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輕塵突然站住了腳步,他有些氣惱的看著頭也不回在走的雲小淺,「我不明白,你到底怎麼了?!」
雲小淺好像沒有听見輕塵的話一般,她還是執著的往前走,她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了,上官末塵到底還有沒有時間等她救,雲小淺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那封三天前就寄給她信。
「師傅!你听我說!上官公子的被抓,是——」輕塵再也忍不住,他要把一切都告訴雲小淺,可是他的話被一個女人打斷了。
「小淺!小淺!你要去哪里?」是付煙淼。
雲小淺這個時候才倏然回頭,她看見了付煙淼和北宮逆走在一起,北宮逆由她拉著,在看到了自己以後,付煙淼丟下了北宮逆,然而,就在付煙淼放開北宮逆的那個瞬間,雲小淺的瞳孔快速收緊。
北宮逆看到雲小淺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力氣了,在付煙淼放開他的一瞬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直挺挺的向後倒了下去。
付煙淼沒有注意雲小淺臉色已經變了,她一把拉住了雲小淺的手︰
「小淺,小淺,不要離開我!」
雲小淺听出了付煙淼語氣中的害怕,她想要掙月兌付煙淼的手,可是付煙淼的力氣仿佛很大似的,她緊緊的拉住雲小淺的手︰
「小淺,你看看我,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你答應我你不走好不好?」
雲小淺本來著急,可是這個時候被付煙淼這麼一問,她震驚的看著付煙淼,付煙淼這個時候說出來的話,是要挽留,可是,雲小淺並不想留下來。
但是,想到了付煙淼的身世,想到了她所經歷的一切,想到了付煙淼曾經看她的眼神,想到她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雲小淺心軟,她小聲的說︰
「好。」
付煙淼很激動,然而,雲小淺覺得自己的腰部傳來了一陣刺痛,她皺眉,看來,時間已經不夠了。
「師傅!你——」輕塵呆呆的看著雲小淺,他已經看見了雲小淺後腰慢慢滲出的血絲。
「少爺!你不要死啊!」絡月的驚呼聲卻在同時響了起來,雲小淺、輕塵還有付煙淼才緊張的同時抬頭看回去,他們都清楚的看見,北宮逆倒下去的地方,他身下已經有一灘小小的血水。
人身上本來就沒有多少血,北宮逆這樣的失血,恐怕也沒有命活了。
雲小淺抬腳,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她只覺得下半身的知覺忽然失去,然後頭一暈,也直直的向後倒去,在雲小淺昏過去之前,她只覺得很絕望很絕望,原來,她到最後還是救不了上官末塵,上官末塵注定逃不過一死嗎。
輕塵和絡月手足無措的時候,付煙淼輕輕的說︰
「輕塵,你還不趕快給你師傅醫治。絡月,你找人把你的少爺抬回房間去。」
付煙淼的這句話並不大,但是絡月和輕塵都听得清清楚楚,兩個人一齊瞪大了眼楮看著付煙淼,但是付煙淼卻什麼都沒說,她轉身丟下了絡月和輕塵兩個人自己走開了,甚至都沒有看雲小淺一眼。
她不是來找雲小淺的嗎?
輕塵和絡月,兩個人現在心里都同時又一個可怕的疑問,那就是——
付煙淼她到底有沒有失憶?!
「兄長?」惠王終于在大帳外面找到了在吹風的上官末塵,上官末塵並沒有被惠王囚禁,他現在的日子過得挺好,惠王似乎都不擔心他會逃跑,上官末塵更加像一個他請來的客人,而不是一個即將被押赴京城的犯人。
「那個老皇帝的奏章下來了?」
「父皇為了母後的事情,早就不理朝政了,現在,六哥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他更加不會理會這些事。」
「那你來找我……」上官末塵以為惠王是來找他,告訴他的死期。
「我想和兄長聊聊。」惠王微笑,他招手,身後的小廝,已經端著上好的酒走了過來,惠王雖然只是一個小孩子,但是他一揚手身上的長袍就迎風飛了出去,他坐到了上官末塵的身邊。
「你想要聊什麼?」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力量,能讓兄長一心求死,讓那個江南的霸主向我低頭,跪地受罰並不反抗?」
「很簡單,」上官末塵微笑,「愛情。」
「因為雲小淺?」惠王揚眉,「我並不覺得她是千古佳人,北宮逆的夫人,卻算得上是美人一個。」
「愛不愛一個人,並不是用容貌來判斷的,」上官末塵笑著押下一口酒,「你小子現在是不會懂的,愛情是沒有理由的。」
惠王似懂非懂的點頭,他喝酒,雖然是十六歲的年紀,可是自小出入皇宮,惠王的酒量也很可觀︰
「看母後我就知道,她愛一個人從來沒有理由。就好像是父王,就好像是……」
「你不會就是要問我這個問題吧?」上官末塵打斷了惠王的話。
「當然不是,我想知道,兄長的愛,是不是可以包容一切,就算是要去救自己的情敵。」惠王不動聲色的說完,他看向旁邊的上官末塵。
上官末塵手中的酒杯已經打翻,他霍然從地上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
「北宮逆快死了。」
「快……死了?」上官末塵驚訝不已,雖然他知道北宮逆受了重傷,但是畢竟那個神醫在他身邊。
「雲小淺幾次下山想要來找你,最後一次要來找你的時候,北宮逆他妻子發瘋,將他差點打死。」
「付煙淼?!」上官末塵更加驚訝,她現在來摻和什麼。
「是,本來那個時候還有救,可是北宮逆拒絕接受治療,」惠王意味深長的嘆氣,「我想,兄台知道我什麼意思。」
「你……」上官末塵倒吸一口涼氣,「你就這麼放心讓我走?」
「呵呵,」惠王笑了,笑得深不可測,「因為,我相信愛情,而我相信我的兄台,也是個相信愛情的人。」
上官末塵看著惠王的臉,上官末塵在心里確定了兩件事情,兩件在日後都成真的事情︰第一件,惠王並不會僅僅是惠王;第二件,惠王和錦朝所有的皇帝一樣,會是一個情種。
然而,上官末塵絕對不會知道,讓惠王變成一個情種的人,竟然和他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關系,當然,只是那麼一點點的關系。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現在的上官末塵已經消失在了惠王的眼前,他要回到北宮府,他知道有一個人不能死,因為惠王不要北宮逆死,上官末塵也不要北宮逆死,而他上官末塵更加不要北宮逆死。
而他,現在是唯一可以讓北宮逆重新活過來的人,北宮逆,你要是死了,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你個不守承諾的家伙!
上官末塵趕到北宮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北宮逆躺在床上,輕塵穩定了雲小淺傷勢以後,就過來給他看過了,重新用生肌膏給他藥浴過,然後現在讓他靜養,為了防止北宮逆再次受到什麼傷害,坤地一步也不敢離開,絡月也沒有走,她甚至喝了好幾杯很苦的茶,強迫自己不要睡著,她很怕少爺就那麼死了。
但是,這些都是攔不住上官末塵的,上官末塵在落地的時候,絡月明顯是看見他了,但是,絡月還是被人擊中了睡穴,擊中她睡穴的人,不用說,是北宮逆。
上官末塵知道北宮逆早就已經醒了,他帶著慍怒走了過去︰
「北宮逆!你這個騙子!」
北宮逆虛弱的看著上官末塵,他渾身都是冷汗,剛才點在絡月身上的那一指,顯然已經耗盡了他好不容易恢復起來的體力。
「你想她為你的死哭死啊?你不要再給她添亂了好不好?!你死了她還活得下去嗎?」上官末塵恨恨的罵道,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如何,他覺得北宮逆最近變笨了,變得很笨很笨。
北宮逆聞言也是淒然一笑,他伸手解開上衣的衣帶,露出了他蒼白的肌膚,因為泡過藥浴,如果再包扎起來,恐怕會有礙肌膚生長,就沒有給北宮逆包扎,結果,上官末塵看見了北宮逆的胸口,胸口是一片深深淺淺的血紅色,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皮膚,已經可以看見粉紅色的肌肉,由于心跳的關系,還可以看到到肌肉在心髒帶動下在動,傷口旁邊的肌膚已經白得泛藍,有幾處的肌肉都已經破碎不堪,像是被撕咬過,血在傷口下隱約閃動。
上官末塵都驚訝的退了一步。
「可怕吧……?」北宮逆笑著重新拉起衣襟,聲音有些禁不住的顫抖,「我死了,她不會難過的,因為——這個傷口,就是她執意要去救你的時候留下的。」
「什……麼……」上官末塵簡直不敢相信!
「她恨我,」北宮逆微笑,「上官末塵,趁我還有力氣,不如我們最後演一場戲,你帶她走吧,我會讓北宮府的人攔住惠王的人。」
「北宮逆,你瘋了!」上官末塵一把抓住北宮逆,「北宮逆,你要活下來,你听見沒有,你沒有權利去死,死是我的特權,你給我活下來,看好她,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你不要讓她來找我!你就算是關也好,砍斷她雙腿讓她離不開也好,你給她用蠱術也可以,你把她留在你身邊就好。」
「我不想留下一具尸體,」北宮逆淡淡的回答,「我有千百種方法留住她,可是那有什麼用,她始終只會恨我,從來都不快樂。」
「你想死是不是?」上官末塵突然問,「但是你不想她死吧?」
北宮逆一驚︰
「上官末塵,你要干什麼?」
「北宮逆,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但是,我知道有個人太愛你,所以我會殺了她給你陪葬。」
「你——」北宮逆心里緊張,一口血就嘔了出來。
這個時候,上官末塵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北宮逆,他抵住了北宮逆的後心大穴,替他真氣療傷︰
「北宮逆,你給我好好的活著。」
北宮逆半天都沒有說話,他根本就沒有想要活下去的心願,現在被上官末塵這麼一說,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北宮逆,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沒有權利選擇去死。你知不知道你的生命來之不易?銀月紀夢和池喬木到底為了什麼要讓你活下來,北宮沐簫和南宮琴音到底又是為了什麼要保護你到這種地步,雲小淺她又是為什麼要那麼保護你,你身上有那麼多的希望,你怎麼沒可以想死就死?你簡直是個不負責任的混蛋!」上官末塵罵道,「你這個混蛋答應我要照顧好她,結果轉頭就差點死掉,你怎麼比誰都不講信用呢?」
「咳咳……」北宮逆拉住了上官末塵的手,「夠了,這種內傷你治不好的。」
上官末塵卻沒有放開北宮逆的意思,他低頭悄聲在北宮逆耳邊說︰
「北宮逆,我把我的一身武功都傳給你,你應該會很快好起來,輕塵自然懂得治好雲小淺,他們都知道真相,你可以給她解釋清楚一切事情。你給我好好活著,我要你們好好的,你懂不懂?!」
「上官末塵!」北宮逆掙扎,可是虛弱的他怎麼是上官末塵的對手,上官末塵一把就把他按倒在了床上。
上官末塵看著北宮逆︰
「我會給輕塵一個方子,可以配出一味藥,叫做‘孟婆湯’,可以令她忘記這些一切的事情。北宮逆,記得感謝我。」
北宮逆想要開口說什麼,可是上官末塵已經一指點了他的穴道,北宮逆昏昏沉沉睡過去之前,他只能勉強拉住上官末塵的衣袖,但是卻無法阻止上官末塵把一身武功傳給他,也無法阻止上官末塵去找到正在給雲小淺煮藥的輕塵,雖然最後輕塵也拒絕給師傅配出那味藥。
失憶?北宮逆不想要那個人失憶,至少,他知道,記憶對于雲小淺來說,比生命還有珍貴。但是,或許,北宮逆在朦朧中想起了付煙淼,能像她那樣,也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