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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南和鐘會兩人一路笑往北面去,倒和以前趕考鄉試的生員似的。兩人圖個自在清淨,路上也不尋那些會館落腳,只找客店住宿。足足走了十七天,才從海南島最南面的崖州,走到最北面的瓊州府城。
這天下起雨來,兩個秀才背著包裹打著油傘往城里趕。好在那土路剛剛翻修過,用沙礫質的軟土鋪的,在雨里沒有積水,還能走。兩人沿著土路走了一陣,下午到了府城。
找了塊石頭揩掉腳底的泥,兩人穿過南城門進了府城,便看見城里一片寧靜景象,似乎已經逐漸從戰火里恢復過來。雖然下著雨,街兩邊的店鋪里客人依舊不少,酒樓里听戲喝茶的坐著不少。于南在街上左右看著,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才發現腳下青石鋪就的主街,如今已經換成了一種石頭般東西重新鋪就。
那不知道什麼東西鋪成的路面,中間略高,兩側略低有排水淺槽,雨水打在路面上,就順著路面流進了兩側淺槽,然後流向兩邊建築後面的大水渠,排出城外去。
雖然陣雨很大,排水系統依舊運行良好,路面上也沒什麼積水,其他老道路好得多了,讓于南心里贊嘆。但更讓于南想不通的是,那整個路面竟似一塊石頭鋪成,毫無縫隙。低頭仔細看,又發現石頭表面有工具涂抹過的痕跡。
鐘會前段日子來了次府城,知道水泥路的來由,見于南低頭看那水泥路,笑道,「于大哥見過這水泥沒?我听那些工匠,這水泥是東王發明的,本是一團粉末,遇水成泥,所以叫水泥,風干後便這樣堅硬如石,用來修屋搭橋甚是方便。」
于南這才收起了驚訝的眼神,解嘲道,「想來和那石灰差不多,就是硬了不少,我剛才還以為是塊大石頭。」
鐘會笑道,「這個喻倒是新恰當,起來真是和那石灰差不多,據也是燒出來的,好處是硬了不少,不會掉灰。不好就是顏色有些發黑。如今官家鋪子里有賣,也不多貴,府城不少有錢人買去做院子,用來修路的倒是只有這一條示範路。」
于南聞言便道,「這東西我們販賣到崖州去,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
鐘會想了想,答道,「這難,一個要耗費運輸資費,崖州人窮,不一定用得起。二個崖州偏僻,知道水泥好處的人少,就怕我們好不容易讓百姓知曉,官家就自己運去賣了,倒為別人做了嫁衣。」
于南點了點頭,換個手舉傘,抖了抖已經浸濕的衣擺,岔開話題道,「這雨大,我們先找個落腳地方去。」
鐘會眯著眼楮看了看雨幕里的街道,道,「府城用錢頗貴,倒是城北那家聞道樓,清淨實惠,我們就去那里先住下來罷。」
于南也來過幾次府城,听過聞道樓,知道是那家便宜的客棧,那地方不在鬧市,但客舍干淨整潔,一般都是各州縣儒生落腳府城的地方,點頭道,「那里向來人多,就怕沒了房間,先去看看罷。」
兩人穿街走巷,沒多久就到了那個新建的水泥大廣場,鐘會上次來時候,這個廣場也沒建成。下了雨廣場上沒人,兩人好,還是打著傘四下里打量一番,在廣場東面看到一塊石碑,上面刻著董學普剛剛頒發的《民商法細則》
鐘會一見那碑文上密密麻麻,刻著幾千指甲大字,搖頭道,「除了讀書人,有誰識得這麼多字?」
于南點頭道,「這能有幾個人認真看,想來是供百姓追本溯源,作為斷案判官清正的保證。」
鐘會又指著上面一句話道,「‘所告案件判官已判後,不服可上訴法官再判’,這設定法律的人當真是迂了,判官是法官管得,能不是法官的親信?判官給了判決,法官難道還會駁回。這麼層層上告,豈不是讓告狀人找苦吃。去法官那告判官,得罪了判官,這以後怎麼過得了日子?」
于南點頭是,卻是如此,這法文去落入了虛處。兩人正在那里嘰嘰喳喳議論,突然听見後面一個聲音道,「二位有所不知!」
兩個秀才看得入神,沒注意後面來了人,嚇了一跳。轉頭看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軍官站在後面,再後面還跟著兩個帶刀侍衛,幫這軍官舉傘。
兩人見那軍官一捻長胡子,穿著一身闊背束腰的金色錦袍,上面繡了流雲海浪,知道是南海國高級軍官服。又見那軍官頭巾上有三星兩杠的標志,知道是中等差辦的大官,嚇得趕緊作揖行禮。
來人是梁老大。見兩個秀才行禮,梁老大也回了一禮。
打敗了明朝兩次討伐,穿越者料想短期內不會有大的軍事活動,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南海國經濟建設上。秦明韜最近一直在澄邁一帶募人開墾,修水壩挖水渠,組織了一萬多人,忙得熱火朝天,要在澄邁南部丘陵地帶建一個農業新城。事情多,秦明韜把趙德幾個都調了過去搞管理,自己也是分身不得。
南海國斷了海上貿易路線,火藥等軍事物資嚴重不足,史班本來就忙,便以此為借口一直把改水營先鋒營的火槍拖欠著。軍隊沒用上槍,只能做些日常的老式武藝訓練。改水營就在府城附近做些拉練,倒也沒太多事情。秦明韜今天難得回了趟府城,梁老大等幾個旗總趕緊到北王那匯報了下訓練情況,但秦明韜也沒怎麼認真听,表揚了幾句就把他們打發了。
梁老大懶洋洋出了門,剛和其他幾個旗總告別,就看到大雨里兩個書生舉著傘,在廣場上在看碑文。梁老大一時好,便過來搭話。這碑文立了也快四個月了,剛開始天天有人圍著看,還有好事的讀書人給百姓逐條點評講解,也是一件軼事。但到了現在,大家都習慣了,除了要告狀打官司的,少有人來讀上面的文字。
梁老大現在也算是高級干部了,但是窮苦出身慣了,以前環境養成的文化習慣不是一時改得掉的,打心底里對儒生有種尊敬。梁老大以為兩個戴著方巾的秀才有事要告狀,上來搭話。見兩個讀書人跟他行禮,兩人手上傘一歪,身上的青衫都打在雨水里,梁老大趕緊回了禮。
梁老大笑著指著那碑文對兩個秀才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南海國如今的六十三個判官,十六個法官,都是大理寺這個部門的七個執事投票推舉出來的。而大理寺七個執事,又都是四王共同任命。判官法官的一並用度,也都是獨立一條線,由南海國財政直接撥給。所以判官不受法官管轄,也不受知縣知州管轄,獨立判案!」
兩個秀才見這高官,本來心里有些不安。但見這大官沒什麼架子,倒是和善地給他們介紹起來,二人心里逐漸安定下來。鐘會膽子大些,看了于南一眼,答話道,
「這位大人的是,我們不知底細,妄自議論了。」
梁老大呵呵一笑,搖了搖頭,「你們二人可是從鄉里來府城打官司?那邊那幢水泥柱子房,那便是府城中區的判官院,到那里登記了,出五十文錢找個訟師幫你們分析仔細了,找出依據,排隊等兩個禮拜,判官便會叫你們去開庭斷案。」
鐘會听還要等幾天,想到前朝一州縣一個衙門,打官司也不用排隊,怎麼現在一個州縣一兩個法官,七八個判官,怎麼還要排隊?年輕人膽子大,鐘會不禁晃了晃腦袋問道,「這還要排隊?」
梁老大打量了下鐘會,答道,「也就是這個月的事情,這打官司的人是一天一天多,有時候連幾錢銀子的糾紛,也有人告上判官那的。你們是來告狀的麼?莫急,也不過兩個禮拜。先找個訴師把案情分析好了,湊足了證據等開庭。」
鐘會听了這話,嘆氣道,「上古治民之道,重教化而輕律文,才有三代之制。民心若水,宜疏不宜堵,宜導不宜縱,若縱容之,必百倍千倍地鑽營糾纏。這判官法官一節,我看不好。越級上告之事更不妥,此風一開,百姓不以本業為重,不知君臣之禮,拋隱忍勤勉之德,事事爭對錯言是非,誠非長治之道。」
明末風氣開放,書生議論朝廷政也是一種風俗,鐘會一時忘記了這是殺人如麻的新朝,對著梁老大了這些。可憐梁老大讀了幾年夜校,好不容易識點字,哪有這鐘會能會道,一時不知道怎麼答他。
于南見狀,趕緊打岔道,「大人,我二人本是書生,來考這次太學的,我這朋友考的是‘治論’一門,所以對這碑文法律治國之法,有些思考。」
梁老大听他們不是來告狀的,覺得自己今天有些多管閑事了,一時有些尷尬,哦了一聲,道,「是要去太學讀書的…那地方就在城東北。」梁老大覺得有些不投機,淡淡地道,「二位慢慢逛,我有事在身,先走了。」
兩人趕緊行禮告別,梁老大想到這些學生以後不過分配做低級官吏,也不和他們多禮,虛抱一拳就走了。于南見梁老大走了,苦笑道,「你對大人那些做什麼?那位大人位高權重,不得這政策也有他功勞,如何有當面別人事情做的不好的。」
鐘會也覺得自給有點唐突,笑道,「于大哥的是,那大人那般友善,本是個結交機會,倒給我壞了事。」
于南搖了搖頭,道,「這話如何得,這都是要機緣的。」
兩人沒了興致,便離開廣場,背著包裹往北面的聞道樓走。還沒到那客店,就有二上來招呼,那二穿一身海布短衣,殷勤不過地走上來,「看二位樣子,這是要尋個地方休息!」
于南以為是黑店攬客的,趕緊道,「我們定了要去聞道樓,你莫來多事!」
那二听到這話,臉上笑開了花,大聲道,「這不是正好,客官要去我家住宿,我前頭領路!」
兩人聞言一愣,不禁對視一眼。記得這聞道樓向來只有客滿的日子,如何有出來招攬生意的時候?兩人隨那二進了後巷,果然是去聞道樓。但那客店里遠沒有往日熱鬧,一樓吃飯餐廳只坐了一桌人,看樣子都是外地來的。老板娘更是迎到了門口,讓二把兩人衣服包裹送上了房間去。
兩人暗自詫異,于南見那老板娘好客,笑問道,「莫非是漲了房錢?」
老板娘一笑,倒是還有幾分姿色,道,「客官放心,店這價格,十年多是沒加過一厘。」
兩人不知道這客店怎麼氣氛大變,搖頭回了房間。于南見房間里床鋪都是新的,覺得這房錢挺值,在自己一間里正在收拾東西,突然听到鐘會叫喚。于南門一開,鐘會把于南拉到走廊上一個房間,指著一個蓮藕樣的怪鐵管,「瞧這洗澡用的新玩意!」
見于南一臉不解,鐘會把旁邊繩子一拉,就听見三樓上面隱約傳來鈴鐺的聲音。沒一會,那個蓮蓬般的水管就噴出好多股水柱出來。于南用手一模,都是清涼井水,想來用來沖浴會很舒服。
鐘會搖了搖頭,道,「你看,真是怪事,這客棧從前好多了,怎麼反倒沒人住了。」
兩人在那蓮蓬頭下面洗了個澡,換了干淨衣服到樓下吃飯。沒吃幾口,看見一個伙計打扮的中年人走進來,要了一盤豬耳朵,一個人在那里喝酒。鐘會見是個本地人,放不下滿肚子好,湊上去問道,
「掌櫃的,這豬耳朵味道如何?」
那伙計打量了一眼鐘會,見是個秀才,笑道,「什麼掌櫃,我是劉家綢緞鋪子里的伙計。相公來嘗一嘗,這里的豬耳朵怕在城北是最好的。城南有家濁酒樓,更好,但是貴。」
鐘會搖了搖手,問道,「我牙不好,吃不得,沒福氣。這邊我想和你請教個事,」鐘會看了看那老伙計,見他臉色熱情,便問道「這個聞道樓,以前是很熱鬧的,怎麼現在冷清下來了?莫非吃了什麼官司,還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老伙計眨了眨眼楮,突然笑了起來,問道,「公子你是外地來的吧?」
鐘會點頭答是,那老伙計笑道,「你們從南邊來?南門正月開了家摘星樓,這里還便宜,客房也有這麼大,還要新幾分。現在知道的人都去那里住了,只有外地的不知道的,還依舊來這家聞道樓。」
鐘會問道,「我以前听這東家經營這‘聞道樓’也不賺錢,那‘摘星樓’還要便宜,豈不是虧錢賺吆喝?」
那老伙計吃了口酒,搖頭道,「公子不知,這如今三年免稅賦,以前的稅錢,現在不要了,以前孝敬衙門里的月例錢,現在也不要了,生意好做不少,只要有原來一半客人就能賺錢。加上那些巡檢管的又嚴,判官也清正,以前那些鬧事排擠對家的事也少了。現在新店多了,官府也隨百姓開各種店,不加干涉,各種營生競爭起來,都要以前做的好,才有客人啊。」
那老伙計指著盤里的豬耳朵,笑道,「你看這一盤豬耳朵,價錢是沒變,量卻是加了不少啊,以前幾個人擠一張桌子吃那半碟的日子,是舒坦多了!」
那老板娘見這邊客人在議論,端了一盤菜走過來,啐道,「死不要臉的王老頭子,吃我的菜摘星樓的好,我送你一碟花生米下酒,倒是要听你給我句好來。」
那老伙計見了那碟花生米,嘿嘿一樂,想了想,沖鐘會道,「要好處,咱聞道樓也多,最好一處就是這老板娘漂亮,摘星樓那老頭子掌櫃的菊花臉,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