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汐娩才剛剛服侍著蒼珩穿戴好朝服,就听見殿外有人通報貴妃娘娘到。停在蒼珩衣帶上的手僵了一下,疑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將眼神移向門口處。只見熹微的晨光中,逆光走來一個娉娉婷婷的身影,眼角眉梢都透著笑。卻在見到蒼珩的時候,突然收住了笑,浮出一絲震驚的模樣,顫巍巍地福子︰「陛下萬福,臣妾不知陛下在此,此行唐突了。」
蒼珩淡淡地恩了一聲,便讓她起身,用目光詢問著她究竟為何事而來。楊心湄一邊扶起請安的汐娩,一邊喚著身後跟來的紫清,道︰「前天夜里,臣妾念著陛下在宮外,一直擔驚受怕的,也沒什麼睡意,便領著這丫頭出去走走。後來,走至文政殿後面的那個淡湖,竟在靠近宮牆的那草從中拾得一件衣裳。」她頓了頓,面上帶笑地吩咐紫清上前,接過她手中托著的那疊衣裳,幽幽道,「臣妾見這了這衣裳,總覺得眼熟得很。後來,幸虧這丫頭機靈,說見過娩妃娘娘曾經說過,想必就是妹妹的了。娩妹妹,要不要過來看一看?」
本听到「衣裳」二字就已覺得有些不安的汐娩,眼光一觸到那抹熟悉的藕色時,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立即一片空白。急忙四處尋著沁兒的身影,只見她也滿臉的蒼白,嘴唇也在微微哆嗦著。看來她也未曾料想到今日這一幕吧,心下一黯,只得撐起笑上前接過那衣裳,口中謝道︰「這衣裳確是妹妹的呢,今早還愁著怎麼沒找到呢,幸虧有姐姐你。」
楊心湄揚眉一笑,轉到蒼珩面前,含笑望著他道︰「陛下,您看妹妹這心粗的,連衣裳被人偷了都不知道。不過,誰會偷別人的衣裳呢,這人還真真奇怪。」
蒼珩收了笑,一雙眼凜冽地盯住了楊心湄,遲疑著問出口︰「湄兒是在文政殿後的淡湖旁發現的?」
「是啊,想來那里住的都是些在前殿伺候的丫鬟們,想必是哪個手腳不干淨的吧。不過,誰能到潛心殿里將這衣裳給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呢?」楊心湄皺起眉頭,一副深思的模樣。
這下說的便愈加分明了,誰能不知她的所指。文政殿後住著的正是不渝一干人,而常常出入潛心殿的便只她一人了。蒼珩的眼半眯了起來,只是緊緊地盯著楊心湄看,可她卻依然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模樣。可汐娩卻不願在她身上探出什麼,只是撇過頭狠狠地瞪了身邊的沁兒一眼。沁兒觸到她如箭一般的眼神,立即畏畏縮縮地垂下了頭去。
這丫頭沒把衣服處理干淨倒也罷了,怎麼會想到將它藏到離潛心殿這麼遠的文政殿後的淡湖旁!這不是擺明了要讓人把矛頭指向秦不渝嗎?難道她和她有什麼私仇?眼下也不容多想,汐娩只知道自己不能讓任何的人傷害到不渝半分,便緊了緊拳,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姐姐,你多想了。妹妹沒說這衣服是被偷去的,只是一時忘了這是妹妹自己讓沁兒拿出去扔掉的,誰知道竟被她扔到了那麼遠的地方。」一急之下,只顧著護不渝,倒不小心牽扯到了沁兒身上。說出口才覺得不妥,只盼別被人又瞧出什麼端倪來。
楊心湄又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可突然又蹙起眉來,上前扯過那藕色衣裳,納悶道︰「可這好好的衣裳,妹妹扔了作什麼,怪可惜的。」說話間,已將那衣裳給拉了開來,一個鮮明的血紅掌印出現在了每個人的面前。她驚呼一聲,立即掩上了嘴,驚恐地看向了蒼珩,「陛下,這,這……這不是臣妾做的啊,臣妾根本不知道的啊!」
汐娩只覺得背後一涼,渾身的血直往腦中涌去。迎到蒼珩冷冷地看著自己的目光,不禁身形一晃,差點穩不住腳步。沁兒一把上前扶住了她,牢牢地看著她許久,才微微點了點頭松開了手。汐娩只看到她的臉色蒼白,額頭冒出點點冷汗來,可剛才她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心里晃過一絲恐懼,但也不過一閃而過。可當看到沁兒慢慢地走到蒼珩身前跪下時,心又猛地提了起來,只覺得手腳都冰冷了。
「陛下,貴妃娘娘,這血手印是沁兒自己不小心弄上的。」沁兒低下頭,聲音低低的,「前天夜里,沁兒給娘娘更衣的時候不小心扯爛了衣袖,娘娘一時生氣便責怪了沁兒幾句,然後讓沁兒將那衣裳給扔了。可沁兒心中也存了些氣,走出殿門也不急著扔,只抱著四處地亂逛。誰料一不小心竟在淡湖旁給石頭絆了一下,手掌全擦破了皮,所以才印到了這衣袖上。心想這宮內出現血畢竟是不好的,便立即甩手給扔到了草從里,」說到這里,她抬起了頭瞥了一眼楊心湄,續道,「不想竟被貴妃娘娘發現了,還生了這些疑問。本來不過一件扔了的破衣裳而已,卻沒想到竟讓貴妃娘娘給放在了心上。是沁兒處事不妥,讓娘娘多心了。」
楊心湄站在一邊,氣不打一處來,想破口大罵卻又礙于蒼珩在場。可這死丫頭的意思已經分明在說是她在鬧事,是她在無事生非。這口氣怎麼可能咽得下去,難道真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不成?她大口地吸了一口氣,上前指著沁兒斥道︰「你這丫頭行事如此糊涂,在娩妃娘娘身邊不只會誤了事嗎?」說罷,便轉頭詢問蒼珩,「陛下,您看?」
「那就送到織工局吧,這事你們定,朕上朝去了。」說罷,便皺著眉頭站起身來。
汐娩立即攔道︰「陛下,沁兒在娩娩身邊挺細心的,這一時調走,娩娩還有些不習慣。再說,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陛下,不如從輕發落吧。」
已經走到殿門口的蒼珩立即頓足,轉過頭來盯住了汐娩,眼光冷得都能讓人渾身打顫。他咬著牙冷冷地笑道︰「說大可大是嗎?那麼——張福勝,這丫頭哪只手抹上的血手印,就將哪只手給除了!」說罷,便一臉鐵青地跨出了門去。
一旁立著的楊心湄,本來還恨得咬牙切齒,現下立即偷偷掩著笑,急忙地跟著走了出去。
汐娩愣愣地立在原地,他臨走前的那句話不斷地回響在耳邊。他真的是要斷沁兒的手嗎?他真的是不信自己嗎?她多麼期盼他可以像那日被發現私自出宮時,對自己只說了一句「朕信你」,但,眼下卻……
收回一直停留在門口的視線,汐娩看著跌坐在地上的沁兒,眼楮立即蒙上了一層霧氣。張了張口,嗓子卻干干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