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突然有些春天的味道,樹梢上長出了新鮮的女敕芽。是一滴露水的滑落,敲醒了沉醒的天際。
這樣的一個清晨,雖然還有些寒冷,但李煜依然深深吸了一口氣,「新的一天開始了。」這是李煜第一個印象。
其他的人都還沒有起床,李煜就飽覽了春的羞澀。
這一天果然是個好天氣,太陽早早就出來了,把大地都照得暖暖的。落水先生穿著得十分體面,這少年生得本來就俊朗,而一副教書先生的打扮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與穩重。早早地,他就來敲李煜的門,可敲了幾聲,屋中無人答應,以為李煜還未起床,也不便在敲。看著這等好陽光,十分難得,落水先生索性就站在屋外等候著,一縷陽光正好灑在了他的身上,雖然感到身子有一陣陣暖意,但他還是緊鎖著眉頭,一副憂傷的樣子。
等了也有段時候了,心想李煜這等讀書之人,應該不會如此貪床,又抬起手來敲起了門。可是,敲了好幾下都沒人應聲,他覺是奇怪,邊敲邊叫上了「李先生,李先生。」可叫了好久都無人應,他感到有些不妙,正要找個下人為問其原因時,一個僕役跑過來說道︰
「落先生,那位姓李的客人現在正在大堂中等您呢?」
「什麼,去大堂了?」落水叫那僕役靠近了些,小聲對他說道︰「他是何時去的?」
「小的也不知道,只是早早去打掃之時,就見到了那位姓李的客人。」
「知道了,下去吧。」落水想了想,這個李煜還真是耐不住寂寞。
很快,落水小跑著就來到正堂,看到李煜高高在上,坐上了主人的位置,忠臣則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李煜身後。這等架式,好不奇怪,哪有客人如此無禮的,要說落水應該感到齒寒,最起碼也應是冷落對之便是。可不想,落水一進正堂,先拜了個禮,請了個安,眼神中散發出一絲絲不安的情緒來。
「落先生知道我是誰了?」李煜聲音極輕,但每一個字都像敲打在落水心上的悶拳一樣令人窒息。
「先生開玩笑了,」落水有些支吾,「昨日李先生不是介紹了自己嗎?您姓李,名從嘉,從汴京而來。」
「你知道的遠比這多。」李煜的臉上雖然掛著一些笑容,卻能感到一絲冷峻來。
「這……」
「我想見一見昨日那位管家。」
「見他?」
「不必多言,快去請來吧。」
落水見李煜的那副威嚴,早已就被征服了,就按照李煜所說的,他將那個管家請來了。
落先生一直扶著管家,這個管家看上去已經快到了散了骨頭的歲數了,比起昨日來,他的精神變得更加的憔悴。
「老人家請坐。」李煜示意落水將管家扶到椅子上,接著說道︰「今日請二人前來,是想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落水與管家相視一望,不知李煜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就在幾年之前,我們中原的版圖上還有一個地方叫做「南唐。」
李煜剛說到一句,這二人就心中一緊,開始明白李煜的目的了。李煜接著說道︰
南唐國位于風景秀麗的江南,長江環繞,青山環抱,可謂是一處極佳的寶地。江南的百姓有個皇帝名叫李煜,李煜不喜朝政,只愛詩詞歌賦與美人。李煜是個不稱職的皇帝,他大把地揮霍著國庫的銀兩,又加重賦稅,使得民不聊生。然而一味享樂的他卻不察民情,使得好好一處江南日漸衰落。正當大宋的軍隊層層壓進江南之時,李煜依然過著自己的快樂生活,他不是不怕亡
國,而是對自己國家的天然屏障充滿信心。江南的青山與綠水形成的一道道無形之牆,就算是再強大的敵人也無法逾越。
可是,有一個人卻改變了這個歷史。這個人名叫攀若水,他是南唐國的一個書生,但是他多次考進士時,都一再被黜。為了求得富貴,他只好投靠了宋廷。
攀若水借著釣魚為名,乘了一只小船,忽來忽往,或東或西,在江中游行,盡把江南的闊狹,江水的深淺,測量得十分清楚。他常把一根長繩,從南岸系定,用船引至北岸,如此的量過數十次,因此把江面的尺寸精確的計算了出來;之後听得宋廷要出師討平江南,便潛赴汴京,上平南之策。
宋太祖知道攀若水有良策,立刻召他入朝。隨即,攀若水獻上長江圖說,太祖看到圖中長江的曲折險要位置均詳細載明,且注明江面的闊狹,及水的深淺。太祖看到了這樣一張江圖,自然是大喜,並言道︰「得此一圖,江南已在掌握中。」從此,攀若水官至要職,終于光耀門楣。他幫助宋廷建造浮梁以濟大軍,並且幫助他們偷偷將糧草運抵金陵。
而李煜在大軍壓境之時,依然高枕無憂,以為天然的屏障可以為他保住江山,可是當他早上一睜眼時,宋朝軍隊就已經兵臨城下了。
「你們很清楚這個故事吧?」李煜望著已經在痛哭的老管家說︰「我已經知道了,你就是攀若水。」
在一旁的落水滿臉驚疑,他甚至不知道,李煜是如何識破他們的身分的,一時間呆了起來。
「草民有罪,」攀若水跪在了地上,眼淚大斗大斗地往下滴落,淚水的重要甚至比他的身體還要沉重,以至于攀若水不住地顫抖著身子,似乎很快就要一頭栽到地上一樣。「草民不僅害了皇上,還害了江南的百姓啊。」
「攀若水,你起來吧。」李煜慢慢說道︰「這里已經沒有什麼皇上了,我也不過是個罪人。」
「皇上,皇上,」攀若水拖著憔悴的身子,爬到李煜的腳下,「賜罪民一死吧。」
李煜站起身來,扶起了攀若水還在顫抖的身子,說道︰「攀若水啊,攀若水,你最多也只是一個四十來歲,為何會老成如此這般。」
「報應啊,蒼天的報應。」
落水在一旁跪在了地上,給李煜磕起頭來,「皇上,皇上,父親早已知錯,這幾年他在不斷地折磨自己,怎麼也逃不過內心的悔過。皇上,您就饒了他的命吧。」
「你給我住嘴。」攀若水氣憤地大吼了一聲,可是早已沒有了力氣。
「落水,」李煜說道︰「還不快扶你父親坐下。」
落水一听,立即站起身來,扶著攀若水做了下來。
「我進這書院看著那些詩句和匾額,就知道了這里一定與我有關。」李煜說道︰「我說過,我也是個罪人。若不是你引得宋軍攻破屏障,我李煜依然還做著春秋大夢,依然不知民生疾苦,所以,是你攀若水告訴了我,自己是一個多麼無能的昏君。」
「皇上……」
「攀若水,你記住,」李煜打斷了攀若水的話,說道︰「你不是罪人,南唐的滅亡是我的責任。你以後若能好好打理這間書院,就是對百姓最好的回報了。」
「是,謝皇上隆恩。」落水率先跪在地上謝恩,攀若水則泣不成聲。
「落水?」李煜問道︰「你真的叫落水嗎?」
「真的,父親說總有一天要向天下謝罪,落水是我們最後的結局。」
「忘記這樣痛苦的結局吧,」李煜說︰「落水自有他的意境,不是讓你去投河自盡,你知道是什麼嗎?」
落水搖搖頭表示不知。
「哈哈,落水啊落水,你以後自然會明白。」
說完,李煜在桌案上留了一個字,這個字用的正是錯金刀體,李煜寫的是一個「活」字。寫完之後,就朝屋外走去了。
「皇上,」攀若水在身上叫道︰「不知皇上要去哪里?」
「攀若水,你覺得我還像個皇帝嗎?」
「像。」
「哈哈哈,」李煜不禁大笑了起來,「朕依你言,現在就去做一個好皇帝。」
當李煜邁出房門的那一刻,又回頭對攀若水說道︰「朕羨慕你的生活。」
說完,他就離開了這個書院,李煜走在陽光中,陽光清淡的光芒折射出龍的身影。可天下只能有一條龍,但李煜不願見到命運的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