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蛇此時浮在空中,處于石屋與四人之間,半側著身子,一面注視著石屋和水井這邊的燃燒,另一面是余光保持對四人的警戒。
第一支箭射來,它略一驚,築基期修士的直覺比煉氣期更敏感,那箭頭里似乎包裹了熟悉的氣息,火?毒?好在對方靈力不強,讓它稍稍安心。
它催動護體鱗甲的紅光,伸出蛇信。蛇信如一匹紅練,離體還有五尺遠便擊打到箭頭上,「啪」,箭被它的強力擊落。
尹翠四人估計紅蛇就要回頭對付他們,紛紛也調出了中品,甚至下品護體的盾牌、手帕等,卻驚異地看到蛇信立刻縮了回去,似乎還受了點小傷一般。
只有紅蛇自己清楚,敏感的蛇信現在有些麻!灼痛!正驚疑間,第二支箭已經到了,它急速調動周身靈力集中防御住箭頭所向的三寸部位,「啪」,箭頭破不開它的堅硬鱗甲,墜落到地上。
鱗甲外的紅光稍一翻動,輕微的麻木與滾燙的熱,還不足以對它構成太大影響;但就在這時,紅蛇渾身同時一個痙攣,「噗」,居然還有第三支箭,這一箭射的還是上次那處創口。
紅蛇發出驚天動地地一聲嘶吼,這第三箭在創口邊爆裂而開,一陣劇痛與麻木迅速傳進了它的元神。這一剎那,它全身失去力道,重重地從空中摔了下來,這便是雷箭火與毒雙重攻擊爆裂而開的效果。
箭在爆裂後,煙消雲散,但尹翠的紅繡球、鄭潛的烏錐、蔣烈的芒杖早已紛紛擊來。球類法器也是極為刁鑽的一類,一旦從紅蛇豁然洞開的七寸打入,它的月復部便會創口大開,乃至卡在月復部中堵住靈力的流動;而烏錐和芒杖的銳利也是令人膽寒。
原本就人類修士來說,真正的死敵只有魔族,像山精水怪等妖族其實是中間派,全看每個妖修自己的選擇。總的來說,精怪一族妖修和人類修士關系更近,比如修士養的的靈獸原本便是妖獸。
就天性和功法來說,魔和鬼的法力偏重陰性,所居之地,所修功法均是陰性和魔力。而精怪和人族修士的法力以陽氣為主,稱為靈力。這兩族如果常年生活在陰性過重的地方,或者功力不能提升,或者生命受到影響。
因此,像洪崖洞府這種靈氣濃郁的地方,魔族鬼怪是無法生存的,否則尹翠和鄭潛不會喊這紅蛇為「道友」,早就一見面就開打了。
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所以人族修士是不會對魔族修士稱呼「道友」的,一般是直呼其名,或干脆喊一聲「魔頭」。
當然,人類修士在人間界的這個位面對妖族喊打喊殺,「除魔衛道」本沒有問題,但把妖魔鬼怪列為一體,就是自以為是,自己給自己樹敵了。
比如鬼怪乃是人死後所化,所謂天神曰神,人神曰鬼;聖人之精氣謂之神,賢人之精氣謂之鬼;王充說,「陰氣逆物而歸,故謂之鬼;陽氣導物而生,故謂之神」。鬼怪雖然是陰性,但不同于魔族,都是有區別的;況且人族奴役妖族為自己所用,本也不得這些妖修的好感。
但五人一蛇開始就互不買賬,現在錢參還死了,就已經完全成為死敵。至于向天雲,見識尚少,打完之後得知真相,又細細思量,後悔不迭那是後話。
此刻,他的雷箭在紅蛇七寸處爆裂,這雷箭原本就是在煉器室提煉了硫酸、硝酸等物,用箭簇小心包裹,以靈力為引子催動。
紅蛇感到麻木在慢慢擴散之後,哪里還不明白,強忍劇痛,封住創口,一個盤旋打掉來襲的三件靈器,又順勢把身邊的幾口水井用尾巴一卷,頓時,只見大大小小的石塊朝四個修士鋪天蓋地砸來。
這是它含怒一擊。蛇族本就膽小,極少主動攻擊。普通人如果怕蛇,走路時,把棍子用力一些點到地上,蛇便溜走了,這就是打草驚蛇。紅蛇雖然境界不低,但一直在藏在潭底,若非五人動了祭物,它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可是它答應洪崖先生在此靜修並看守祭壇,對方實力也比它低,才引發如此後果。
那些堅硬的石頭仿佛滾木礌石一般,劈頭蓋腦往四人砸來,每一塊都包含了紅蛇的靈力。四人大驚,邊抵抗邊退,「砰砰砰砰」,劇烈的撞擊不斷沖四人而來︰
尹翠收回繡球,手帕被破開,靈氣全失;
鄭潛收回烏錐,護體靈光被破,被砸到在地;
蔣烈的盾牌被破,芒杖收回;
向天雲更慘,上品靈器烏盾的靈力流失大半,斑竹弓接連抵擋石塊,被砸斷。
但紅蛇的蛇信也麻木了,只覺得空氣中的血腥似乎更濃,體內的靈力流失得厲害,它一想,「不拼就是死,不如一起輪回吧!」這次它盯住了罪魁禍首向天雲,催動元神,嘴一張,一道彤色霞光席卷而去。
向天雲正痛惜地甩掉斷成三截的斑竹弓,就看見一股狂暴的紅霞撲來,「又是烈火焰!」,向天雲知道厲害,意念一動,一塊靈石出現左掌,還是一塊火芒閃動的火屬性中階靈石!
他吸納靈力,瘋狂注入烏盾,同時雙腳怪異地交錯後退,又一伸手,一把淡黃色的弓出現掌中,淺黃的弓臂,打過蠟後淺黃的弦,正是那把貼了牛筋的柘木弓。
他的身法怪異,面朝紅蛇,雙腳不斷後移,有些像要倒飛起來,背後已經出現極其稀薄的雁形虛影,但雙腳卻還拖在地上,嘴中大喊︰「打!打!」
他把柘木弓奇妙地穿過頭部,右手扣弦,竟是以身體為持弓臂,稍一調整好,便是一支無頭箭射出,詭異的是,這箭的光芒卻並不單一,似乎暗藏玄機。
尹翠、鄭潛、蔣烈也在飛快後退,這火焰還在丈外便熱浪滾滾,而三人僅有護體光罩可以保護。不過任誰都知道,煉氣期的護體靈光對上築基期的攻擊,基本是聾子的耳朵——擺設。
「瘋了,瘋了!它本源之力還可以使用?我們噴兩次本命精血,起碼要靜養三個月!」,雖然這火焰似乎奔向天雲而去,但築基期紅蛇控制的靈力範圍顯然足夠波及到他們。四人一直以來配合很好,幾成四足鼎力之勢。
問題是,此時三人的心思開始略有變化,從洞口外攻擊禁制開始,他們就一直沒有休息,再歷經石屋收刮寶物的驚喜與競價,又在祭壇這里連番出手,錢參的死也是一個陰影。他們便在這一瞬間犯了個不大不小的錯誤,在紅蛇竭力拼命,卻顧忌沒有防御靈器保護,側重于阻撓,而不是果斷地噴出精血反攻。
三人邊退便祭出靈器,紅繡球、烏錐、芒杖再次呼嘯著往紅蛇而去。頓時,空中爆出數道光芒,先是向天雲的箭被火焰霞光熔化分解。
箭雖銳利,實則靠法力支撐,絕不是世俗中論膀力那麼簡單。而封印符篆雖然不難,但每激發一張符篆都是需要靈力的,這次的一箭,弓和弦中,一共封印了十張符篆,差不多耗盡了向天雲八成靈力。
空中,箭桿被融化的瞬間,十道符篆在推力竭盡後飛出,其中六道被火光再次分解,四道突出包圍,向天雲倒地前余光掃過,兩張是來自葛戰的「亂火燒空」、「霹靂金」,還有兩道在道術場購買的「水天一線」、「風卷殘雲」;
同時,紅繡球的紅光是旋轉的,加上尹翠功力稍高,竟也破出火光往紅蛇嗚嗚而去;
烏錐的黑光、芒杖的淡黃光芒均是單線銳進,稍與火光一糾纏便也突出包圍,沖向紅蛇。
四人一蛇,誰也沒有想到這便是決定性的一剎那。
當最先爆開的那張符散發出火燒雲般的光亮,紅蛇正好沖到離它一尺之處,此刻,它的本源火焰已經大半得手。
向天雲的烏盾雖然被中階靈石急速補充,但補充的速度哪有攻擊的速度快,它是被攻的中心,稍一糾纏,幾個彈指後便靈光一失,哀鳴一聲,最先破滅崩潰。而後殘余的光霞破開向天雲淡青色的護體靈光,擊到身上,向天雲雖然還在怪異地閃避,但如何比得上火焰的速度,「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向天雲背後是尹翠,大片繞過烏盾的光霞重重包裹了她,其淡紅色護體光罩瓷瓶一般碎裂,她的面容在驚恐中扭曲,最先隕落,元神與儲物袋等什麼都沒有留下;
向天雲左側是蔣烈,本來他和向天雲拖後,但紅蛇一追錢參,再一轉身,他和向天雲反成了靠前的兩人,好在他和身後的鄭潛都只是被波及。兩人被熱浪席卷,倒在了地上。抵抗中,兩人全身靈力幾近枯竭。
倒地後,三人看到尹翠被熔化的一幕,瞳孔放大,幾乎屁滾尿流。好在忽然眼前突生異象,他們得以喘息,拼命握住靈石補充起來。
眼前,最先是紅蛇的兩丈方圓內猶如煙花爆開,不僅火燒雲一般光亮雄奇,且還有少量火雲二度爆開。
紅蛇最大的失誤便是這里,沒有想到一支箭忽然爆出符篆,而其中一張居然還是和它一樣的築基中期修士煉制。
第二張爆開的符是「霹靂金」,也是葛戰煉制,可惜火克金,它沖出紅蛇的火霞時,封印的靈力已經損失大半,一聲炸響,紅蛇吃了一驚,全身被麻痹,但彈指之間便沒事了。
第三張和第四張是向天雲以前研究弓體內如何五行流轉所封印。水屬性的「水天一線」可以部分克制火霞,而「風卷殘雲」是封印在弓弦里加大推力的,兩張都是煉氣期靈力,稍一糾纏,靈力耗盡,便煙消雲散。
關鍵便是那張「亂火燒空」,這相當于同境界修士的重拳一擊,如果紅蛇嚴陣以待,自然問題不太大,但它顯然忽視了,于是爆裂的火雲在它身上炸開,它急著前沖的身軀被重重一拍,「噗」的一口精血仰天噴出,但這次純粹是血,沒有任何攻擊效果。
而此時,紅繡球、烏錐、芒杖的攻擊也已經到了,紅蛇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再度狂吼一聲,三件靈器居然全嵌入了它的鱗甲之中,鮮血開始慢慢滲透而出,與遠處的朱砂岩和紅楓,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