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與烏孫開戰在即,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皇榜已下就不會再有任何改變的余地,容不得任何人阻擋。就算她有心反抗,只怕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可會踩著她的尸骨完成自己的大願?想想就讓人心寒。
石凳坐久了未把它捂暖,倒是讓它把寒氣傳到自己身上。杜蘅覺得有點冷,打算回房休息。
站起來時動作快了些,突然覺得一陣眩暈。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一邊斜去,旁邊就是沙荊叢,若是倒在那里面,只怕又要多添不少新傷。杜蘅看著那些生著尖刺的灰褐色藤條向著自己迎面而來,她能做的也只是閉上眼楮,等著巨痛襲來。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從旁邊飛身過來一人,把就要摔倒地杜蘅打橫抱起,跳到一旁。
「哎,是你?!」少年的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喜悅,眼楮發光,像是撿到失而復得的寶貝。
杜蘅怔怔地與他對視,這張臉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見她認不出自己,少年的臉立刻又垮了下來。「你不記得了?沙緣城,面人攤子。我讓老板捏了一個你又捏了一個我……」他說著,手伸向衣袖中,模索了模索掏出個已經干硬變色的小面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拿給杜蘅。
「怎麼樣,想起來了沒有?你看,我還留著呢,不過顏色沒有以前鮮亮了。你的呢?還在不在?我從沙緣走了之後,就听說那里遭了馬賊,還擔心你會不會有危險,幸好你沒事。你什麼時候來了赤谷,怎麼也不去找我?嘿嘿,不過虧了你沒過去,我也是前些天才回來的。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你在這里做什麼?」少年喋喋不休的功夫比悅心還多上幾分,自顧自說了片刻,才突然發覺杜蘅只是听著,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他試探地又問道,「你怎麼不說話?」那樣小心又好奇的模樣,是心地純良的人特有的質地。
杜蘅微微一笑向他搖了搖頭,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恨不得把所有都忘記。但唯有這個少年,是不想忘記的。雖然有些魯莽,卻是個極好的人。自己在大漠里半死不活地四處亂走的時候,還曾經想起過他,想到萬一到了赤谷,要不要真的去投奔他,怎麼見了人,倒記不得了?他姓什麼?拓跋?
「是不是生病了?瘦成這個樣子?莫二哥真是的把你買回來,也不曉得找個醫師給你看看。」他絮絮地說著,抱了杜蘅就往園子外走。
除了莫羲錚,顯有男子如此靠近自己。雖然他沒有半點猥褻之意,但這麼親密的動作本身就透著曖昧。杜蘅不自在的掙了掙,「別亂動,你這麼輕我一點也不累。」少年怕她不信,還故意顛了顛。杜蘅面色蒼白,頭痛欲裂。
「等會找個醫師來替你號號脈,吃兩副藥就好了。我小時候身子也弱,後來我娘替我找了個好醫師,還幫我請了武師教我功夫,身子就慢慢好了。哎,要不我帶你回去,也教你練武吧?」
少年抱著哭笑不得的杜蘅繞出了園子,向前走又走了幾步,迎面遇到兩個人。
「小主人去了哪里?讓屬下這一番好找。」蘇察爾漢看到拓跋宏從不遠處走來,懷里還抱著個女子,等瞧清女子的面容,不由得心里吃了一驚。怎麼又踫見這個女人了?偷偷打量打量杜蘅,瞧
她身上穿的衣裳制作精良,料子考究,就知道地位今非昔比,再看一眼站在身邊的莫羲錚,平靜的面色下已經有了隱隱的怒意。
蘇察爾漢心說不好,只有自己家那個不開竅楞頭青的小主人,才會做出在別人院子里抱別人女人的蠢事。別說莫羲錚是王爺的身份,就算是在普通人家,干這種事情只怕也會被主人亂棍打出。可偏偏拓跋宏自己並不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對勁。
「宏兒什麼時候過來的?二哥下了朝有些要務處理,沒等很久吧?」莫羲錚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把杜蘅從他手里接過來。
「沒有,我也只是剛剛才到,去園子里轉了轉……」他的動作太快,讓拓跋宏來不及拒絕,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上一輕,人已經不在懷里。望著自己空空如野的兩手,心里有說不出的失落。
「外面冷,進去說出吧,我讓人備了酒菜,晚膳就在我這里用。」莫羲錚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抱著杜蘅轉身就走。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的小人兒,她扭著頭,不看任何人,別別扭扭的樣子,讓他真不喜歡。
輕輕嘆了口氣,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看她飛快地用手背惱怒地擦著自己的額頭,又惹他忍不住想笑。
這個小東西,肯讓別人抱,卻不肯讓自己親?這是什麼道理?她什麼時候才能把氣消了?他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府上請來的廚子,據說早年也是宮中御用的。杜蘅雖沒听說過那人,但他的手藝確實不錯。一道西湖醋魚做得出神入化,這里地處大漠,弄條活魚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杜蘅吃得格外認真,一根根魚刺,重新擺回去,可以拼出條完整的魚骨。莫羲錚在她旁邊專注地看著她,偶爾替她布些別的菜,席間只听拓跋宏一人言語。
「光吃魚怎麼行,多吃點肉才會長得結實。」拓跋寵見沒人答理自己,就夾了塊五花肉放到杜蘅碗里。他有些模不清她的身份,即是奴隸,就不應該上桌吃飯,要不是奴隸,當初在沙緣,她又怎麼會被人那麼對待?
莫羲錚瞧著那塊肥瘦相間的肉塊就覺得礙眼,不等杜蘅把它藏在飯里,就伸筷子把它撿了出來。「她胃不好,吃不了這種東西。」說著,丟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