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這個稱號據說是店長黃經理起的,因為這個大老板何皓天發現了什麼問題從來不對著員工本人說,而是告訴黃經理叫黃經理處理,一來二去黃經理就覺得煩了,而且公司就象一個大家庭,何先生最大,所以黃經理就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爸爸」。
關于何皓天的傳聞這一個多月來紫韻是听了不少的。紫韻雖然不喜歡打听人家的東西,但做酒樓這一行,每天要在酒樓里度過12個小時,見同事的時間比見家里人的時間還多。忙的時候什麼也不能說,所以在吃完飯的十多分鐘休息時間里,人們就會象打開了話匣子,什麼話題都說個不停。紫韻就這樣靜靜的听,居然就听了不少關于各人的消息。傳聞中何皓天是一個非常冷酷的人,他是靠娶了這個飲食集團老總的親佷女起家的,現在發達了,卻鬧著和老婆離婚。他們還說他非常的「陰毒」,有什麼不直接對人說,反而說到黃經理那里,讓黃經理罵他們自己卻不出面。還開玩笑的對紫韻說這次他為了你親口對低層的員工訓話還真是沒試過的,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呀?
紫韻無可奈何的一笑。不知道怎的,她覺得何皓天不是那樣沒良心的人。雖然這一個多月他在公司的時間不多,在的時候也沒見他笑過,但紫韻還是記住了他在公園的那一個笑容,那麼陽光,那麼開朗,紫韻不能令自己相信他會是個陰郁的人。而對于他不親口指正低層員工的錯誤,紫韻是可以理解的。他是老板,這些事本來就不用他管,如果那個黃經理是能干的話,他應該也想什麼也不用理的。在這里,他的身份是老板,員工的錯如果由他來說就很嚴重了,他說一句話就會改變大家對那人的態度和看法。反之交給黃經理說那就只是上級對下級的指導。這是一種領導的藝術,但可惜大家都把他的好意換成了壞心腸。這一次,紫韻很明白他不只是在幫自己,重點是要讓小老板知道,不能這樣的偏私。想起他只對那個大嬸說了一句話就讓小老板無話可說,讓那個囂張的大嬸氣焰頓消,紫韻是由衷的感到很佩服。
正如紫韻所預料的,自從那次吵架何先生給她「出頭」以後,紫韻的工作生涯好過了很多。紫韻也多了一個外號叫「小辣椒」。他們都想不到,平常柔柔弱弱的紫韻,凶起來也是什麼都不怕的。對于這些,紫韻樂意接受。她需要的就是這樣,平平穩穩的讓她有空就想一想自己的事情,平平穩穩的掙錢,平平穩穩的過活。
日子就這樣緩緩的過去,快過年的時候,紫韻已經在這家酒樓做了幾個月了。一切的東西都已經上手,服務員的工作,對紫韻來說是游刃有余的。相對那些腦子沒那麼靈活,不會系統的分配自己的時間和工作的同事來說,紫韻常常顯得很有空。這幾個月間紫韻已經給還在大陸的丈夫買了一輛差不多兩萬塊的摩托車,也給鄉下的新家添了不少家具,所以,不論何時,紫韻的錢包都是空空的。做服務行業的人,人家放假的時候就是他們最忙的時候,新年是一定沒有假期的。想起年底要花的錢那麼多紫韻就頭痛。那天和一個比較談得來的小妹說起,紫韻不禁感嘆︰「來這里幾個月了,錢沒剩下多少,青春倒是一天天的逝去了,你說,做人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正說著的時候就見何皓天走過了,那小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暗示紫韻不要再說。紫韻不可厚非的回了一個鬼臉。真的,她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那麼怕這個何先生,反正紫韻就從來沒怕過他。或許紫韻也是那種自認為比較有才能的人吧,她對他是欣賞的。紫韻從來不認為自己從事了這個行業就低人一等。如果自己是在香港長大,接受的是香港的教育,紫韻相信自己混得一定不會比很多香港人差。但自己是「半途出家」的沒辦法,象紫韻這些香港人的內地子女,出香港後學歷不被承認,又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做的就只能是這些出賣勞力的工作了。但起碼,是自己堂堂正正賺回來的,做這個工作,不是因為自己沒能力,而是因為環境根本就不給這個機會。紫韻是那種不輕易佩服別人的人,但通過這幾個月的觀察,她對何皓天的,是欣賞,也是佩服。
紫韻堅信,一個人的品質是會在日常生活中體現出來的。那次一個客人已經買單走了,收銀才發現多收了人家一百多塊。這樣的情況下很多做老板的多數是作罷,反正客人也沒發現是多付了,而且那一百幾十塊對于那些常常上酒樓吃飯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何皓天就是叫門口的公關小姐查留座紀錄,打電話向人道歉,叫人家有空就回來拿。這事發生後,同事間很多人都說何皓天傻,而且是很執著的傻。還有那一次,還是那個雜工大嬸,自從她被何皓天教訓了一次以後別人對她已經沒了那份害怕,她是真真正正的做回了「雜工」的角色。那天她哭哭啼啼的找黃經理,說兒子在學校弄傷了,躺在醫院里,她想請假,可黃經理不肯放人,因為另一個雜工休息了,沒人代替她的工作。紫韻對黃經理說︰
「讓我頂替她的工作吧,你讓她走吧。」
黃經理很奇怪的望著紫韻,他記得很清楚,那次和這個大嬸吵架的就是紫韻。而雜工的工作,比服務員的髒很多。
大嬸也不可相信的望著紫韻。可除了感激,她也不會說什麼,只說了一句「謝謝你!」
可黃經理還是不肯放行。紫韻頂了大嬸的位置,那紫韻的工作呢,誰來做。一個弄得不好,這責任誰負?
大嬸確定不能去看兒子了,一邊工作一邊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