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冷冷的看著江邊發生的這場一邊倒屠殺,幾年的廝殺下來,原本小白領的靈魂已經跟身體原主人的記憶結合的很完美了,他深深地知道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上要麼被殺,要麼殺人……因此盡管對這些拿著簡陋武器的義軍奮不顧身的抗爭表示佩服,但他也絕不可能束手待擒等著人家斧鉞相加的。
「痛快!痛快啊!」滿身帶血的路千戶從江邊折返了回來,在他的身後戰斗已經基本上結束,除了幾個躍入浣江的義軍得以僥幸逃生以外,還在抵抗的少數也已經注定了悲慘的結局。「張大人、兩位達魯花赤大人,下官僥幸不辱使命。」
「路大人且整隊休息。」張煌對這位畏敵如虎、只會屠殺自己同胞的路千戶很是不齒,他也看到出,身邊的兩位達魯花赤大約也有這樣的意思,而張煌自身雖然也是降軍,然而他是苦戰六年,力竭之後不得已隨長官一起投降的襄陽軍的勇士,這也是當初張斌為什麼會對自己百般刁難,同樣也是為什麼張弘範會對自己青睞有加的原因之一。
「接下來該本官出馬了。」當然張煌表面上掩飾的很好,所以路千戶還以為張煌言語中的客氣是對其戰功的嘉賞,一時間骨頭差一點都酥了。「兩位達魯花赤大人、路大人,整隊之後且緊守營盤,若是本官得手,明早會派人通報,若是今夜再有人詐稱的話,但射無妨。」三人沖著張煌點頭稱是,于是張煌翻身上馬,一指某人。「前頭帶路!」
「二郎,你說浣江那邊會得手嘛?」諸暨縣城沿江而建,因此只有北、西、南三座城門,現在元軍大兵壓境,為了能更好的守住城池,反元義軍又堵上了北門,因此只剩下了西南兩門可以進出,又因為北門封堵後西門的位置關鍵,所以刨去今夜出擊的,剩下的人當中一多半都把守西門,而南面只有零零散散的三兩只小貓小狗而已。
「孫三,你作死啊!」還沒等身邊人回話,一根細細的竹鞭就劈頭蓋臉的打了過來,借著並不明亮的月色,隱約可以發現打人的正是參加過縣衙軍議的顧大戶。「你小子不說話,沒有人會當你是啞巴的。」
看著東躲西藏的孫三,顧大戶自己不安的心才稍稍紓緩了些。是的,刀頭舌忝血的私鹽販子沒有說錯,顧家地有千頃、家財百萬貫、奴僕上千,若不是前任降元的諸暨知縣急于在新主子面前表現獅子大開口要顧家支應軍糧五千石並為元軍提供一百張弓、三萬支箭和刀槍各五百把的話,又怎麼可能逼得顧家出面反叛。不過真正趕走了知縣,他反而更加提心吊膽了,韃子睚眥必報的本性誰不知道,萬一惹急了屠城怎麼辦?自己家大業大可不比那些沒有根腳的,可以一走了之。抱著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思,顧大戶開始首鼠兩端了。這不,一听說元軍派人來收復諸暨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戴罪立功。因此當這邊剛剛商議好要夜襲,他這邊通風報信的使者就派了過去。不過,元軍的主官會不會相信呢,要是不信,被這幫破落子得手了,元軍再發大軍過來,到時候玉石俱焚怎麼辦?
「咄!咄!」正當顧大戶心急如焚的時候,輕輕的敲擊聲從南門洞里傳了過來,顧大戶渾身一激靈,隨即穩了穩心神,快步走到城牆之上,點著火把沖著城外上上下下揮了三次,結果對面也出現了一個火把,左左右右也揮舞了幾下。
「快,打開城門。」顧大戶命令著,把守諸暨南城門的都是他顧家的家生奴才,自是沒有人敢違背他的意思,于是吱吱呀呀聲中,原來緊鎖御敵的城門被打開了,才開了一半,一隊元軍就迅雷不及掩耳的沖了進來,隨即顧大戶和他的奴才們手中的兵刃被繳了下來。「莫要誤會,莫要誤會,小人等乃是心向天朝的。」
「你就是顧家的主人嗎?」張煌也跟著走了進來,看到跪在地上的顧大戶,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其實比起只會屠殺同胞的路千戶,為禍鄉里,引狼入室的顧大戶更令他痛恨,不過現在可不是處置對方的時候,諸暨城還沒有到自己手里呢。「你可知罪?」
「小人就是,小人知罪。」顧大戶畏畏縮縮的看著元軍服飾的張煌。「小人願將功贖罪。」
「那好,前頭帶路吧。」張煌指揮著。「七郎,你帶兩個百戶攻佔西門,攻佔之後分出一個百戶控制北門,八指,你帶本部守住南門,若是有人企圖自各門逃竄,格殺勿論,至于城中如何,你們就不要管了。」雖然張煌手上的人不多,然而夜色就是最好的掩護,再加上攻其不備,諸暨的易手已經十拿九穩了。「顧大官人,請頭前帶路,領本官前去縣衙吧。」
當張煌率著部下在顧大戶的帶領下抵達縣衙門口的時候,喊殺聲瞬間在城內響了起來,顯然西門那邊打響了。張煌也不猶豫,一腳踹開縣衙大門,百十來個元軍蜂擁而入,不消一會就把這個應該有強大守備力量,但實際上只有幾個差役把守的縣衙奪了下來。
「顧大官人,你還有多少家丁呢?」事實上以區區三百人控制一座縣城不是不可能,但是為了減少部下的損失,張煌還是惡毒的使用起了顧大戶的人馬。「我命你,立刻彈壓全城,不可傷及無辜,但若有人反抗,格殺勿論。」說著,張煌沖著自己的副手周概一使眼色,周概立刻會意的拖著幸福的找不到北的顧大戶走了出去。「其余人等,萬般戒備,城中哪里廝殺聲最強,爾等就增援何處!」
一夜喊殺聲之後,城內的居民探頭縮腦的透過自家的籬笆向外窺視著,然而在他們的眼楮,只看到大元的旗幟重新在城內最高處飄揚著,到此都是一片難聞的血腥味,駭得普通的百姓家中連早炊的煙火都不敢升起。
「大人,趙總把派人通報,達魯花赤大人和路千戶所部進城了。」張煌按照約定一早派人快馬去聯絡浣江邊的余部,這不,差不多二個時辰之後,剩下的三百人也開進了諸暨,有了這三百人,張煌的底氣就更足了。
「把兩位達魯花赤大人和路千戶迎到縣衙來,」張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讓那個姓顧的也一並到縣衙中來。」很快,一夜未眠雙眼充血的顧大戶就緊跟著幾位元軍官長前後腳走了進來。「路千戶,兩位大人,雖然我們控制了諸暨,但叛賊隱匿百姓家中依舊是大患,」張煌也不用听幾人的奉承,反而臉色凝重。「還有曾經反叛我大元的城中大姓官佐,也絕不可放過。」說著,張煌一指顧大戶。「顧大官人,你曾經和逆賊在城內會商,自是知道哪家是叛賊了,現在你帶人抄家,務必將這些逆賊盡數拿獲,否則唯你是問!」
「 ! !」縣衙差役的銅鑼被顧家人拿在手里,在城中幾家大戶人家遭到元軍破門而入的喊殺聲中,鑼聲顯得格外的刺耳。「千戶大老爺說了,凡是窩藏反賊的當與反賊同罪! ! !千戶大老爺說了,檢舉反賊的賞鈔五十貫、親自捕獲反賊的賞錢百貫!」
「張大人此舉高明。」路千戶翹著手向張煌拍馬著,不過他倒也看得清楚。「小民無知,以利相誘,當可一舉擒獲所有漏網之魚,且這些小民得了我大元朝的賞賜,便為那自比忠義之人不齒,民已生隙,又何能團結生事,且小民貪財,有一望二,故但有奸佞,便會告發,以此推之,諸暨此後將永不再叛,此乃大人之功也。」
路千戶這麼一說,兩位達魯花赤也明白過來了,頓時看向張煌的眼神有有些不對了。
張煌笑呵呵的擺擺手。「路大人過獎了,不過是靈機一動而已,哪有路千戶說的如此周詳。」這個時候,幾個曾經參加過義軍會議的士紳被相繼綁了過來,看著院子里哭聲不斷的男女老少,張煌想到一件事。「關于此番抄家的收獲,」才說了這幾個字,邊上三個人的眼楮都亮了起來,上官來讓他們平叛,就是抬舉他們來發財的,這自古既然。「扣除答應給那些檢舉逆賊的百姓的報酬,剩下來的我準備分成四份。」張煌侃侃而談著。「一份自是呈獻給九拔都(注︰張弘範系張柔第九子)。」幾個人點點頭,雖然老大不在,但這一份是不可少的。「第二份,加上兩位副千戶,你我六人均分。」是不是有些少了,但且听下去。「第三份,兩部千戶內牌子頭以上諸官均分。」自己吃肉也該給下面人喝口湯的。「剩下的的諸軍士均分。」
「一切就听張大人安排。」三個人對看了一眼,覺得張煌這個分法雖然自己有些吃虧了,但也算得上面面俱到,畢竟自己還要靠下面人打仗,若是過于刻薄了,恐怕軍心不穩就不美了,再說張煌也跟自己拿一樣,自是沒有太多的不滿。
「好,這是浮財,至于起出的好酒,我看可以都給阿里赤刻大人。」阿里赤刻一听頓時來了精神,大眼打量著其他的路千戶和阿海,似乎要是他們不同意就要發飆的樣子,果然被他眼楮這麼一掃,兩人斷沒有不同意的。「人犯的家眷不論,侍女你們要是想要,可以一人挑兩個,百戶以上可以一人挑一個,反正仗打完了,兄弟們都要駐屯的,提早尋好女人,也能省下彩禮,不過都是苦命人,要記得待人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