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結現世之後,我擔驚受怕。我對這個怪物大發雷霆,踩它砸它,可它就是不變形,甚至還不時發出刺眼的光芒。我大聲喊著吳詩芒的名字,可他就是不出現,任憑我千呼萬喚也不現身。我不知所措,看不清去路,只有對過去的日子重復著回憶。一想到春凌我的心里先是甜甜的,然後就是酸楚,我知道雖然我們並沒結婚,可是我倆心里已是一對了。我也奇怪在同楊弦相處的時候,我的身體常常迸發出火一般的激情,沖動和快樂幾乎使我飄飄欲仙了。可是事後又常會心受煎熬,我說不清理由,但那些一點一滴的糾葛總是不時襲擾我的心。已有多少個夜晚我不能入睡了,即使朦朧睡去也是突然會從夢里醒來,那總是些可怕的噩夢︰夢中總有一個長得青面獠牙的魔鬼追我,我拼著命地跑呀跑,前面忽然就有萬丈深淵,又或是身陷豺狼虎豹之地,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過後我被驚醒,我大汗淋灕,喘著粗氣。
我以為桃花結會把我帶到桃花墟,或者一定會有奇特的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但是沒有,一絲跡象也沒有。桃花結靜靜地躺在我的口袋中。奇怪的是,我身後的那朵桃花真的不見了,下剩的是奇癢無比,後來隱隱作痛。我知道這是懲罰我,是上天在懲罰我。我寧願相信是上天而不是促狹鬼吳詩芒。
帶著許多的疑問,也為了釋放我壓抑的心理,在離結業還有幾天時間時,我提前回來了,悄不聲地回來了。我沒有找春凌。我想解鈴還需系鈴人,沒有促狹鬼在身邊,我也要弄清情況,關于楊弦的、華昌的等等,哪怕只是膚淺的不足考的。
我想到了方中昆。
我知道他的家一定還住在新公司後面的那排平房里。那里住著公司幾代的員工,現在公司雖然被鵬遠兼並了,可那平房還在,他們搬不走的,他們也沒錢可以搬走。
我挨個找了幾家才找到方中昆。這位老實的工人一見到我先是一陣驚訝,然後一種說不上的喜悅和親近拉近了我們。他說你到這來干嘛?你可是公司的領導呀。那意思領導就不該上他這來的。我想起了他的兒子,方中昆一听我說到他的兒子了,所有的疑問全都放下來。他說兒子現在和他溝通很少,問我有什麼辦法。我苦笑著,我能說什麼呢?可是我還是說了幾句,我說他可能功課忙。他說從前也忙,但不是這樣的。我問怎樣了?他說一個月也不來次電話,除非要錢才打電話回家。是不是戀愛了呢?我說。方中昆立即睜圓了眼楮︰「我也這樣想的,可他媽說不會的。你說都快畢業了,工作沒著落談什麼戀愛呀。」他急急地,好似我就是他的兒子。看來這樣下去我是很難引導他進入我的問題的。我環視一下屋內,家具破舊,除了一台二十一寸的電視外再沒一樣值錢的家當了。
我問︰「你在這都住了幾年了?」
方中昆說︰「都二十幾年了。這房子還是老廠長給我們蓋的。當時那個高興勁呀就別提了。」
我故意問︰「老廠長是誰?」
「你不知道?」方中昆又是睜圓了眼楮,「就是你的泰山,你的岳父呀。你不知道?」
我笑著說︰「什麼岳父,又沒結婚呢。」
「我們都這樣說,老廠長沒看錯人,你是個好娃子。」他忽然跟我親近了,拉起我的手,「老廠長是個好人啊,自己富了也沒忘記我們這幫老弟兄。你瞧,能留的都留下了。我們很感激他。」
我倆的話題就這樣進入正軌。可是隨著方中昆的講述一步步推進,我听到了楊弦沒有講述的故事,一個關于王總、關于華昌、關于楊弦的不一般的故事。
上個世紀的七零年代早期,王廖涵、楊弦的爸爸還有華昌是這個國有企業的領導者。楊弦的爸爸是副廠長,輔佐王廖涵的工作,因為都是軍轉干部,他們二個很要好,也談得來,華昌是保衛科科長。
「那個時候跟現在可是大不一樣,他們都一心撲在工作上,沒日沒夜地干。不過,華昌有點不同,因為老婆在農村一時弄不上來,還跟王廠長弄別扭過一陣子。」
「楊弦的爸爸呢?」
「楊副廠長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做事風風火火的。他跟王廠長最好了。他有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可是就是作風不太好。」方中昆說,「這個女人害了楊副廠長呀。」
「此話怎講?」
「那時候,廠子里瘋言瘋語的,說楊副廠長的女人跟誰誰好,上了誰誰的床。楊副廠長也听到了。就打她,逼她說出跟誰上床了。他們的感情從此就不好了。不過,話說回來,這女人還真就是漂亮,那個男人見了都會垂涎三尺的。後來,他們離了,那時他們的女兒才一歲多點。幾個月里女人就跟了一個省城的干部去了。」
「那麼楊弦又是怎麼住到華昌的家了?」
我看到方中昆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他對我的問話這時才感到有些不對路。不過,他沒遲疑,喝下一口水,還為我添了水,坐下後說︰「唉,這件事說起來我就傷感。想必我是老了,總是喜歡回憶過去。這些事現在再沒人提起了,已經不重要了。誰還能想起那些陳谷子爛芝麻呢。娃啊,我不管你今天問我這些事目的何在,我就要說,我不想就讓這些事到了我們這一代就丟開了,不能的。現在都是錢呀錢的,好像我們所有的事都是錢為中心,可我不這樣看,有些東西我們丟不得呀,我真的老了,就喜歡回想。娃呀,你也對那些往事有興趣?不用說我知道,你一準有事的。好吧,你想听那陳年舊事我就說說。」方中昆站起來面色深沉地對我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