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雷鳴就想到了電。
晚餐桌上當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時。爺爺、父親包括母親都搖頭制止,生怕他闖禍。說不得油吃听見過撞桿響;沒吃過蛇肉看見過蛇。
老人們都曾見過電燒死人,知道這無影無形的東西利害。
雷鳴成竹在胸地說﹕「難道這些年的書都是白讀的。」父親和母親見爺爺沒說什麼也就不再插嘴,只提心吊膽地觀注著事態的發展。
第二天,爺爺見他拾了把篩沙用的舊篩子回來,接上花線,把篩子放進茅坑,一路將線牽進正房他的臥房里來,然後打開錄音機後蓋,把花線的這端接在錄音機里。
爺爺見了心領神會。他畢竟是識文斷字的人,領悟這樣就不至于傷了人的性命。他暗想。人畢竟還是要讀書,村里有誰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整人﹖這就是俗語說的「官家讀書,農家喂豬。」的含意了,舊時候的縣官老爺哪個不是舉人進士的。讀書多的人辦法就是多。想著關心地用拐杖踫踫桌子。
「你這就要整他﹖」
「沒呢。還得抓個耗子先試驗了才行。」
爺爺點點頭,去耳房吩咐兒子和媳婦,叫他們不要鬼驚乍。不會有事的。兒子見父親這麼說也就不再擔心了。只有母親仍惦著,生怕有個一差二錯。
她這一生不容易,嫁了兩嫁才得這麼一個寶貝。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個軍官,有時她偶爾的也會這樣想,要是早跟他有這麼個孩子,也許他就不會和她離婚了。她這樣想也有些依據,自己本來就長得不丑。如果跟他有這麼個孩子也許早就隨軍享福去了。
為抓只活耗子,雷鳴還真耗費了不少心思,他在粉缸里放了些花生,好不容易才誘得了一只。粉缸有一米五深,貪嘴的耗子跳進去就爬不出來。他跳進去捉來用水淋濕,插上電源,把耗子丟在茅坑里的篩網上,耗子給觸得吱吱叫著翻了幾個筋斗。沒死。跑了。
試驗一舉成功。吃午飯的時候,他把試驗結果作了通報。既然耗子都觸不死,想必也不會傷人,老人們放下心來,一家人就等著老萬送上門來實現這個陰謀。
這天中午,老萬仿佛很配合,老遠遠的就大叫﹕
「ど毛,借你家茅坑解個溲。」
母親心軟,隔著窗戶叫他﹕「老萬,你進屋去解。」他裝沒听見。父親怕他吃了虧發火罵人,又叫了聲「有電。」可他還是沒走進屋去,仍從容地在老地方調過背去掏出來就撒。
「喂喲,我的媽。」
老萬慘厲的一聲叫喚。只見他後退了兩步,緊接著就是一個寒顫。他失禁了,尿水涮涮地在褲襠里流,從褲管里瀝瀝的淌出來,把地都洇濕了一大遍。
爺爺雙手扶著拐杖「哈哈……」的笑著,差點沒給笑背過氣去,父親一面笑一面拍手,蹲在地上說不出話,母親躲在屋里扶著窗子笑得渾身顫抖,一邊笑一邊揩眼淚。雷鳴關了電,笑嘻笑嘻的走出來「哎呀」了一聲說︰
「表叔,我爹都告訴你有電了,你怎麼沒听見﹖」說著圍了他左看看右看看。「。沒塞棉花嘛。吃虧了吧。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家廁所安電了,以後解溲進去解就沒事。」
老萬又打了一個寒戰,站了一會兒,又一個寒戰,方回過神來惡狠狠地朝雷鳴咆哮。「老子永世永輩子都不來你家解。」他賭咒著滿臉憋得彤紅,氣急敗壞地走了。褲子上的尿水滴了一路,一副決不罷休的樣子。
「那就再好不過了。」
雷鳴說著沖他狼狽的背影放聲大笑,爺爺一邊喘氣一邊伸拐杖指指他。
「你不要整著自己人。」
「不會。平常都是關著的。再說只要在里邊解就沒事。這東西用的是流水導電的原理,水不停地流在上邊才會導電,水一停電就斷。」
雷鳴解釋著,見父親蹲在茅坑邊笑嘻嘻的觀察。
流水導電篩,是愛情的靈感帶來的產物。這說明靈感不僅僅詩人需要,發明家也需要。
詩人的靈感詠唱出的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發明家的靈感帶給人類的卻是福祉或「喂喲,我的媽。」
老萬的那聲叫喚猶言在耳。是你媽教你亂撒亂拉的?真是的。
類似的叫喚、叫喊、申吟實在太多了。人們痛楚時會這麼叫,驚嚇時會這麼叫,委屈時也會這麼叫。那是人們對母愛的呼喚,也是人們母親情結的自然流露。
母親真偉大。人能有幸成為女人,成為母親真好。
一個懂得母愛,能珍惜母愛的人才會有真正的愛情。世界的一半是女人,我們的母親是女人,我們的妻子是我們的孩子的母親。
尊重女人。要知道三十六計中的美人計是最下三爛的,用公主和親的古代皇帝是最無恥最無能的,用女人的身體賺錢的老鴇子是最卑劣的,甘願墮落的女人是最可悲的。是人性的殘渣。女人自重。
祖國啊母親,母親是女人,女人在人類的發展中何其重要。她不僅分娩了男女兩性,而且還移傳了愛,世界上有了愛才沒有血雨腥風,才變得豐富多彩。
愛需要歌,她就招來夜鶯百靈。
愛需要詩,她就孕育出詩人來。
愛需要情話,她就采擷白花之蕊釀出蜜一般的情話來。……
有人說有了愛的女人都是傻的,其實男人有了愛又何嘗聰明。他們為了愛勇敢得舍生忘死,這時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這一刻的愛才是最瑰麗的。愛能化腐朽為神奇,變愚昧為文明。這就是愛情的可貴美妙之處。
男人有了愛,就有了激情,女人有了愛,就變得美麗動人,這種美作用給男人的激情,激情作用給歌,就吼出了歌,作用給詩的靈感就詠出了詩,作用給情話,就說出了甜美的情話,為博得愛神的歡心,愛神的青睞,男人的體能和智慧能閃射出讓人意想不到的光芒。
就像東溝那樣的地方,習以為常了的事,一時間會為雷鳴所不容,發明出一個流水導電篩來,讓老萬那個不文明的背影徹底地從眼前消失。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小小的奇跡。
這說明愛還需要一個好的環境,雷鳴不願自己的愛神看到她不該看到的。
修理完老萬。他「嘿嘿」的笑著走進臥房,哼著「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動手收拾自己的臥房,把床前的八仙桌擦拭得干干淨淨,才從枕下取出「對相」來擺在桌上。
送鏡子的姑娘也真是無獨有偶,獨出心裁,當他的那顆金汪汪的頭出現在鏡里時,就忍不住幸福的笑了,翻過背面來看著那張美麗端莊的照片,心里的甜那才叫醉人。他想︰她在做什麼呢?該回贈點什麼給她呢?得給她一樣她抬頭就能看得見的東西才好。他想了許久終沒想出這樣的東西來。
抬眼看見上初二時手書來自勉的「聞雞起舞」幾個大字,心里一陣激動,進爺爺的房里找來宣紙展在桌上,揭開墨盒填筆寫下了李商隱的兩句詩︰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寫完歪著頭欣賞一陣卷好,回身拿起不久前新買的《紅樓夢》,抬腳朝西溝走去。
昨夜剛下過雨,路面還很滑,他躡手躡腳地下到溝底,腳下的那雙 亮的皮鞋也給坭漿濺得沒了顏色,鞋底厚厚的墊了一層粘坭,墊得他仿佛高大了許多,走起來一滾一滾的,邁步都有些困難。他一路跌跌闖闖地來到韋蔚家的門前,抬眼見韋蔚和幾個小姐妹在堂屋里做針線活,跨進院門嬉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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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喂喲。誰在做嫁妝呵!這麼熱鬧。」
「誰呵?」一個帶圍裙的姑娘站起來,故意東張西望地問。
「誰。誰家老表哥上門就是誰。」說這話的姑娘顧意努努嘴。
韋蔚放下針線打了她一下。其她姑娘都轟笑起來。韋蔚站起來溫情地看著雷鳴說︰
「來了?」
「來了。」
不知是誰調皮地代答了一聲,其她姑娘又一陣轟笑。雷鳴給笑得不自在起來。韋蔚回身罵了句「煩人。」進廚房去了。姑娘們還不依不饒地繼續逗鬧。
「臉紅了。」
「敢來還會臉紅。」
「又不是‘麻布洗臉——(粗)初相會’了,」
「‘久不唱歌忘記歌,久不打魚忘記河,久不提筆忘記字,久不玩妹臉皮薄。’韋蔚她老表哥,常來常往臉皮就厚。」
那位年齡稍大些的姑娘連說帶唱的,見韋蔚拿了火箝出來,努努嘴給大伙使眼色。她叫韋英,是韋蔚的堂姐。韋蔚來到雷鳴的面前,蹲下去就幫他刮腳上的坭。
「不不。我自己來。」
「韋蔚她老表哥,你別嫌我妹子她手腳粗。」
韋英又哼哼唱唱地說。雷鳴的臉給羞得更紅了。他知道自己一張嘴斗不過她們,干脆不說話,任由韋蔚去弄。姑娘們果然安靜下來,韋蔚低著頭刮得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