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歡盧偉安?」
听到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那種略微熟悉的感覺讓夏淺愣了愣,不同于希寧在不久之前的試探,慧茹這一次問得鄭重。
這兩個人是怎麼了。夏淺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轉頭,滿臉好奇︰「你為什麼這麼覺得呢?」
慧茹思索的時間,夏淺自己也把他們可能找出來的原因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比如說他們倆經常在一起,比如說她對盧偉安很好,比如說她和盧偉安情歌對自己對他唱的時候會臉紅。
果然,慧茹的答案沒逃出這個範疇︰「你不覺得自己對他很好麼?」
夏淺點頭,這確實是不可否認的。耳邊,慧茹還在繼續︰「而且國慶那次,我也覺得你太小心翼翼了,對朋友不應該是你那樣子。」
夏淺曾經看過這樣一段對話︰
「你為什麼對每個朋友都那麼好,你不覺得對每個人都好他們在你心里就沒有區分了麼,實際上,在別人眼里,你這樣是對每個人都不好。」
「我不曉得你們是怎麼認為的,但是我對我的每個朋友都好,是希望他們都能覺得認識我是值得的。」
夏淺也有這樣微小卻又博大的心願,但是現在的她,還做不到把自己的愛平均分配成很多等分,所以她只能按照別人給與的多少來相應地回饋。
她的回答很誠實︰「因為他也對我很好呀。當他二話沒說就答應幫我去接大師兄的時候,我就決定交了他這個朋友,對他好,是應該的。」
慧茹不放過,確認著︰「所以你對他沒那個意思?」
她的認真讓夏淺覺得好笑,反問道︰「你也知道我喜歡的男生類型啊,高高瘦瘦的,一眼看過去就能讓人賞心悅目如沐春風的。你覺得他是嗎?」看慧茹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夏淺舉手投降,笑道︰「好吧,我承認,他身上確實有我喜歡的特質,像是很會唱歌啦,做飯很好吃。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
慧茹這才緩和了表情,帶著告誡︰「你明白就好,我也是有點擔心,萬一你迷失了找不到方向了,做了不該做的事,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受傷的是你自己。」
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夏淺心里不無感動,笑著把過她的肩膀︰「我知道你的用心,你放心吧。」
慧茹就是那種一板一眼的性格,她真心地把你當成朋友,就會毫不避諱地指出她覺得你做得不對的地方,在有必要的時候盡自己的力量幫你阻止那些不應該發生的事。想到這一點,夏淺也就釋然她為什麼把盧偉安拉近團委做了她的下手卻對她這個整天呆在一起的朋友只字不提了。
不曉得她的苦心,夏淺還自作主張地跑去了他們團委開會的教室,在他們集體討論的時間一直站在盧偉安的背後,在那些學弟學妹們面前,他毫不避諱地就著她的水杯喝水,怪不得連慧茹這種感情方面遲鈍的人都會以為夏淺是喜歡他的了。
是不是應該適當地避避嫌呢?夏淺無聲地搖了搖頭,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她因為別人的捕風捉影就遠離想要真心對待的朋友,那不是扇自己的耳刮子麼。
第二天上課,夏淺依舊在自己旁邊給盧偉安留了個位置。當他從後門進來的時候,夏淺轉過去對著他笑,看他跟在希寧身後一路走過來,可是,在他原本應該停下來的位置,他卻視而不見地走過,把書包放在了希寧的邊上,用後背去面對夏淺的錯愕。
低下頭,額前的劉海擋住了所有的情緒,,再抬頭,前面兩個人已經若無其事地交談起來,就盧偉安手里拿著的那個迷你型水杯。夏淺翹起嘴巴,伸手拿過桌子上專門為他準備的蜂蜜水,一口氣喝了個干淨。慧茹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夏淺沒有理她,轉而對陳曉野笑得齜牙咧嘴。
不像以往那般多愁善感,夏淺幫盧偉安找了個理由。是她這次坐的座位有點靠後,坐這里他容易松懈。于是,在快下晚自習時,她用跑步作為借口給盧偉安發了個短信。盧偉安回復得迅速,那顆懸著的心才慢慢回歸原位。
在踫面之後,夏淺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跟往常一樣,兩個人說著無關痛癢的話跑了一圈,那股隱藏起來的緊張感才慢慢地消失掉。
「喂,我在操場。你到門口的時候再給我打電話吧,或者在那邊等我一下,我馬上就要過來了。」
夏淺沒有問他是誰,沒有問他是不是待會兒還有什麼事情要忙,在他接通電話的時候,心里隱隱地就感覺出來听筒對面的人是誰。
希寧到門口,她果然站在路邊,,旁邊還有跟盧偉安同寢室的康康。
「你怎麼過來了?」夏淺笑著停下來,雙手叉腰,氣喘吁吁。
指著康康,希寧回答︰「他想要跑步。」
夏淺怔了怔,她這不是答非所問嗎。
「我不想跑了,感冒了之後特別容易累,你和康康一起跑吧,我和希寧散散步。」
看了他幾秒鐘,夏淺突然笑了一下,向前跑了幾步,背對著他們搖了搖手。這敢情是她夏淺想跑步了?天知道她有多討厭這個運動,如果不是他盧偉安,夏淺會在沒有體育課的時候還穿著運
動服出現在田徑場?
使勁兒向前沖了幾步,夏淺的疲憊感慢慢地滲進了心底。夏淺停了下來,走進內圈,低頭一步一步地踩在排水的洞口,偶爾會抬頭看看那兩個散步的人走到了哪里。夜色太濃,整個操場只開了一排探照燈,邊緣地帶一片黑暗。
夏淺一個人默默地走了兩圈,卻在一轉頭就看到滿頭大汗的康康,問︰「你看到他們了嗎?」
康康往後面看了一眼︰「在後面吧,他們不是在散步嗎?」
原來是自己視力不好。「我先走了,你見到他們的時候幫我說一聲吧。」
「你就不跑了呀?」
回到宿舍,夏淺打開電腦,在word文檔中打出一行字「你知道四百米的操場要走多少步嗎?答案是587」。剛準備繼續寫下去,盧偉安的短信就進來了,問她為什麼先走,是不是生氣了。夏淺覺得奇怪,他可以有無數個理由,有事要先走,跑累了,都可以,為什麼會以為她先走是因為生氣呢?她的氣,從何而來,又是為了誰?
夏淺表現在別人面前的那一面,永遠都是溫和的、善解人意的、很好說話的「生氣」這個詞語,和她的性格太不相符。即便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她也只會笑著跟她們講什麼什麼事讓她很氣憤。盧偉安,他是對夏淺潛藏的那一面過于了解,還是受了某些人的引導呢?
正想著,寢室門在響了兩聲之後被人輕輕地推開。夏淺轉頭看過去,希寧端著她那個乳黃色的飯盒小心翼翼地關了門進來。
「這是盧偉安讓我帶給你的銀耳湯。」
夏淺笑著接過,隨手放到桌面上,說了聲「謝謝」,等著希寧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怎麼自己一個人走了呢,我們散了步過來,就只看到康康一個人還在跑了。」
夏淺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吊兒郎當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忍耐力,能夠跑得下來幾圈呀。」
希寧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
夏淺挑眉,笑著反問︰「我會生什麼氣?」
希寧沒有正面回答,說︰「你沒生氣就好。那我先回去了,銀耳湯你趁熱喝吧。」
希寧走後,夏淺打開盒蓋,滿滿的一盒子舒展的銀耳,中間漂浮著幾顆橘黃色的枸杞。那些東西,還是上次和盧偉安一起去百貨大樓買的,夏淺盼了好久,他熬了之後還是借了別人的手給她。
還真是沒有胃口。夏淺站起來,打算直接倒掉。突然想到萬一他和希寧問她味道怎麼樣的時候應該怎麼回答,喜歡吃盧偉安做的東西的大有人在,夏淺走向目不轉楮地盯著電腦屏幕的甄湘琴。
「湘琴,我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你幫我把這些銀耳湯喝掉好不好?」
「呀,是銀耳湯啊,」甄湘琴開心地取出自己的勺子,「這麼多我一個人肯定喝不完呀,你要不要再問問其他人,孟孟她們。」
「好,我一會兒過去。味道怎麼樣啊?」
「挺好喝的。只是這個銀耳有點大塊,不好下口。是你自己做的嗎?」
「不是啊,」這時候還真沒辦法心平氣和地提到這個名字,深吸了幾口氣,「是盧偉安做的。」
甄湘琴眼楮亮了,夸獎道︰「他很厲害誒,上次也給你端過面對不對。你們關系真好,他還專門給你送一份。」
夏淺笑得難看︰「我拿過去給她們嘗一下。」
從生日聚會之後,夏淺總算可以不再可以避著以前宿舍的那幾個姑娘,偶爾還會過去串串門。雖然不能再住在一起,但朋友卻是不能不做的。借花獻佛也好,她不會吝嗇。
她們幾個人,小小地啜飲了幾口,無一不是微笑著贊美,問是誰做的,那麼有心。夏淺連著說了好幾遍盧偉安的名字,還跟她們虛與委蛇地說了好多盧偉安的好話,出門之後,夏淺只覺得自己的面部神經都快癱瘓了。
還剩下一大半,但她實在不想再去別的寢室挨個走一遍,再逐一地應付一遍,再憋屈地提到盧偉安一遍。轉身回到自己的宿舍,直直地走進衛生間,手一斜,余下的銀耳湯全部倒進了廁所。
從始至終,她一口都沒有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