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風之後 正文 111.苦斗(下)

作者 ︰ caler

東海軍右翼的優勢並不足以動搖全局,要知道除卻日軍右翼田北家的二千軍勢死死牽制住了東海軍左翼兩個旅的調動。而中部戰線上已經打成一片的大友本家最後的主力連同日向島津家的援兵加起來還有差不多三千五百人,這個看起來並不龐大的數字卻具有當面東海軍兩個旅一千二百余名刀盾手、槍矛手的三倍優勢。在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面前,東海軍的陣型只能一點一點的被日軍打凹了進去。

然而盡管東海軍在優勢敵人的壓迫下力戰不支步步後退,但由于各級軍官和士卒們的奮戰,整個陣型並沒有完全破裂,同樣也正是因為東海軍的頑強,大友家才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把門司、田原、托摩、久我等一門眾和小笠原、齋藤、德丸、加治尾等近邊眾以作為嫡系大分眾的高田眾相繼投入戰場,甚至連日向的島津援軍也陸續調上去了八百人。

「沒有辦法了。」沈鴻雙眼緊盯著前方的戰局,一切已經到了破裂的邊緣,不采取極端行動是無法挽回失敗的命運了。「命令徐琦的神威軍下旅立刻填補天武軍和羽林軍的空缺。」這麼一來沈鴻就沒有最後的預備隊了。「再命令左翼,立刻給我打出去。」

以一千二百名戰兵主動反擊擁有二千人之眾的優勢敵軍,這並不是沈鴻腦子發熱了,而是在兩線打得火熱的情況下,按兵不動的田北家的動作實在是太過詭異了,沈鴻不得不作出如此孤注一擲的決定來。

「主公,元寇向咱們沖來了。」佐伯長惟原本應該出現在主戰場大神家的番隊里,然而他不僅沒有作為主家的一員,然而在田北廣泰面前一口一個主公,顯而易見他已經徹底站隊了。「是不是讓郎黨們上去抵御一陣子。」

「佐伯大人,那你看誰去出陣比較好呢。」田北廣泰則笑著把問題踢回給了佐伯長惟。

長惟一愣,他完全明白廣泰的意思,雖然自己已經徹底尊奉對方為主了,但是田北家需要的是有能力幫助其奪取豐後的手下,而不是只會夸夸其談的廢物。相通了這一點,長惟沖著廣泰就是一躬身。「若是主公不嫌棄,就請讓佐伯隊來充當第一陣吧。」

「呵呵,」廣泰笑了笑,顯然長惟的知趣讓他非常的滿意。「不必了。」廣泰沉下臉來。「命令全軍後撤三百步。」長惟大驚失色的看著廣泰,廣泰卻掃都不掃他一眼,自顧自的再小姓的幫助下爬上戰馬。「打垮了眼下的元寇又能怎麼樣,一旦元寇大軍來犯,到底誰是甕中之鱉還兩說呢。」廣泰的命令被飛快的傳達了下去,除了各隊弓箭手還在發箭阻止東海軍的進攻以外,其余的田北軍陸陸續續開始向後移動了。「佐伯大人,你的好意本家心領了,可本家要的是還有戰力的佐伯家,若是佐伯隊都戰死了,那本家還要佐伯家干什麼。」廣泰用馬鞭點了點長惟的肩膀。「佐伯大人,還是一起後撤吧。」

「該死!」當英武軍上旅指揮使俞之友頂著殺傷力極弱的白羽箭沖到田北軍剛才的陣地上的時候,就發現眼前只剩下掉轉**向後狂奔的日軍弓箭手們,而之前布陣在此的敵軍卻在更遠處重新列隊。「光闌兄,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咱們也重新列隊。」作為左翼軍統制官的射聲軍都指揮使僉事欒從恪欒光闌深深的吸了口氣,雙眼深深的注視了不遠處的田北軍,隨即目光轉向了殺聲陣陣的中央戰線。「整隊之後,年基兄率英武軍回抄日軍本陣,這里就交給射聲軍來頂著。」

「這不行,萬一眼前的日軍殺回來,」俞之友搖搖頭,用一千二百人對付二千人已經很冒險了,更不要說只有六百人來牽制二千人的對手。「不行,不能冒這個險。」

「要是不冒險,這場仗咱們就輸定了。」欒從恪深深的吐了口氣。「不要做小兒女狀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所謂富貴在天生死有命,不搏怎麼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了。」說著,他大喝一聲。「我是統制官,我現在下令,你敢抗命?」

「殺!」吉弘幸不是海東郡吉弘氏的一員,而是作為大友家嫡系的大分眾吉弘家的一名庶子,若是在從前庶子哪怕是武技精湛也不可能參陣獲取功勛,不過這一切都隨著元軍和東海軍的不斷進攻而得到改變。「這是第二個了。」看著倒在自己槍下的東海軍,吉弘幸嘴角露出嗜血的笑容。「兩個人頭至少能換一貫的知行。」然而正當他準備割取東海軍的首級的時候,打著近邊眾德丸家的一名武者搶先動手下了刀。「混蛋!」看著珍貴的首級落到旁人的手里,吉弘幸的怒火萬丈,他一把推倒對方。「混蛋,你干什麼,這是我殺死的元寇。」

「大膽,不過是吉弘家的一個小小庶子,居然敢跟德丸家的武士爭搶首級,你不想活了嘛?」對方爬起來,抄起刀對準了吉弘幸,雙方隨即劍拔弩張了起來,而圍在兩人身邊的兩家武者也慢慢聚集了起來,若不是眼前的敵人還沒有徹底消滅,也許立刻就會爆發內斗。

「吉弘隊,德丸隊,你們想干什麼。」這個時候一個看起來就高階的騎馬武士出現在了當場。「元寇還在眼前,居然自己人打起來了。」此時還沒有所謂《喧嘩兩成敗》的戰國武士律法,相互爭奪莊園開墾權和用水權的各地武士之間的沖突從來也沒有徹底平息過,因此高階武士也無法當即判定到底是誰錯誰對,所以他命令著。「要首級,元寇那邊多的很呢。」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頭頂上落下了無數的弓矢,高階武士因為騎著馬而受到了更多的關注,而他身上的胴具也不能完全遮蔽全身,頓時痛苦的從馬上頹倒在地,而吃了幾箭的戰馬則嘶叫起來,在陣中橫沖直撞,將不少在箭雨中沒有受傷的日軍掀倒在地。

「元寇,元寇從側翼殺過來了。」這時候又是一陣稀疏的弓箭射來,四處尋覓敵蹤的大友軍駭然的發現一側突襲進來不少的敵勢,不少和吉弘幸一樣的新招募的庶子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不由得大喊大叫了起來,一時間大友軍的士氣大沮,攻勢也為之一頓。

「該死,田北家在干什麼?」大友親時也很快發現了前面的戰局不對,根據騷亂發動的地點判斷,只有可能是東海軍從田北家一側調動了軍力。「立刻派使番責問田北家,現在是萬眾一心驅逐元寇的時候,萬萬不可以因為私利而枉費了大局。」

「枉費大局?」田北廣泰听著使番傳遞的消息,臉上一片冰冷。「一旦大友軍驅逐了立石以南的元寇,接下來恐怕就要對田北家下手了吧。」廣泰掃了掃身邊的長惟一眼。「佐伯大人,煩擾佐伯大人再去元寇陣中一次。」

「去元寇陣中?」長惟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這個時候去元寇陣中,大人,您這是?」

「貞親大人的預備隊怕是也已經全部投進去了吧。」廣泰答非所問。「就請佐伯大人通報元寇方面一聲,就說本家願將鳥越之北的土地奉獻與他們,請他們等一會在我軍繼續後撤之時不要追擊。」仿佛五雷擊頂一般,長惟的臉色瞬間變得跟白紙一樣。「怎麼,佐伯大人不願意嘛?」廣泰似笑非笑的看著長惟。「也罷,那我就換一個人前去好了。」

「不,」長惟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行壓制做心頭的那點恐怖,那點彷徨,躬身向田北廣泰拜服下去。「長惟願往元寇營中一行,還請主公給佐伯家一個機會。」

「好,好極了。」廣泰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長惟殿能做出如此的抉擇,本家日後決計虧待不了佐伯家,這樣吧,只要本家能率先退入鳥越,海部郡的津久見鄉以及上岡莊的目代和地頭一職就委屈長惟殿了。」看著低頭而去的佐伯長惟,廣泰輕聲嘀咕了幾聲。「元寇該不會得寸進尺的,接下來只要有好價錢,想來日向島津家也不難接受一千五百人的損失吧。至于伊予朝廷嘛,京都朝廷怕是很高興看到對方在九州的失敗吧。」廣泰注目遠眺,直到視線里的東海軍中有人迎著長惟而出,他這才命令著。「走,咱們回家去。」

右翼田北軍的不戰而退對大友軍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而這個時候左翼敗退的消息又傳了過來,幾乎一眨眼的功夫戰局的走向就徹底發生了變化。士氣如虹的東海軍反過來不斷擠壓著兵力依舊佔有優勢的敵軍,而心無斗志的大友和島津聯軍卻有如土崩瓦解一般,紛紛向後敗退,一路上不斷有人丟盔卸甲,試圖減輕負重逃得更快。

「完了。」大友貞親痴痴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他明白自己怕是因為急功近利要證明自己這個大友家的繼承人是當之無愧的而上了老奸巨猾的田北廣泰的當,不但徹底丟掉了大友家的最後本錢,而且連豐後恐怕也要改姓田北氏了。「田北廣泰,難道你以為元寇是這麼好打發的嘛?」貞親狂笑著。「沒了大友家,田北家能在元寇的打擊下支撐多久呢,本家倒要在比良坡前看個仔細了。」說話間,貞親解開陣羽織和鎧甲,翻身坐倒地上,沖著身邊的小姓吩咐到。「大友家滅亡在即了,作為拖累家族的罪人,還請幾位幫我介錯。」

小姓哭泣著拔出長刀,貞親滿意的點點頭,抽出肋差來,也沒有留下什麼可以傳誦的臨終歌,只是咬住牙一刀切向了自己的肚皮。

介錯的小姓隨即一刀砍掉了貞親的頭顱,在頭顱落地的一瞬間,幾個小姓紛紛拔刀捅向自身,血流淌了一地,一切猶如敗落的櫻花一樣的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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