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地里面站了很久以後,黛蘭搓了搓手,然後就矮身進入了西跨院的房間里面。同樣是在看雪的人,心情確實不一樣,在邊境上,看雪的恭王凌修彥,慢慢握緊了手中的劍,他是用劍之人,不似藤一用刀、也不像是凌羽臣不用任何兵刃。
他用劍。
用劍的人,往往戶口上會有繭子,凌修彥也不例外。他的武功不能平步江湖,但是足夠做個很好的武將,所以,他此刻看到雪的時候,想到的,自然不是凌羽臣,他想到的,是一個女子。
京城本就旖旎,下雪更添詩情,自然的也就想起了一些淒清的故事,一些過往的故事。
同時,在冒雪往北邊走的人,還有暉原。很多時候,人並不是想要離開那些自己深愛的人,而是,無可奈何,所以也就離開了。就像是羽臣,就像是藤一。
然而,走著走著,暉原忽然看見了前方就是錦朝和胡人的交界線上,暉原一愣,自己應該取道西邊,從玉門關出去,然後折回頭去端鶴門的,沒有想到這次竟然要經過戰場。想了想,暉原不喜歡麻煩,她打馬正準備回去,然而,後面卻是傳來了馬蹄聲。
暉原勒馬,回頭看著,心想難道在這種邊境地區,自己能夠遇到故人?
來人,確實是故人,但是,並不是暉原很熟悉的人,那個人一聲的軍服,看上去沒有滿臉戾氣,只是有了些許的迷惘,他看了看暉原,很久以後,才嘆氣一聲︰
「原來是你。」
「五皇子。」暉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稱呼這個人,只好打了官腔。
「你是六弟的大夫?」五皇子有些調笑的看了暉原一眼,「六弟也真是會隱瞞,明明就是一個美女,偏偏說成是大夫。」
暉原沒有反駁,微微蹙眉︰
「雪天容易劫糧草,五皇子自己保重。」
然後,暉原一提馬韁,就要準備走,但是凌修彥喊住了她︰
「暉原小姐,听口氣,你知道用兵之道?」
暉原回頭,看著凌修彥,笑嘻嘻的說︰
「我只懂醫術。」
「那麼,修彥斗膽,能否請姑娘留在這里,替受傷的士兵做些簡單的醫療。修彥此次來來的匆忙,隨軍的軍醫並不夠,而且醫者懸壺濟世,大夫你不會拒絕我的這份要求吧?」
暉原無奈的聳肩︰
「五皇子,我記得我的立場不應該和你在一邊吧。」
「對錦朝,我們本來就不分彼此。何況,六弟也已經將禁軍兵符交給我,他都信任我,大夫你何苦?」凌修彥執著,暉原看他心中顏色忽而是紅色,忽而是藍色,一時間也不知道凌修彥到底想要什麼。
凌羽臣竟然把兵符給了凌修彥,那麼他到底是怎麼了,暉原忍住了自己的沖動,沒有問出來凌羽臣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不過是真的看著凌修彥有些無奈。她嘆氣︰
「我只是六皇子一個人的大夫,還是需要問過他吧。」
「那大夫,你丟下六弟一個人在這里,還帶著行李,是要做什麼呢?」凌修彥根本不想要讓暉原走,凌修彥眨了眨眼,「邊境戰事不斷,大夫你還是留下來吧。」
暉原想了想,看看自己的行禮似乎確實是解釋不過去,想了想,干脆和凌修彥攤牌︰
「我本來就不是大夫,此次,去會一個朋友。五皇子若是想要點什麼解釋,還是直接去問羽臣吧。」
凌修彥听了這話,他也徑自笑了,他第一眼看見暉原來到這里,追上來,並不是因為看到的是暉原,凌修彥忍不住要自嘲,明明,已經是自己要了那個人的性命,也親自收斂那人尸體入了棺木,也知道那個人是斷然不可能復活的。那人一心求死,豈是他凌修彥攔得住的。然而,就是暉原那種一身袍子、短發、冒雪而來的樣子,他不得不想起,不得不追,奈何,卻無法給暉原解釋。
「五皇子?」見凌修彥半天不說話,暉原也不知道如何,只好出聲提醒他。
「我當然知道姑娘不是大夫,沒有一個大夫會丟下自己重病的兵病人離開的。」想了想,凌修彥如是說。
此言,卻是在暉原心里攪動起來了一種另外的感情,因為,她明白了那個人,為什麼要去到了江南的那個帝富世家,然後就留在了那里,即使要面對的是哪一對付的殺手組織「翼月神教」,她,因為是一個大夫,所以就不會留著自己的兵刃不管不顧。
「我想要請姑娘留下來,也只是為了我自己的私心。」凌修彥忽然說,他看著暉原,很久很久,才是深深的抽了一口氣︰
「國將不國,羽臣他可以看著國家覆滅,自己撒手不管,我卻是不可以。他沒有爭權奪勢的心,甚至對這個國家都是冷漠的。我卻,做不到。所以,今日,我是一定要阻攔了胡人兵馬的入侵,也不管他到底在做什麼打算,我一定要守住這里。作為錦朝的皇子,讓我自己的親妹妹去和親,我的心里也不會比他好受!」
暉原一驚,這才想起來,凌子墨乃是凌修彥親生的妹妹,很久很久,兩個人就佇立在大雪里面,任雪花落滿了一頭一臉,覆蓋了身上,點點滴滴,都是寒冷。
「還有……」凌修彥的聲音,有了意思發顫,「姑娘很像是我的一個故人。」
暉原听到這里,眼中閃過了一絲華光︰
「你是五皇子,是不是會比六皇子有錢?」
凌修彥一愣,沒有想到暉原竟然會如此問,也就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
「雖然不知道六弟有多少錢,但我還算有些財富。」
「那你願意請我吃飯麼?」
不明白暉原要問什麼,凌修彥硬著頭皮說︰
「既然要請姑娘留下,請姑娘吃飯,那也是應該的。」
「那就好!」暉原拍手,「你既然管吃管住,還有故事要說給我听,我自然就留下了!」
暉原本來就是喜歡故事的人,只要有人願意講,她干嘛不听,反正以前還會考慮這個凌修彥會不會拿了自己去威脅羽臣,現在她去了一趟西域,學了些足夠令天下人都抓不住她的辦法回來,現在更加是不怕了。因為從錦朝的京城到了雪小血的西域端鶴門,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就算她走到了,也要很長時間,一路賣藝還是持霸王飯,都不是暉原想要的,現在有人願意給自己吃住,多大的便宜。
凌修彥自然不會想到暉原是因為什麼住下來的,他只是打量了暉原一會兒,然後他沉默,本來想要說什麼,卻已經被前來報告軍情的軍官打斷︰
「王爺!前方戰事緊急!胡人的兵馬這次已經殺過祈水了!」
「什麼?!」凌修彥驚訝不已,他沒有想到竟然才不出一日,胡人的兵馬已經取得了那麼大的勝利。
那祈水是錦朝和胡人邊境上面的一條水域,本來是不屬于兩方,個人都獲得一邊,現在兩方相爭的情況下,竟然讓胡人先得了祈水,那麼不是離錦朝的邊境越來越近,這里若是失守,恐怕胡人取道中原也不在幾天了。
「我們快走!」凌修彥打馬而去,跟著那個軍官就上前線去,暉原從來沒有上過戰場,雖然早就听說了戰場上的慘烈,但是她是很好奇的人,暉原本來就是好奇的人,現在有了給她好奇的機會,為什麼不好奇下去呢,于是暉原也一揮馬鞭,就跟著上去了。
胡人的兵馬已經佔領了祈水,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那些本來散亂、搶一頭就走的胡人,這些天觀察下來竟然覺得胡人受了訓練,訓練有素,還懂得陣法。
「哎……你要是再不采取點措施,恐怕是要被他們夜襲聯營、失守要塞了。」暉原看著遠處在祈水邊安營扎寨,還在和錦朝軍兵交戰的胡人,她也只是微微皺眉,沒有想到胡人竟然會用陣法。
「什麼?!」那軍士和凌修彥都是一驚,軍士訝然︰
「姑娘不要亂說,這、可是關乎錦朝生死存亡……」
暉原白眼︰
「這種聲東擊西的伎倆,胡人用了你們都看不出來。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用全,要是用了全套必然先劫了你們的糧草,然後再攻取兩軍相交的地方,繼而夜襲聯營、調虎離山,長驅直入。至于陣法的話,我看不過是用了最為簡單的馬蹄形陣法,周而復始,頭即是尾,尾即是頭。只需要兩相牽制,中間部分最為柔弱,到時候,用一字陣型排開,自然不攻自破。夜里,嚴加防範,無論對方如何挑釁,都不參戰,這種陣法和謀略,不攻自破!」
凌修彥和那軍師暗暗在心中叫好,兩個人都是驚訝的看著暉原。
暉原笑嘻嘻的看了看他們兩個驚訝的大男人︰
「怎麼,很難嗎?」
「姑娘陣法造詣高超,倒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軍士佩服的說。
暉原「嘿嘿」一笑,看著那軍士一眼,然後又對著凌修彥笑了︰
「你對我了解還是很少啊,我暉原雖然說沒有藤一公子那麼有名,在羽臣身邊也待了呢麼幾時,不過要說到我自己縱橫了江湖、胡鬧天下的本事,你應該听說過,我並不只是讀心術這麼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