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葛禮不難,可問題是殺了葛禮之後,又該怎樣善後?年羹堯一邊暗自在心里琢磨,一邊斜眼看著席爾達。席爾達急了︰「年將軍,你是不相信我席某麼?」
看著席爾達急得腮幫子上的肥肉突突直顫,年羹堯心中靈光一閃,忽然有了主意。當下一抖袖口,自袖子里抻出張紙來,嘴里叫道︰「席爾達!」
「嗯?」席爾達愣住了。
年羹堯依然緊繃著臉,聲音卻徒然抬高了幾分︰「皇上有密旨!」
這一下,堂上堂下的人都慌了神,席爾達更是手足無措,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哈哈哈……」一直沉默不語的葛禮忽然開口大笑。「年羹堯,你竟敢……啊……」
年羹堯不待他把話說完,手上驟然用勁,只听「喀嚓」一聲輕響,立時捏斷了他的肩頭鎖骨。葛禮一聲慘叫,疼得渾身抽搐,圓睜雙目沖著年羹堯嘶聲叫道︰「你!你殺了我!」
「不錯!我正是要殺了你!」年羹堯惡狠狠地望著葛禮,抽出寶劍,抬手橫在他的頸下,猛用力向下一勒。
可憐葛禮身體被年羹堯緊緊箍住,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只覺得頸下一涼,一股鮮血激射而出!竟然叫都沒來得及叫上一聲,就已經斷了氣。
年羹堯殺了葛禮!
一時間,大堂內所有的人都瞪大了驚恐的眼楮,呆呆地望著這可怕的一幕。
要知道,像葛禮這樣的朝廷重臣,即使是犯了謀逆的大罪,那也是要報經御批部議之後才能明正典刑的。可是現在,就在這榆林衛的大堂之上,就在這甘陝幾十位文武官員們的面前,年羹堯就像殺雞一樣,眼楮眨都不眨一下就把葛禮給殺了,這實在是太讓人感到震驚了!
年羹堯緊抿著嘴唇,冷眼看著眾人,手一松,任葛禮的尸體「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這一聲響,嚇得眾人一個激凌,立刻齊齊把目光挪到了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
「怎麼?諸位是想抗旨麼?」年羹堯低沉的聲音里帶著股重壓,向著甘陝眾位官員的頭上直壓了下來。
血腥味兒悄悄彌散,擠滿了百十號人的大堂上,靜得連呼吸和心跳聲都清晰可聞。席爾達首先挺不住了,膝下一軟,翻身跪倒在地上︰「臣,臣席爾達恭請聖安。」
他這一帶頭,眾人緊跟著紛紛跪倒,手中的刀劍棍棒立刻「乒哩乓啷」地丟了一地。
年羹堯松了口氣,抬手將剛才的那張紙拿到眼前,開口念道︰「上諭,甘陝總督葛禮,私通叛黨,陰謀做亂。著西路軍游擊年羹堯,赴榆林徹查此事,所有協從人員,一率就地正法!欽此!」
眾人本就被剛才的一幕嚇得魂不附體,此時猛听到年羹堯念出這幾句話來,更是驚得一個個面無人色。其中一個身體孱弱心有疾瘴的官員,居然兩眼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上暈死了過去。
堂下的這些人,每一個都是葛禮的下屬,平日里無不是奉差辦事。要說協從,哪一個能月兌得了干系?正唬得心驚膽顫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年羹堯收起密旨,緊走幾步上前一把扶起了席爾達,早換了一付面孔笑著說︰「席大人請起。」隨即沖著眾人揮了揮手︰「大伙兒都起來吧。」
眾人懵懂著站起身來,只听年羹堯接著說道︰「諸位,葛禮與我無冤無仇,沒有聖上的旨意,我一個小小的四品游擊,敢動手殺他嗎?聖命在身,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年羹堯並非殘忍好殺之人,而朝廷又正當用人之際,所以,能周全的我自然還是要周全。只要大伙兒肯用心把支應軍前糧草的差事辦好,別讓我為難,年某回去在聖上面前,必定要為大家多擔待幾分。你們看,我這麼辦可合適麼?」
眾人長舒了口氣,哪還敢說不合適?席爾達更是惶惶然拱手說道︰「年將軍,席某定當盡心竭力把差事辦好,絕不敢有絲毫懈怠。」
年羹堯哈哈大笑︰「那好!那就請席大人馬上安排一下,準備好車馬糧草,吃過飯後我要立刻上路。」
席爾達一拍手︰「沒問題!年將軍只管先吃飯,我這就去安排。來人啊,吩咐伙房做飯,帶年將軍去後院歇息。」
話音剛落,馬上就有兩個衙上應差的雜役顛兒顛兒跑過來,卑躬屈膝地對年羹堯伸手禮讓︰「年將軍,您老請。」
年羹堯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又對席爾達說︰「席大人,這私放軍糧的事兒,只怕你還是要寫個謝罪的折子,跟皇上把事情說清楚才好。你說呢?」
席爾達身子一顫,忙應了一聲︰「那是自然。」
年羹堯這才對著眾人一拱手,轉身在十幾個戈什哈的簇擁下,昂首挺胸地朝後堂走去。
望著年羹堯的背影消失在大堂的帷幕後面,席爾達抬手抹了把汗,看看仍木雕泥塑般愣怔著的甘陝眾位官員,再低頭看看葛禮撲在地上的尸體,不由得心里一陣陣地發寒。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年羹堯那所謂的密旨,未必就是真的。可這私放軍糧的事情,原本就是提著腦袋干事。這下倒好,索性一推溜干淨,把事情都推到葛禮的頭上。死人不會說話,皇上無論如何也怪不到自己的頭上,而索額圖那里更是沒話可說。連葛禮都被這屠夫宰了,自己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又能怎麼樣呢?
席爾達一邊眨巴著眼楮暗自合計著,一邊仍心有余悸地不停擦汗,心道︰「這年羹堯,可真是個厲害的角色啊。」
注釋(4)︰據史料記載,此詩的確是年羹堯本人所作。而他幼時打先生一事,也是確有其事。為此,年羹堯後來教育子女時還特意寫了付對聯︰「不敬先生天誅地滅,誤人子弟男盜女娼。」其心性脾氣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