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人皮鬼（4）
盡管鄒二皮窮的叮當作響，肚皮里一點墨水沒有，但他總能從身邊的女人，以及比他更窮更慘的男人身上找到快樂。在看到一個比他活的舒服又瞧不起他的女人時，他會滿心鄙夷地跟自己說，「不過一個娘們兒，老子怎麼著也是個男人。」鄒二皮雖然牛氣十足地把自己歸為他自認為了不得的男人類別，但他這種因身為男人一類而驕傲且倍感光榮的心理卻並沒有使其他男性對他生出什麼愛護與認同之心。這些男人不但一點也瞧不起這鄒二皮，而且動不動就把他孫子一樣欺負一回。每逢此，這鄒二皮就滿肚皮怨憤地在沒人處罵道︰「這些東西，竟然也敢欺負起老子了。老子可也是個堂堂的大老爺們兒，自然是和他們一樣的。」然後，他不知怎地就又高興起來，沖自己說道︰「因為我是個男人，所以才欺負我的吧。要是個娘們兒，只怕他們還不稀罕欺負哩。這說明我還是不同凡響的哩。」想著想著，竟更加高興起來。于是又叼著煙卷，繼續找尋他的「快樂」去了。
因為是男人，鄒二皮自認為自己應該擁有男人應擁有的一切。他是個草包，沒本事賺得這所謂的「男人的一切」。他又是個軟蛋，別人揮一揮拳頭即嚇殺他屁滾尿流。但這似乎一點也不能妨礙他的男人氣概。因為精神勝利的自我安慰向來尤其是他這類男人的拿手好戲，即便和自己不沾邊，他也樂得盛在他那空空如也的腦殼里來給自己添幾分精神勝利上的榮光，並時刻鉚足了勁準備胡鬧一場。在鄒二皮看來，小車沒有，但有單位的板車開著，自己也算威風。房子，自己肯定是有的了。雖然大家都知道他那二十幾平米的小房子陰暗潮濕，但在他的腦水里可絕不影響他自以為得意的深度。至于女人，他更不在話下。兜里雖沒幾個子兒，但送貨途中的荒村野店發廊小鋪里，充滿著各式各樣要價低廉的女人，十幾元，幾十元，有些甚至幾塊錢。雖然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但卻並不影響他身為男人玩起來的得意和快樂。每回從那陰暗簡陋的地方出來，雖然穿的依然是廉價衣服，叼著的依然是劣質煙卷，但仍然心滿意足地凱旋而去了。至于他老婆，他滿懷鄙夷且又得意洋洋地認為，他老婆自然該給他鋪床做飯端茶送水生孩養孩，這些都是她一個娘們兒家天經地義的，就象他老爺們兒自該是比女人又高等又自由又快活一樣，全然是天經地義。他一個老爺們兒怎麼能只守著一個老婆過日子，好沒面子，豈不枉為男人，枉活一世。男人嘛，自然應該要有個男人樣的，就象女人自然應該要有個女人樣。
秀蓮萬萬沒想到，自己千躲萬躲，千挑萬挑地就怕踫了個人皮鬼，結果卻是不偏不倚正撞著個人皮鬼。心下恨時隱隱然又生了絕望，放眼望去，似乎周圍到處都是鄒二皮一般的東西轉來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