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一現在躺在六扇門的馬車里面,因為腿上的傷都沒有好,腳踝處的骨折和腳踝的潰爛,讓藤一現在幾乎站立不穩,而皇家的圍獵是必須所有文武百官都要去的活動,所以老頭子就只要這麼帶著藤一去,六扇門里面也就留下了幾個粗使的雜役。
藤一躺在馬車里的床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讓大夫來診斷的時候,都是一陣一陣的驚呼,刑部的刑罰總是讓人聞聲色變的,藤一和蘇木都是親身去經歷了一次,如此下來,也讓人覺得刑部的刑律應該得到一些修改,恐怕,錦朝的歷史上也是有了很多屈打成招的例子。
「在想什麼呢?」旁邊的老頭子看見藤一的神色不對,他就有些擔心的問,這個弟子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為認真和對律法熱忱的一個人,他的內心強大到了幾乎不可以打破的地步,認識這個孩子到了今天,也就只有那麼兩次見過他在哭,一次是在他親眼看著母親下葬的時候,另外一次,就是在千里的墳前。
「師傅,我在想,我們所去維護的一個朝代的太平,是不是正確的。」
藤一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他食人俸祿,就應該為他人所用,但是,藤一越發覺得,他不信任這個朝廷,這個朝廷里面有太多的事情是他所不能理解也是不能接受或者去苟同的,比如對于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死,不再做的追究,這種不追究就使得司法上蒙上了灰色,這樣的灰色是藤一所不能懷疑的,也是他不能去承認的。
「堅持你自己的正義,就很好了。」
老頭子微笑著拍了拍藤一的肩膀,其實,有些真相,是沒有必要去刨根究底的,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只不過是給人徒增傷感罷了,不如欺騙和不說,這個才是大道。不過藤一大概要過了很多年才會知道吧。
藤一他們的馬車還有很久才會到達圍場,在圍場上,羽臣和暉原也已經走了很遠很遠的距離,已經看不見皇家駐扎的大帳還有各式的馬匹。
「你是有話對我說吧。」暉原拉著羽臣站定下來。
羽臣回頭看了看暉原,然後他只是微笑著替暉原理順了頭發,接著他說︰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暉原笑,認真的看著羽臣,表示她會認真的听。
羽臣慢慢的說︰
「這次圍獵以後,很多事情都會改變,我可能不能很好的保護你,到時候,我會找機會對六扇門的人說清楚,然後你就去六扇門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要我走?」暉原眼中有些慍怒,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凌羽臣,你以為你遇到了危險,我就會逃走是不是?我暉原在你眼中原來是如此貪生怕死的人麼?」
羽臣听著暉原的話,他也是痛苦的徑自退後一步︰
「我只是不想你受傷害,」羽臣頓了頓,他一點也不想要對暉原說出這些話來,可是他不得不狠下心來說,如果此時不說出來,他可能會後悔,因為如果他有天出事了,那麼暉原要怎麼辦,誰可以保護她,在京城這樣的環境之中,想到這里,羽臣暗中下定了決心︰
「你又不會武功,總是要人保護你,我能保護你幾時?暉原你在六扇門,還會有那麼多人好好保護你。」
「你……」暉原想起來羽臣身上的毒傷和後來受的內傷,幾乎都是因為她受的,原來——留在他的身邊,是給他帶來了那麼大的傷害嗎?暉原不禁渾身顫抖,半天都沒有完整的說出一個字來。
遠處,賽馬騎獵的銅鑼已經打響,百萬馬匹沖了出去,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五皇子凌修彥,他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那匹馬是深黑色的,毛色純正沒有任何一絲雜色,額頭正中有一個白色的點,看上去就像是流星一樣,那是皇家最好的馬匹之一,名字叫做「追風急電」,他大紅色的披風在風中揚起,意氣風發、志在必得。他的身後是一些名門大將,他們雖然看上去是在很努力的騎獵,但是都沒有超過五皇子一分一毫,里面的文武百官,都沒有人能夠超過五皇子,五皇子的馬很快,他的弓箭也是很快很準的,想要涉獵什麼就可以射下來,而他的隨從也會很快去把東西拿過來,成為五皇子的戰利品。
那些在後面的人,要麼是騎獵的能力不佳,要麼就是故意放慢了腳步,雖然有收獲,可是都不敢超過了凌修彥,凌修彥也是獨佔鰲頭,一枝獨秀。
凌羽臣看了看那邊的近況,然後拉起暉原,就要往回走。
暉原卻出乎意料的甩開了他的手,羽臣看著暉原,暉原低頭看著被風吹拂的草,她一言不發。羽臣也是微微一愣,然後他自己苦笑一聲︰
「快點走吧,很快他們就會到這里,倒是後弓箭無眼。」
「你既然要把我托付給六扇門,那麼現在還管我死活做什麼?當初若不是你設計執意要將我留下來,現在你卻又要將我推給別人,所以,這個就是你的修養嗎?六皇子。」
羽臣听了暉原的話,只覺得心中一痛,不知道要回答什麼,兩個人就那麼站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馬蹄聲近了、慢慢靠近了,暉原和羽臣才回過神來。
「嗖嗖」的羽箭就往這邊射了過來!
「小心——」羽臣連忙一把拉住了暉原,將暉原護在了懷里,就地滾了一圈,倒在了草叢之中,未等暉原反應過來,又是有了更多的羽箭射了過來,仿佛那邊的人看不到這里是兩個人一般,羽臣壓在暉原的身上,一點不敢放開,他知道皇家箭陣的厲害,也知道每年在圍場里面被射死的隨從不下千百,他不能讓暉原出事。
「喂,你放——」暉原想要推開羽臣,可是羽臣卻是死死的抱著暉原一點都不放手,然後就是看著很多箭簇在他們的身邊降落,在這個時候,羽臣悶悶的哼了一聲,他身體一軟,抱著暉原的手也就有些放松,可是他還是沒有起身,用自己的身體為暉原擋住了所有的箭簇。
暉原只是覺得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羽臣的衣衫流了下來,然後隔著彼此的衣服,她能感覺到那個冰冷的液體,一瞬間,暉原就放棄了推開羽臣,她看著羽臣,不知道要說什麼。
或者是以為射中了什麼,有人的腳步聲傳來,幾個隨從撥開了厚厚的草叢,然後就听見了他們的驚呼一聲!
「六皇子!」
「王爺?!」
羽臣只是知道,暉原得救了,他也就沒有再堅持,眼皮很重,幾乎太不起來,這個時候,他覺得,若是能夠就這麼死掉了,或許也是幸福的吧,不用再去面對以後,面對更多時候的責備和誤會。
暉原這個時候才看清楚,羽臣後背上中劍五支,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而暉原抬頭,看見的卻是坐在馬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五皇子凌修彥。暉原心中一驚,她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羽臣這個時候也抬頭看見了凌修彥。
「六弟。」凌修彥意味深長的看著重傷垂危的凌羽臣,眼中沒有任何表情。
暉原下意識抱緊了羽臣。
羽臣臉色慘白的看著凌修彥,也是一言不發,他們現在身邊都是凌修彥的人馬,這些人馬都沒有絲毫要救羽臣的動作。
「六弟,你倒是好得很啊,」凌修彥坐在馬上,俯視著凌羽臣,口氣陰冷,「才回來沒有多久,就讓我妻離子散,你厲害!」
「五哥也不差……」羽臣輕輕的說,「前後多次的殺手,也是不凡。」
「哼,一個將死之人,還在這里對我多說什麼?」凌修彥陰狠的笑了笑,「本來以為,可以通過藤一收拾了六扇門,偏偏被你看到,然後又是因為你,才讓那個女人自殺,我犧牲了一個女兒所要做到的事情,都被你毀掉了,現在這里都是我的人,我要殺了你,然後說你在圍場里面給胡人綁架了,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反正下落不明,也不是第一次了。」
凌羽臣自然知道自己的境況和處境很危險,他只是靠在暉原的懷里笑了笑︰
「五哥想要的是太子位、是君臨天下,我本意無心和五哥相爭,若不是五哥如此相逼,羽臣迫不得已才會出手相救,藤一公子是難得的人才,五哥為什麼不為錦朝留下幾個人才?」
「我還不需要你來教訓!」凌修彥冷冷的說,「凌羽臣,我知道你不怕死,不過,你身邊的這個丫頭,我想你還是很在乎的吧。我會怎麼對待她,你一定是不知道吧?」
「五哥……你……」羽臣掙扎著想要阻攔什麼,他半天才說,「五哥,她本來就不是中原人,你何苦為難她,放她一條生路。」
「可是,她看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我不放心讓她活著。」
「兵權。」羽臣忽然慢慢的吐露了兩個字,他虛弱的喘息著。
「你說什麼?」凌修彥的瘋狂突然有了一瞬間的冷靜,他看著凌羽臣,又追問了一遍︰
「你說什麼?」
「禁軍的兵權……」羽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完整的說出這個句子,「如果,五哥能夠放過了暉原,那麼我就交出禁軍的兵權,如此,五哥可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