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你這狗殺才在知州大人面前竟敢翻供耍花腔,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吳仁操抬手止住吳義驚怒的喝罵,冷冷的看著嚇得癱軟在地的張順才︰「張順才,自我大明太祖皇帝始,大誥等一干律法普及販夫走卒,你首告檢舉在前,事發又翻供反悔在後,這後果想必不需本官再對你贅舌吧。」
張順才伏地連連叩頭,聲音已透出哭腔︰「草民冤枉,知州大人,草民確實沒有去州衙檢舉徐老爺,草民今日從天亮就在酒樓內操持生意,並沒離開酒樓半步,酒樓內的伙計皆可為草民作證,草民委實不知你邊上這位老爺為什麼會說是草民檢舉的,草民冤枉啊,伏請知州大人明察。」
吳仁操皺了下眉頭,扭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吳義躬身道︰「回大人,當時確實不是張順才親自來州衙檢舉,是他打發一名伙計來稟告的,伙計說就是張順才親口吩咐他前來的,卑職也沒想到這里面會有什麼差頭,不過大人,張順才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徐策和他的兩名學生在酒樓內誹謗詆毀朝政,詈罵劉公公和焦閣老,可是不止一人听到。」
吳義話落抬頭瞧著吳仁操雙眸內隱露的得意之色,心領神會的瞪向張順才︰「張順才,我問你你既然口口聲聲不是你檢舉,那徐策三人在你酒樓內誹謗詈罵之事,你可知道?」
張順才身子一哆嗦,抬起蒼白的臉,飛快瞧了一眼吐完難受的直哼哼的徐策,又急忙垂下頭︰「這、這,草民、草民當時一直在後廚看著廚子做菜,前堂發生了什麼,草民、草民並不知曉。」
吳義嘴角綻起陰森得意的笑意︰「並不知曉,好,張順才你果然很有膽量,義聚財酒樓的東家希望不會因你的話有所牽連。」話落,猛地揮了下手,四名衙役飛奔進酒樓內。
張順才聞言臉色大變,猛地抬起蒼白如雪的臉,驚駭失神的看著吳義。
「岳丈大人,看來你還是難逃被牽連。」
劉保本臉色猙獰扭曲,惡狠狠地瞪著吳仁操,咬牙低聲道︰「這王八蛋看來是要羅織罪名奪老夫的產業,賢婿,你該不會就這麼眼瞧著我被人陷害吧。」
朱壽微笑道︰「你老稍安勿躁,這戲要看完整了才有滋味。」
身旁的秦鐘微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壽哥,這吳仁操說起來和江彬還能套上些交情。」
朱壽微挑眉梢,很有些興趣的看著秦鐘︰「哦,說來听听。」
「吳仁操是保安衛指揮使孟明哲的表弟,他二人的娘是親姐妹。」
朱壽笑了一下,瞧向吳仁操︰「這麼說來,他和你的交情也不遠啊,有時候我真有些鬧不清楚,在這人世間人與人的相遇論上恩怨交情,是上蒼有意為之還是純屬巧合。」
秦鐘低聲道︰「卑職並非有意隱瞞,卑職本心不想讓壽哥誤會卑職,因此剛才……」
朱壽又笑了下︰「這我就理解吳仁操為什麼這麼上心徐策耍酒瘋罵劉瑾了,看來這雜碎玩的是一箭雙雕。」
這時四名衙役推搡著幾名食客和一名伙計從酒樓內出來,幾名嚇得臉色發白的食客和那名伙計慌忙跪倒見禮。
吳仁操盯著那名伙計,眼眸深處閃過寒光,不待開口,那名伙計已先伏地說道︰「草民孫全叩見知州大老爺,大老爺明鑒,酒樓內有人誹謗朝廷,正是草民檢舉揭發的。」
吳仁操抽搐了一下嘴角,問道︰「你檢舉的?!本官問你,是你個人所為還是你家掌櫃授意?」
孫全抬頭瞧了一眼不遠處跪著的張順才,臉上露出一抹歉疚之色,猛地垂下頭,大聲道︰「回大老爺話,酒樓內有人借酒謾罵朝廷,草民曾回稟張掌櫃,可張掌櫃反而厲聲呵斥草民,不讓草民多事……」
張順才臉色大變,驚怒的喝道︰「你、你胡說!你幾時對我說過這話,孫全你……」
話未說完,一名衙役已快步過去一腳將張順才踹翻在地,吳義冷笑道︰「將這心懷叵測的刁民鎖了。」
衙役從腰間抽出軟索干淨利落的將張順才綁成了粽子,又將張順才的一只鞋月兌下,扒了布襪,狠狠的塞進他嘴里。
「既這麼說,本官問你,你為何去州衙舉告又說是張順才授意?」
「回大老爺,草民忠于朝廷,有人公然謾罵朝廷,草民不敢不報,但張掌櫃對草民曾有提攜之恩,草民在酒樓當伙計這幾年,他曾屢有照顧。草民雖是見識粗鄙的愚蠢之人,但感恩之心還是有的,因此草民才……」
吳仁操咧嘴笑了一下︰「看不出你倒是個知恩圖報忠義兩全的人。」
孫全連連叩頭︰「大老爺夸獎草民不敢當,草民只是做了應做之事。」
「嗯。」吳仁操看向那幾名食客,那幾名食客嚇得連連道︰「草民親耳听聞他們三人詆毀朝廷,草民願作證。」
吳仁操露出無奈之色看了一眼一旁呆怔的徐杏憐,邁步走向徐策,兩名衙役急忙將徐策提溜起來,吳仁操抱拳拱手︰「徐伯父,實在沒想到咱們會是這樣見面。」
徐策勉強抬眼瞧了吳仁操一眼,冷哼了一聲,又垂下頭。
「徐策,閑話本官就不說了,內閣有廷寄明發天下,讓兩京一十三省省府州縣嚴查劉謝韓文等奸黨黨羽,本官知曉你與戶部郎中李夢陽交情深厚,都是文壇清流,李夢陽又儼然有文壇牛耳之美譽,彼此惺惺相惜,多年書信往來,本官能夠理解……」
吳仁操停住話語,靜靜地看著垂首不語的徐策,嘴角露出一抹獰笑,乍現即逝,接著說道︰「有件事想必你已知曉或還未知曉,司禮監掌印劉公公數日前在金水橋曉諭群臣,宣示奸黨名單,李夢陽也在名單之上。」
徐策慢慢抬起頭,滿是血絲酒意未消的雙眼冷冷的看著吳仁操,鄙夷的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奸黨?!在老夫看來,閹宦劉瑾及焦芳之流才是我大明朝最大的奸黨!」
吳仁操笑了,露出滿口白得發亮的牙齒,望之說不出的陰森,緩緩點點頭︰「很好,還有本官今兒接到內閣廷寄,同你一樣被罷官致仕還鄉的李夢陽又犯事了。」徐策一愣,驚疑的看著吳仁操。
「被罷官的前戶部尚書韓文發起彈劾劉公公等的奏本竟是出自李夢陽之手,李夢陽已被錦衣衛鎖拿進京……」
吳仁操再次停住話語,笑眯眯看著臉色大變的徐策,沉默了片刻︰「你與李夢陽多年書信往來,彈劾劉公公的奏本,想必你也所謀頗多吧。」
徐策暴睜雙目,眼內涌動著激憤暴怒瞪著吳仁操。
吳仁操慢慢湊到徐策耳旁,低聲道︰「說心里話,本官剛到任那天,偶遇令愛,驚為天人,托媒人求親,你若應允,豈有今日之禍,你放心,你死後,令愛我會好好疼惜的。」
徐策臉色大變,身子劇烈掙扎,未等開口怒罵,按著他的衙役已先一步將一塊破布塞進他嘴里。
吳仁操收回身子,臉上瞬間露出悲傷痛惜之色,聲調抬起︰「本官本心原本真的想壓下不去追究你是韓文朋黨,可你今兒偏偏在光天化日授人把柄,徐伯父,小佷只有對不起你了。」
吳仁操痛苦的長嘆了一聲,結束了話語,揮了下手,衙役們將塞著嘴嗚嗚叫喚的徐策和他的兩名學生,如提溜雞一般揪著沿橫街向主街而去。
街道兩側圍觀的人群中發出低聲的驚叫……
吳仁操收回目光,回身望向驚怔已有些呆傻的徐小棠,心底那股強烈的佔有又不可遏止的席卷而出,雙眼盯著嬌女敕的容顏,眼眸深處除了即將要到手的興奮狂熱也有一絲迷惑。
本官也算花叢高手了,照理說此女模樣連俊俏都算勉強,可為什麼會如此吸引本官,竟到了夜不能寐,十幾房小妾都變得味同嚼蠟?
「父親!」呆怔慌亂沒了主意的徐小棠瞧到父親被押走,才驚醒過來,驚叫著要追上去。
吳仁操閃身攔住,臉露痛苦道︰「小棠小姐剛才你都親耳听聞到了,本官實在無能為力,小棠小姐本官對不住了。」徐小棠一愣,緊接著花容失色,後退了一步。
一旁衙役正要上前鎖拿之際,吳仁操臉色一沉︰「放肆!」轉而臉露和藹笑意︰「小棠小姐放心,本官絕不會做粗魯冒犯之事,請小姐上轎,本官步行。」
「小姐!」丫鬟可兒嚇哭了,雙手緊緊抓著徐小棠玉臂。
徐小棠杏眼含淚,瞧了可兒一眼,哽咽道︰「連累你了。」可兒流著淚,使勁搖著頭。
徐小棠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收了眼眶內的淚水,斂身施禮︰「知州大人,民女身子孱弱,能否允許民女坐車前往州衙歸案,請大人放心,家父身遭囹圄,民女絕不會趁機逃生苟活的。」
吳仁操看著徐小棠,心里冷笑道,已落入本官手里,諒你就算有什麼花樣,也逃不出本官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