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壽笑道︰「還是帶走,不過要兩屜包子,什麼餡的。」
「好 ,小掌櫃的放心,地道豬肉大蔥餡,小掌櫃吃了,保準下回進京還在我這買包子……」
朱壽笑笑,沒理會中年攤主興奮地自吹絮叨,扭頭裝作隨意瞧著其他地攤棚子,沒發現什麼異常,轉頭,眉梢微動。
朱壽從趕車出堡,雖一直沒有挑簾瞧看車廂內,但這一路趕車從馬蹄踏地有力,車輪壓地沉穩,車廂僅是微晃,已估模出車內必裝著重物。
江彬行為詭秘並一再交代自己進京是辦大事,朱壽心里清楚,對江彬來說,這所謂大事,無非就是保仕途或是再圖加官進爵。
但觀江彬神情,似有恍惚,恐怕是出了什麼事,想到他與孟明哲的暗斗,朱壽估模,這次進京八成是為保仕途官位,那車內重物應該就是金銀。
朱壽突然轉身,挑簾進入車內,瞧著車內一大一小兩口上鎖木箱,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掀簾出來,坐在車架,笑著接過中年攤主用浸油麻紙包著的兩包包子,付了銀錢,趕車沿著官道前行。
朱壽邊吃著包子,邊定定的瞧著拉車棕馬隨步伐均勻起伏的脖頸,心里是既佩服感慨又疑惑,雖然自己猜到車內可能裝著金銀,可親眼瞧見還是吃驚不已,江彬竟然真的敢讓自己獨自帶著這麼一大筆財富進京,他就這麼相信自己?
朱壽並沒有因此飄飄然,而是敏銳的感覺到江彬遇到的麻煩恐怕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恐怕他已沒有或是不敢用自己的心月復之人押運這筆財富進京,因此才被迫選擇自己,這也是江彬暗示用劉春華威脅自己,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乖乖做事的緣故吧。
朱壽將一屜包子吃下,意猶未盡的瞧瞧另一屜用油麻紙包著的包子,嘴角綻起玩味的笑意,心里暗道,放心吧,無論這次結果如何,你都不會完蛋的,因為你的結局我知道。
無論你是迫于無奈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你敢讓我帶著它們進京,我還是很佩服你的膽量,也很讓我有些感動。
因此這次進京,我會如對你所言,全力以赴幫你渡過這次危機,因為這對我能否抓緊你這顆大樹向上攀爬非常重要。
朱壽使勁抖動了一下韁繩,棕馬扭頭,眼內又露出鄙夷之色,朱壽抓起馬鞭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飽含著驚懼不滿的長嘶在官道上響起,棕馬放開四蹄飛奔起來,朱壽得意的笑聲隨風飄蕩著︰「娘的,不給你點顏色,你還真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
往來的行旅商販都吃驚不解的瞧著朱壽壞笑舉著馬鞭趕著馬車從身旁疾馳而過……
未時初,朱壽在雞鳴驛又買了些干糧和一只燒雞,拒絕了驛站旁這家客棧老板的好意留宿,趕車沿著山路向延慶衛方向行去。
身後客棧老板依舊扯著嗓子喊道︰「小老客你還是住下吧,山路不好走,這沿途各百戶所不容留商旅,你只有去延慶衛城才能有客棧留宿,可天黑前你是到不了延慶衛城的,再說了落了黑,延慶山里可是有狼的,還是回來吧,小店價格便宜,童叟不欺……」
「多謝了,呃沒銀子了,掌櫃的就別費力氣了。」朱壽笑著模仿著徐老蔫的口音,迎空不停的甩著鞭子,趕車的棕馬眼里全是驚懼,已將朱壽當成了瘋子,驚叫長嘶,拉著馬車沿著曲折高低起伏的山路玩命狂奔著。
兩側綠樹層疊郁郁蒼翠在綿延山巒起伏,望之就如波瀾壯闊的綠色畫卷。
朱壽欣賞著山路兩側的美景,呼吸著微帶濕潤的林間草木氣息,身體四肢百骸都是一陣陣的舒爽,興奮地邊揮動著馬鞭,邊放聲大喊著,兩側覆蓋綠毯的綿延山巒回響陣陣回音。
沿途徒步或拄著木棍從延慶衛方向沿山道過來的行旅都慌忙躲向兩側,神情疲憊的臉上都露出怒意或苦笑,瞧著狂奔馬車上興奮舉鞭大喊的朱壽,不時傳來低聲的咒罵。
漆黑夜幕內,城門早關的延慶衛城城門口,朱壽郁悶的坐在車架上啃著冷饅頭涼燒雞,來時山路的興奮早已蕩然無存。
甕城及衛城城樓角樓上的值崗兵卒挑著火把燈籠,眯眼瞧著城門口的馬車和車架上坐著的朱壽,不時傳出嘲諷的笑聲。
「保安衛的兄弟也怨你自個兒,趕這麼急干什麼,這下可好,只能在城門口眯一宿了。」
朱壽嘿嘿干笑了一聲,翻了個白眼,挑簾進入車內,城樓上又是一陣哄笑。
那匹累的滿嘴沫子的退役軍馬也隨著笑聲咧開嘴沙啞的喊了幾聲子,發泄著心里的怨怒。
第二天開城門,朱壽在兵卒嘿嘿笑聲中,趕著馬車逃難般進入衛城,在城內買了些吃的,未作停留,直接出城。
翻越起伏曲折的延慶山,過昌平,繞過沿途帝陵,過居庸關稍駐足,瞧著落日余暉照耀下仿若披上紫金戰衣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八達嶺長城,感慨了片刻,又踏著隨之而來的層層夜幕連夜趕路。
第二天清晨,朱壽瞪著兩雙兔眼進入潞河驛,在驛城中一家早點鋪子買了些干糧咸菜,就直接鑽入車內眯了個把時辰,又接著上路,終于在下午申時中進入京城。
馬車繞過甕城,後世僅瞧見過箭樓的朱壽,瞧著兩溜青磚米漿抹縫高大雄偉的城牆,和城牆上左右綿延每隔數米就是一座角樓、箭樓,在其上林立金戈鮮明值崗禁軍的德勝門,以及橋閘城門處擁簇排成長隊擠得水泄不通的過往行旅商隊,清晰真切的感受到皇城帝都帶給世人的威嚴和繁華。
重生來到這個時代,一直蝸居在東八里堡彈丸之地,如今瞧到這古代都市繁華喧囂露出的一角,朱壽的心情很是激動,如同初進城的土包子般四處亂瞧著高大雄偉的城門城牆城樓箭樓角樓,心里嘿嘿笑道,這可是後世花多少錢都看不到的原貌景致。
朱壽很沒有軍、人的覺悟而是懷揣著一個旅游者欣賞歷史古跡的激動心情,趕著馬車隨著擁簇嘈雜的行旅商隊緩慢前移著,足有近一個時辰,朱壽趕著的馬車才來到城門口處。
城門口左右兩側都擺放著拼湊足有數米的長條桌子,桌子後都坐著七八名頭戴圓帽身穿灰色旋褶直裰腳蹬白靴的番役,根據行旅夾帶或是商旅貨品不同各司其職。
左側長條桌子後的番役只管出城,右側的番役則管著進城行旅商賈車隊的盤查。
接受盤查時,自己這一路上暢通無阻的路引在這里失去了效應,守城盤查的兵卒接過路引,瞧了一眼,眼神飛快的掃了一下車輪馬蹄,冷冷道︰「老實呆著。」
轉身走向右側長條桌子坐在第三位瞧看著桌上賬簿的番役,臉上露出小意討好,將路引遞了過去,低聲說著。
番役連瞧都沒瞧路引,滿是肉疙瘩外露凶相的臉陰沉著抬起,隨著話聲,微眯著眼冷冷的瞧了一眼朱壽,隨即目光掃視著馬蹄和車輪,眼神瞬間亮了,上唇修剪整齊的八字胡隨著嘴角站起的獰笑微翹了起來。
不待兵卒討好的的話講完,站起身來,從桌後走出,來到馬車前,又瞧了瞧滿是泥漿的馬蹄和車輪,眯著眼似在瞧又不似在瞧朱壽,撇著嘴問道︰「車里裝著什麼?」
朱壽笑著拱手︰「車里都是一些土特產,奉所司長官差遣,進京公干,總不好兩手空空不是。」
番役抽動了一下嘴角,臉色猛地一沉,喝道︰「上車檢查。」
守在一旁的兵卒聞聲就要上車,手剛搭在車架上,朱壽的腳微挪輕柔的碾壓在兵卒手上。
「哎喲,我的手!」兵卒痛呼尖叫。朱壽又暗碾了一下,這才一臉惶恐急忙將腳挪開︰「這怎麼話說的,兄弟實在是沒瞧見,抱歉,抱歉。」
「我他、媽弄死你……」兵卒氣急敗壞蹦高揮手抽向朱壽。
朱壽一臉驚恐捂臉向邊上閃躲,仿若身子不穩右腿隨即抬起,看似無力,實則又陰又狠踹在兵卒前胸上。
兵卒沒哼一聲,飛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兩米外車輪人行碾壓踩踏出的小水坑內,手捂著胸口,濺著泥漿青白的臉痛苦的扭曲著,已說不出話來。
番役並沒瞧向滿身泥漿險些被踹背過氣的兵卒,一雙微眯的眼閃爍著冷厲凶光瞧著故作驚慌的朱壽︰「小子,在爺面前耍鬼,你還女敕了。不過小子,敢在京城撒野斗狠,爺還真有些佩服你的膽量,你恐怕不知曉爺是干什麼的吧。爺今兒告訴你,你車上的貨連你這條命還有你那上司的前程今兒就全撂在這了。」
朱壽臉上的惶恐沒了,平靜的瞧著番役,從懷里掏出還剩十九兩銀子的錢袋︰「兄弟,在下奉所司長官差遣,進京公干,臨行時長官有過交代,這車上的物品必須如數送到地方,能否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