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也就是大元至元十五年(西歷一二七八年),元廷時任福建行省參政的唆都曾派使節到達位于安南之南的佔城國。使節回報該國國王失里咱牙信合八刺麻哈迭瓦有歸順之意,忽必烈遂封其為佔城郡王。第二年,即至元十六年的十二月,忽必烈又派兵部侍郎黑的、唆都等出使佔城,要求佔城國王入朝。佔城國王保寶旦拏耶邛南□佔把地耶遣使進貢,奉表歸降。到了至元十八年十月,也就是在元廷征東之役失敗、張煌所部在桃川擊敗日軍九州部隊主力的兩個月後,元政府作出了設立佔城行省的決定,並以唆都為右丞,劉深為左丞。調集海船百艘、士卒水手萬人,準備次年正月出征海外,要求佔城郡王供給軍食。不久,佔城王子補的不甘心國土淪喪、主權易手,遂扣押元朝出使暹國、馬八兒國的使節,消息傳回大都,忽必烈決心興兵討伐。
元廷的再一次窮兵黷武,讓剛剛平定江南、福建、江西、湖廣各地再一次騷動了起來。而借著這股東風,從南方發往日本的海船也由每次攜帶二三十名流民、(新征東軍)眷屬上升到了一月兩船、每船百人的規模。同時為了更好的運輸人力、物資,逗留在大陸的盧建平則通過楊璉真迦和潛說友的幫助,以賄賂的手段從江浙、福建的各大船廠賒欠了近十五條的三千石沙船、福船。而作為通常只在有明海和九州西海岸游曳的新征東軍水軍也配合的進行了幾次遠航,以海盜的手段從高麗至月復里、江浙至遼東的海路上搶奪了七八艘海船,從而成倍的擴充了征東行省水軍的力量。
「左殿,鐮倉方面的已經又派使臣前往九州了。」事實上幕府此次議和並非隱密,由于有力御家人強烈反對立刻對宮方下手,因此北條時宗權衡再三還是作出了高調的反應,他企圖借此對宮廷施壓,迫使宮方和公卿們改弦更張,回歸到親近幕府的道路上來。
「權大納言的意思是?」左大臣鷹司兼平仿佛第一次听到這個消息一樣,驚訝的抬頭看著花山院忠高,其一臉茫然的樣子,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公卿倒幕派的核心領袖。
「左殿不要裝了,難道左殿還看不出幕府的目的嗎?」瘦骨嶙峋的花山院忠高的臉上看不出有一兩肉,整個人干癟著,唯有一雙陰毒的眼楮透著濃濃的殺機。「只要安撫了元寇,幕府就可以騰出手來鎮壓西國和近畿的倒幕力量了。」
「安撫元寇?」兼平打開扇子,又合攏了扇子。「沒有那麼容易的,幕府的意思是不戰不和,用大友家和島津家牽制元寇,從而獲得時間,但我們也要時間呢。」公卿們遇到的難題比幕府更多,一方面他們需要串聯整合倒幕力量,另一方面他們還要跟對于倒幕三心兩意的宮方作戰,因此兼平才會有前面的一番話。「即使元寇可以認可幕府不戰不和的要求,但作為要面子的天朝上國而言,皇女嫁入元廷也是不可變更的。」
花山院忠高的眼眉一跳,兼平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無論如何要跟元軍達成協議的話,幕府這邊是繞不開朝廷的,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再加上以前次萬里小路宣房得到的消息來看,元軍方面其實對實力較弱宮方其實還是持扶植態度的,想來只要再拾起這條線,幕府的動作就是為公卿們做了嫁衣。
「可是萬一幕府自以為大事抵定,斷然向朝廷用兵呢?」這個擔心並非不現實,畢竟六波羅府少說一次性可以集中三、四千的兵力,而護衛院政的北面武士不過百十來人,只要幕府願意,分分秒秒可以實現斬首行動。
「清水寺、醍醐寺、廣隆寺、三千院、知恩院、藥師寺、西大寺、東大寺、興福寺、法隆寺、唐招提寺。」鷹司兼平早就有了通盤的考慮。「這些京都的、奈良的寺院可是有著大把的僧兵,未必就比六波羅府的軍伍差了。」
「可是畢竟不能讓僧兵們在京都的街頭到處亂逛啊。」這一方面會引起幕府的警覺,另一方面僧兵的信仰不同,彼此之間也會有意想不到的爭斗。
「這倒是個問題。」兼平點點頭,把僧兵們集中起來不可取,但是分散了,就無法及時趕在六波羅府的大軍面前集結,進而護衛皇室和公卿們的安全。「看來確實有必要在關鍵的時候,派人護衛陛下立刻潛入西國。」
「我倒有些門路。」靜靜在一旁听了許久的西園寺實兼突然插了一句。「可以走河內、和泉,經海路到伊予。」這個也是人精呢,只要把天皇和上皇控制在自己的知行國里,到時候操縱朝局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只要到了伊予,接下來無論到安芸、到備前,都可以確保宮方落到幕府的手中。」
「可以作為備選的方案之一。」事實上兼平也可以想辦法安排天皇到自己加賀和丹波的領地,但一方面這些地方靠近幕府勢力強大的地域,另一方面畢竟實兼現在還跟自己坐在一條船上,因此兼平只是考慮了一下,默認了西園寺家的野望。「不過,院政那邊還要煩勞權中納言多多說服才是。」西園寺實兼頷首致意,這件事就這麼初定下來了。「那麼,出嫁元廷的皇女該選哪一位呢?」
「此事事關皇統,不如還是稟報兩位上皇和後宇多法皇裁定吧。」花山院忠高皺了皺眉頭,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萬一嫁入元廷的皇女受寵,進而讓元廷干預皇統的承繼,對于已經出于混亂前夜的日本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怕是兩統之間又要吵鬧起來了。」實兼則會意的回應著。「不過,此事不應由我等臣下來提,既然幕府要跟元寇議和,肯定會派人通報朝廷,不如,屆時我們再讓幾位陛下頭疼吧。」
「那就這麼定下來。」兼平對此也十分頭疼,既然誰都不願意捅這個馬蜂窩,他也就順理成章的擱置了下來。「接下來,關于西國惡黨的聯絡,我們還是再確認一下為好。」
金澤(北條)兼時所部在播磨赤穗郡的慘敗有如一顆巨石砸入了死水微瀾的湖面,原本也就暗潮洶涌的時局,激烈的動蕩了起來,從四月底開始,西國各地反抗幕府統治的惡黨已經不單單局限于某個鄉、某個郡中,廣泛的合縱連橫讓西國的形勢極端的惡化了起來。惡黨們不再保守的等待著幕府軍的進攻,而是主動出擊,不但騷擾幕府軍的糧道、倉庫,還攻擊郡廳,襲擾國衙,一時間風聲鶴唳,除了北條時業控制的長門、周防兩國和吉良滿氏控制下的美作還暫時保持暴風雨前的平靜以外,其余各國的新任守護們已經被迫龜縮在若干要點城砦之中,西國已經有了變色的威脅。
為了應對西國異常緊急的局面,幕府隨即從尾張、三河、遠江等東海道各國和甲斐、信濃、美濃等東山道各國抽調了三萬御家人連同六波羅府的三千精銳開赴攝津、播磨、備前、但馬等山陰、山陽和畿內各國,同時授權各地守護大力擢升西國尚且忠于幕府的御家人,配合鎮壓西國惡黨們的反叛,就這樣一次強有力了的反撲開始了。
「不想公開割讓九州,但保證幕府不會派人支援九州各家的反抗。」雖然因為無力滲透本州而不了解日本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張煌,看到幕府底氣不足的條件,頓時心中一動,對于現在的新征東軍而言,時間也同樣的寶貴,雖然源源不斷的移民已經陸續開始依據九州,但是一個月也不過二三百人的數量遠遠滿足不了他的胃口,而為了這些移民的到來,征東行省已經耗費了絕大多數的財力、物力,因此張煌必須要想辦法喘口氣。「你且告訴幕府方面,這個條件,大都是不會答應的,不過,為了兩國的和平,本官可以極力斡旋,但歸根結底還要看幕府在其他方面的補償。」張煌想了想,獅子大開口的提出了一些要求。「除了日本出嫁皇女以外,幕府當支付歲幣銀十萬兩、銅二十萬貫、茶三萬斤、馬百匹、牛三百頭、兵甲百領、倭刀刀一千五百把、絹錦綾纙三千匹、紙五千令、酒三萬斛。」
「大人,這是不是太多了?」從門司一線匆匆趕回來的禮部員外郎丁宇軒丁文新一看張煌寫下的要求,頓時有些瞠目結舌,這不是一次性的要求,而是每年都要提供的歲貢,國力孱弱的幕府又怎麼可能輕易答應呢。
「漫天要價而已。」張煌笑了笑,給丁文新一個底線。「銀、銅的數目可以減半,茶也可以削減為萬斤,牛馬、兵甲、倭刀可以不要,但是作為補償,日本人必須提供三千斤的精鐵。」張煌知道若是提出鐵器的話會引起幕府方面的懷疑,但以上述要求進行轉折的話,即便幕府有所察覺的話,為了當前的利益,他們也會選擇性的忽視的。「至于絲、紙、酒,也可以折色成倭女、倭奴。」張煌嘆了口氣。「若不是咱們的貨物不足,其實一切都可以換回來的。不過,只要幕府答應我方各口通商,咱們也就是多轉一道手,少賺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