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雨仍舊淅淅瀝瀝地落。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雷公電母的一床大被單,暖和得兩個神仙綿纏著睡去,抑或是難舍難分。
石門縣有三個鄉遭災了,今年的雨水也太多。這一切仿佛都是上天授意雷公電母的,讓他倆故意跟人較勁。
——天晴的時候誰讓你們也罵天。還直朝天上打炮。
那三個鄉又相繼出現了一種罕見的豬瘟,豬八戒的子孫們幾乎無一幸免,損失慘重。
愁死人了。韋蔚听到這個消息十分擔心。她就擔心她家的那六頭豬,那六頭豬可是她上大學的學費呵。雷鳴倒不擔心這些,他的家庭條件好,他擔心的是回家去穿不成皮鞋。
雨積成水,水積成溝,溝水匯積成江河。
「發大水了。」拾磨菇、木耳回家的孩子天真的對母親說。
雨水落在地上順著地脈往下浸,在低矮處生成一個個山泉,清亮的泉水咕咕往外冒,多年不見的山泉也給下發了。
這場雨一直下到農歷的夏至方停。看見了吧。二十四節氣仍管用。
農諺說得好。「立夏不下,犁耙高掛。」「夏至不栽,東倒西歪。」
這就叫搶農時,立夏那天要不下雨,就意味著這年將遭受旱災了;夏至前你要偷懶怕淋雨,過了夏至你就想栽種也栽種不成,鼓著勁栽下去的秧苗也是東倒西歪的。
更何況過了夏至天就放晴。這說明只能人將就天,天不將就人。
地球不停地自轉公轉著,誰也沒那本事讓它停下來。這就是自然之道,人只能認知它,不可能改變它。誰要想改變它,那就等于自取滅亡。
別怨天尤人,天要下雨是它該下,天要晴是它該晴。
雷公電母並沒跟人過不去,那時節是他們當值。節令到夏至,他們也如接到命令一般。一陣風過,卷起他們的綿被走了,把藍茵茵的天空讓給了日月星辰,這下又是日月星辰當值了。
開初幾天,陽光明媚得很。大地萬物在雷公電母的綿被下躲了那麼久,筋骨都有些軟了,身子的隱蔽處都長了霉,恨不能翻轉來給陽光烤烤,給紫外線消消毒,殺殺菌。幾天後就嘗到了烈日的利害,莊稼地里的包谷自覺地把葉子卷起來,地氣仿佛能把饅頭蒸熟。
這下教室里的學子們就慘了,昏昏沉沉地硬撐著苦讀,眼皮子打架也不敢睡,英語要背、古詩詞也要背,數學錮砉?礁??場6潦榭嘍潦檳眩?娜昭籽漬?妹摺?
烈日一日復一日,雷公電母灑下的雨水,又給一天天的收了回去,在天空慢慢的積攢著,積攢著,為雷公電母準備著另一床綿被。
這回的光景和上回不同,棉被的顏色也變成灰黃色的了。雷公電母的神情也不太對勁,仿佛拌嘴鬧分居了,抑或是在搞冷戰。
——雷公老是陰沉著臉,電母老是哭喪著臉,既不雷霆大怒,也不涕淚橫流,更沒的激情。就那麼相向站著,高擎著雙手扯著那床灰黃的、大得無際無涯的舊棉被,把它隔在藍天和大地之間。哭是不哭、鬧是不鬧、睡是不睡的爭奪著這床舊棉被。
太陽炙烤著這床吸滿了水的舊棉被,棉被給烘烤得熱氣蒸騰,騰騰的熱氣給太陽逼得沒了去處,向地面擠壓下來。
人們看不見藍天,看不見太陽,沒一絲涼風,悶熱極了。
生物都懶洋洋的,仿佛存儲了不堪負載的能量,脾氣暴躁極了,稍受一點刺激,一個個都會向氣球似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