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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背影很快從我眼底消失,她是柳河市人嗎?她是到這來旅游的?她是從這里經過,還要到一個別的什麼地方去?我是美美睡了一個午覺出來逛街的,這會已是四點多鐘了。如果她從這里經過的,今晚肯定還住在柳河市,她會到哪家旅館歇腳呢?這麼一個美人坯子的女孩,一個人背著行李這麼大步流星從街上行走,我總覺得不太協調。怎麼沒有人接車呢?她怎麼不搭的呢?她應該是眾星捧月,親朋好友前呼後擁呵。我曾見過幾個象她這樣漂亮的女孩,她們的父母或她們的同學,當列車還沒有停穩,接車的人眼楮就亮了!就興奮、喜悅的奔上前來,那個親熱勁就不用講了!……
如果真是紅玫瑰的女兒,她母親雖然離開了人間,她父親好象在深圳發了一筆橫財。那年回故鄉,就听人家這麼說。一個富翁闊佬能放心讓他的寶貝女兒單獨遠行?唉,她父親當然就是我的情敵了!或許她還會有繼母……或許她是與繼母睹氣,離家出走……
我離開報亭,一路想著心思。不知不覺就走進了那條小街。這條街有個一語雙關的名字,叫做「阿妹街」。這里與其它類似地方還是有些區別,這條小街顯得挺安靜。不象別的發廊街,那些坦胸露背的小姐,公開粗俗的招攬著顧客。來羅!進來羅!過來沙!大哥……這里的發廊全部都放在門簾,每家發廊門口只文文靜靜坐著一位漂亮小姐。客人看準了那位,她就站起身掀開門簾,帶你進去。我很少走這條街,偶爾經過也是目不邪視,快步如飛。今天顯然是不可能了。兩旁的小姐都在向我含情微笑,我感到自己沒做什麼虧心事,沒有必要不敢接招,也望著她們微笑。
先生,您的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長了雞眼吧?沒事的,挑掉就好了。我們是專門學過這個的……這位熱心與我打招呼的小姐,相比之下是長得最漂亮,卻穿著最樸實。外面只穿一件雞心領的黑毛衣,臉上化著淡妝,微笑透著誠意,眼神顯得純淨。我想了想,不知那來的膽量,還是決定進去。有點兒「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氣概,也難為了她一片好心,想到了我這只腳。她掀開門簾帶我進店,進去不由暗吃一驚!里面燈光淡暗,是那種朦朧的彩色燈光。正中牆上那幅非常性感的美女畫,兩個**房象兩座山,恰似要將你整個人罩住!側面沙發上坐著三位小姐,一個個濃裝艷抹,天氣還不怎麼熱,都穿起了裙子,她們妖嫵的盯著我,那眼神就象三只狐狸在盯一個獵物。
是修腳還是洗頭還是按摩?帶我進來這個女孩甜甜問。
洗頭……
我月兌口而答。主要還是想探個新鮮,看這條受保護的「阿妹街」,究竟怎麼個「」法?我在單位專職抓宣傳三年了,對外交往免不了有洗腳按摩之類美差,都是進那些正規的大美容店,這樣紅燈區的小店還從沒有光顧過。
洗頭小陳可以,修腳嘛,我是學過的。請坐!
我剛坐下,這位領我進來的姑娘門簾一掀,就出去了!我心里不由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我本是沖著她進來的,她怎麼又隨便幫我換一個角色呢?更糟糕的是,那個小陳是三只「狐狸」中,打扮最妖艷的一個。不僅那條裙子的胸口有一朵醒目的花,而且還弄一個挺大的衛環,有點象個印度人。口紅涂得太艷了,看上去象吃了人肉一樣。身上的香味太濃了,準是往身上灑了半瓶花露水!這種香,香得有些刺鼻,透著廉價劣質的氣息。令我多少有些欣慰的是,她洗頭確實比較熟練,跟正規大店的小姐不差。這種「洗頭」實際上是干洗,只用肥皂泡沫水揉擦,同時對頭部幾個穴位進行按摩,確有保健的作用。記得朋友約我頭一次「洗頭」,我還真以為是一個勁的用水沖洗呢。不錯,她幾道工序都做到位了。幾個手指既柔軟又還有力度,尤其還舒舒服服與我洗了耳朵,然後用棉球細心掏干淨,爽極了!
怎麼樣?再去搞個按摩?不貴的,只要三十塊錢。我是學過按摩的,包按得你舒舒服服……上樓去嘛,又不貴,只要三十塊……
既然到這里來了。她又一個勁的勸,我的腳今天走了許多路,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還有,這里的按摩究竟是怎麼進行的呢?剛才進里面沖洗頭時,我見那轉角處有個樓梯,樓梯比較窄小,多少帶有點神秘感。我知道那是通向一個什麼地方,早就有些心動,是帶有點刺激的心動。眼下她這一激,我就點了點頭,從下面月兌掉鞋子跟她上樓去了。
還只上一半樓梯,就听到上面傳來嬌嘀嘀的聲音,你到底要干什麼喲?不嘛——不——
我真是低估了這家小店,沒想到樓上另有一片天地!兩邊都是房間,而且多數門都已經關上,生意興隆著呢!從這個格局看,店里至少有十多位小姐!她帶我進了角落那間房,順手就將門關上。房里光線更暗,牆上那張畫,竟是一張**果的**圖!不過房間還是挺整潔,跟我想象中這樣的地方是兩回事。我睡在床上,她就開始幫我按摩。仍是從頭部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按。
先生,你是不是頭一次進這樣的店子來?我一看就知道。哎呀,我看你的手,一定是坐辦公室的!喲,手指還挺長,手指長的人,會寫字呢!會寫好文章呢!你怎麼不講話?是有不開心的事?腳是怎麼啦?痛風?我們老家有這樣的酒,喝了就好……你挺文雅的,在你的心目中,我們這樣人是不是一個個都是壞女人?其實不呢。我就是被騙過來的,我原來是學正規理發的……被騙?哦,不講了。你就當我沒有說……你是個公安吧?你該不是來臥底的吧?我看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她非常敬業,額頭有了細小的汗珠,按摩到我的胸部時,開始微笑望著我,我也望著她。她那雙眼楮太小了。臉蛋兒也太小了。耳環卻太大了。頭上的卷發圈也太大了。還有口紅太紅了,胭脂太厚了……我透過她這雙小眼楮,又開始美美回味著那個女孩的大眼楮,那雙攝人心魂的大眼楮,我初戀女友的那雙眼楮……
那年在回故鄉的列車上,車廂擠滿了人。剛經過一個大站下了不少旅客,前面有了一個空位,我趕快走過去。當我從那個小女孩身邊路過時,她猛然抬起頭。這一抬頭,就象一股電流擊中了我!沒想到她蓬松的頭發下面,會隱藏著一張這麼漂亮的臉蛋!一雙震撼我心靈的大眼楮!這個小女孩的眼楮,深深的嵌進了我的腦海里!
我說不出,為什麼會對她產生這麼濃厚的興趣?!她如果繼續低著頭,就很自然會從我眼底滑過,因為她那蓬松的頭發和那件挺難看的明顯過大的花布衣,很難留住眾人的目光。假如她的衣服很破爛,則又會從另一個角度吸引我的眼球。總之,眼前這個看上去半洋半土的小女孩,沒有多少特色。她在埋頭疊一只小紙船。也許是我迎面走來的一陣風,促使她突然的抬頭。她這一抬頭,我就象觸電一般震住了!她的臉蛋既陌生而又熟悉,熟悉的面孔象在哪見過而又想不起來;她的眼楮既明亮而又勾魂,勾魂的眸子還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她外面坐著是位老太太,正在閉目養神。想必是她的婆婆,不太可能是她的母親。老太太看上去已有六十多歲。小女孩滿面狐疑的望著我有一陣,竟打破沉悶說話了!
叔叔,剛才鐵路阿姨查過我們票的呀?她講著普通話,盡管不太標準,但吐詞還是挺清晰。她見我穿一身鐵路制服,以為我是列車上的乘務員。她旁邊那個閉目養神的婆婆猛然睜開眼楮,用手就往口袋里模票,她也以為我是來查票呢。
沒事,在這站一會,我是鐵路的,但不是列車員。我心里這時平靜了一些,露出了微笑。
那你坐吧,我們擠緊一點。老太太看來是個熱心人,兩個人的座位她要與我留一點地方。我才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前面不是有空位麼?正準備走過去,空位已經坐人。只有與她們擠著坐了。
小女孩,幾歲啦?我關注著她,一個讓我莫名其妙心醉的小女孩!六歲。她竟會講普通話,聲音還蠻清晰!六歲?六歲長這麼高!我還以為你有七八歲呢!老太太听我這一講,笑了。
老太太也試圖講普通話,廣西語音比較重,我勉強才能听懂。她說這是她姐家的外孫女,準備接她到柳州去住段日子,就在前面一個站轉車,這小女孩命苦,父親嫌棄她,娘又死了,外婆又死了……她外婆就是我的姐姐……說著說著,火車就進站了。她背著一個包,小女孩就跟她匆匆下車了。我不由將手伸出窗外,向她們再見!小女孩也招著小手,親切地喊著︰
叔叔!再見!
小女孩的娘死了?!六歲?!我猛然醒悟到了什麼!她莫是我已故初戀的女友紅玫瑰的女兒?她的臉蛋與眼楮太象了!她的孩子今年也應該是六歲呀!十六年前,我只知道她懷孕了,不知道她究竟生的是女孩還是男孩?如果生的女孩,會不是就是她?!為了證實我靈悟中的判斷,這次回到故鄉第一件事,就是通過一位熟人,打听到了秀姑的電話號碼。當時初戀時,她忠實的擔負著為我們轉送情信的任務,她與紅玫瑰還是結拜的姊妹呢!如今她在縣城茶廠工作,紅玫瑰的事她應該是非常清楚的。我想向她打听清楚紅玫瑰的死因,以及她生下的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借著酒興,奔到電話亭曾三次撥通了秀姑家的電話,但最終都沒有勇氣與她通話,也許這個話題太敏感了!她仍象原來一樣聲音親切清脆,只是她第三次接電話時,帶有一種被人捉弄的憤怒「喂!你究竟是誰呀?」,緊接著又是一句「這個人真怪,拿著電話不講話!」,我還是將電話掛上了……
這個女孩全身幫我按摩了一遍,途中並沒有用誘惑性的語言來逗挑我,大概她以為我真是個臥底的公安。我下樓後才發現,店側面還有間小房,里面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洗頭按摩的錢就交給她。
正規按摩!她沖著她這麼說了句,我給五十塊錢,她就找我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