是多麼的強大,簡直可以把我的軀體徹底摧殘。

好幾天,梅姐和她孩子執著地來敲門,盡管我感受到他們迫切地想見我,我的固執每次都讓他們怏怏而返。我說過我對梅姐付出的不是深情厚意,而是愧疚彌補。

我永遠不想她知道這個秘密——我掏心掏肺地幫助她,只是向她贖罪。否則,那將是一個殘酷的結局︰我激發了她的最痛處——她最信任的人,竟然是她承受孤獨和苦難的罪魁禍首。

每當梅姐和她孩子來敲我家房門,然後又失望離開時,我會情不自禁佇立窗前窺視外面發生的一切。我在暗處,可以肆無忌憚地、隨心所欲地做著各種動作、表情——發泄我心中的不快。

不時,有男女的歡笑聲,十分清晰地傳入我的耳鼓——

從他們的親密談話中,可以判斷他們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他們幸福的笑聲——激起了我的嫉妒之心。我多麼希望此時縈繞我們房子的笑聲,是我們兩個的開懷大笑,而不是別人。

我佇立在窗簾後面,等那對開心的男女稍稍走遠以後,大開窗簾,肆無地窺視他們……月光照著他們的脊背,男人摟著女人,搭在女人肩上結實而白皙的手臂,曖昧而幸福。月華如霰似的散在他們身上,營造了一種空幻飄渺的景象。

突然,他們同時轉過頭來,看天上的月亮……我清楚地看到了他們的面部,是剛搬進我所住小區的新婚夫婦。他們搬進來的第二天,我們就認識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對月亮露出欣喜的表情,似乎從來就沒有過煩惱。

幾乎每對戀人都要經過他們戀愛危險期……那對夫婦在婚姻中,沒有度過他們的危險期,女人因男人對她不忠誠,而服安眠藥自殺了。

我們兩個人的婚姻也有過危險期,為什麼你不能控制自己,跟我一起度過呢?你一腳踏入了自由悠閑的世界,再也不曾回頭。回頭——看一眼被你拋棄的妻子多麼狼狽不堪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一個女人的貞操觀最新章節 | 一個女人的貞操觀全文閱讀 | 一個女人的貞操觀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