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的夜風吹拂過海岸,掀起巨大的浪花拍打著亙古就矗立在此的礁岩……不過此刻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海灘卻顯得有些人聲鼎沸。去年元廷鎮壓新會縣林桂芳起義、清遠歐南喜起義後的大肆捕殺激起了江西(注︰廣東此時屬于江西行省)沿海百姓逃亡的狂潮,而利用這股狂潮,天地會已經成功的在十個月內向東海輸送了近五萬的人口。
「多謝周堂主鼎立相助。」被人賣了還不知道的殘余起義領袖們拉著周彬的手道謝著。「天地會的恩情我等終生難忘。」
「幾位哥哥不必客氣,都是華夏兒女自當援手相助的。」周彬的臉色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顯得有些詭秘。「幾位哥哥,此地不是久留之地,還是快些上船吧,到了外洋換坐大船,此後一帆風順,才能逃月兌韃子走狗的追捕。」
「那我等就先行一步了。」一想到被人像狗一樣追捕著,幾名不過是農人出身的頭目就心生懼意,雖說當初造反時膽氣頗壯,然而見到蒙元軍殘殺義軍的慘狀,這些人早就腿腳軟了。「不過,那東海真有周堂主所說的那麼好嗎?」
「這個我怎麼能打誑語。」周彬拍著胸脯,然而對方還有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周彬微微一笑,下了劑重藥。「在怎麼不濟也總比被韃子砍下腦袋要好吧。」
「是啊,是啊,總比被韃子砍下腦袋要好。」頭目心有余悸的點點頭。「就是大半個月的水程過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茫茫大海中熬過去。」
「哎,哥哥休要說這些喪氣話,有媽祖娘娘的保佑,左不過是大半個月的水程而已,一眨眼也就過去了。」周彬耐心的寬慰著,可惜事實並非他說的那麼簡單,一路上多多少少有些老少婦孺因為體弱經受不住風浪而罹難的,至于遭到大風浪而船毀人亡也並非不可能,只不過現在是不能拿來恐嚇眾人的。「來來,我送幾位哥哥上船。」
「堂主,名單已經整理好了。」周彬剛剛揮手與離開海岸的小舟告別致意,一個堂眾就湊了過來。「這一船有二百五十多人,男女各半,其中當過大小頭目的有五戶二十余口。」
「你跟下一船去海上把名單交給船上千總。」周彬的臉色已經重新扳了起來。「到時候他會知道在哪里把哪些人放下來的。」張煌斷然不會允許新來的移民根據原來的戶籍抱成一團對抗作為屯區核心的功民,因此分開安置是必然的結果。「對了,你告訴船千總,這一批運完以後,此地不可再用,以後就讓飛龍右軍的弟兄們到東莞洋面上相候。」
「今後此地要建設有東海商館。」帶著斗笠穿著草鞋,手持一柄長槍,腰間插著肋差的武士守衛在港町的布告前,而一位本地松源寺的僧人正應著町民的請求大聲誦讀著布告的內容。「嚴禁傷害商館內的東海商人、嚴禁破壞商館建築、嚴禁盜竊商館財物、不得用高價賣給東海商人他們需要的貨物,違反者一律處以苦役的懲罰。」
「東海商人,是那些元寇嗎?吃人的元寇要來石見了嗎?」町民們議論紛紛著,對于他們這些沒有感受過當初出陣九州的西國武者家族的切身之痛的商人、平民、農夫來說,道听途說的元軍殘暴也未必比得上之前南北朝拉鋸給他們帶來的痛苦。
「元寇殺了我們這麼多人,為什麼守護老爺還要讓他們在這里見商館呢?」也有不明白的町人到處詢問著,他們並不懂什麼政治需要、斗爭需要,在他們樸素的觀念里,敵人就是敵人怎麼可能又跟朋友一樣坐在一起呢。
「沒有見識,領主老爺能讓元寇在這里開商館自然是因為有好處的。」走南闖北的小商人自詡見多識廣。「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但至少元寇來這里開商館可是能帶來不少好東西的,譬如京都里公卿們喜歡的茶器、絲綢,佛爺們喜歡的上好佛經和香藥、領主老爺喜歡的好酒甚至還有鹽、糖,糖是什麼你們不知道嘛?是一種吃在嘴里甜甜的好東西。」
「奇怪了,我們這里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也比不得國衙、郡町,為什麼元寇會在這里開設商館呢。」聰明的人發出了這樣的疑問。「大師,下面說的是什麼?」和尚臉色凝重的點點頭,于是幾個不耐煩的家伙頓時大聲的嚷嚷起來。「你們不要吵了,讓大師繼續讀下去。」
「接下去是東海商館館主的文告。」和尚掃了掃平靜下來的眾人,繼續念著。「招募二百名礦工開采山上的礦山,按照挖出來的礦石重量計算工錢,每上繳十斤的礦石可以換回一文的工錢。」聲浪一下子放大了,在這個小地方十文錢就能買到差不多二升的糙米,而即便是一個年幼的兒童一天也能少說挖出三、四十斤的礦石來,這對周邊的百姓來說不可不畏是一個極大的誘惑。「此外招募從山上搬運礦石的勞力,除了管一頓午餐以外,每個月的工錢是四十文錢。」町民們愈發的激動了,雖然比不得挖礦的收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挖礦是有危險的,而只是挑挑礦石就能一天吃上一頓飽飯再加月底收到四十文錢,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所有礦工、勞力等商館建設完成之後開始招募。另商館建設需要五十名勞力和若干數量的木材,勞力的工錢與搬運礦石的勞力相同,木材的價格比市場上現有價格多一層收購,有意願上工和有木材的商人可以到海邊的鯨屋找東海商館館主報名,以上由石見安濃郡、邇摩郡守護名越備前守大人作保!」
「還等什麼,有錢不賺是傻子,還不敢快去向元寇,不,東海的商館館主報名呢。」當下有人這麼一吵吵,圍觀的人群頓時一哄而散,不少人呼朋喚友開始向海邊的鯨屋跑去。
「元寇把手都伸到石見了,名越家和幕府還真是引狼入室啊。」看著遠去的人群,和尚的眼里陰霾之色更濃了。「什麼礦居然讓元寇如此打緊呢?是田儀村的銅山嗎?不對,那是在出雲,那是仙山山頂的大森銀礦嘛?是的,一定是的。」和尚喃喃自語著。「該死的幕府也不知道出賣了日本多少的利益,丟了九州不算,居然連銀礦都廉價的賣給了元寇。」說話間,和尚捏緊了拳頭。「不行,我要回去報告主持,仙山是本寺的山林,決不能落到元寇手中!」
「那和尚,人都走光了,你還站在那里干什麼。」守備的軍士瞪了面色難看的和尚一眼,只見對方雙手緊握,渾身顫抖,軍士暗自揣度著,眼前的和尚莫非是要發癲癇病不成,于是他大聲驅趕著。「快走開,否則把你抓起來當南朝的探子砍腦袋了!」
相同的這一幕也發生在了但馬國朝來郡生野銀山和明延銅礦的山腳下,不過和此時還沒有大規模開采的石見銀山相比,已經開采了近四百年的生野銀山和明延銅礦牽涉到了更多但馬土豪的利益,雖然他們可以在農閑的時節派出領民去賺錢算不上微薄的力錢,但是比起原本觸手可得直接利益相比,這一切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因此這些地侍、地頭的抵觸情緒更高。為了避免這些地侍、地頭的反彈,也是為了避免東海這個恰如其分的砝碼不再完全落到幕府的這邊,剛剛就任但馬國司的公卿土御門通宣在國衙以招待守護朝來德氏的名義召集了跟銀礦有關的地頭、地侍。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豐岡城町東海商館的晁館主。」土御門通宣向在場的土豪們引薦著。「關于收購生野銀山產銀和明延銅礦的原銅正是由晁館主來主持的。」
「在下見過幾位大人。」晁名山不但學得了一口上好的日語而且學會了日本人從唐風文化中盜版的禮節。「首先為了表示對各位大人的敬意,在下有一份小小的禮物贈送給幾位大人。」晁名山看了看通宣,通宣輕輕的拍了拍手掌,兩名近侍首先抬著一個大瓶走了出來,跟在他倆身後的則是一隊托著禮盒的侍者。「守護大人,這是我國景德鎮為大宋皇帝以及大元皇帝御制的瓷瓶。」看著一人高的大花瓶,原本只不過是一方土豪的朝來德氏兩支眼楮都直了,而一眾郡司、郡代以及看見的土豪嘖嘖稱奇,這種在大陸都輕易難得一見的大型瓷器的的確確可以在這個時代的日本作為流傳後世的傳家寶了。「此外,其他幾位大人眼前的是我國最好的瓷窯生產的茶器。」由于東盛商號在王積翁的幫助下得到了景德鎮的專賣權,因此這些讓日本人瞠目結舌的物件其實也不值幾個錢。「還請幾位大人笑納。」
「不愧是來自唐土的精品。」賞鑒著眼前的精美大瓶,朝來郡的守護朝來德氏發出夜梟般的笑聲。「不過,以此就想拿走生野銀山和明延銅礦,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了。雖說武士不該談論什麼買賣,雖說這是朝廷已經定下來的,但是銀山和銅礦關系我等但馬各族的生計,館主,你這點心意還不夠啊。」
「這個我省得,所以關于采礦,冶礦,東海商館並不想具體的插手,只是每年要向各家收購足以冶煉二十萬兩白銀的礦石以及二十萬斤粗銅。」晁名山好整以暇的回應著。「至于其他的我商館一概不問。」
「那什麼價格呢?」一名地頭急切的問著,他是具體開礦的,自然關心這個切身利益,不過他這麼一開口,覺得有些污染自己耳朵的國司大人就借口離開了酒席。
「以銀礦石的含量計價,上品一文錢一斤,中品一文錢五斤,下品白送可以考慮收下。」談到生意晁名山有些咄咄逼人。「至于粗銅,一貫銅材換一貫銅錢。」
「這個價太低了吧。」
「不少了,一來運回去以後還要精煉,另一方面商館可不打算用現錢付賬。」晁名山成竹在胸。「我們打算是糧食、用武器、用胴具、用馬匹來付錢。」
「糧食?武器?胴具?馬匹?」
「沒錯!幾位可以好好考慮一下!當然其他的東西,譬如茶器、絲綢、香藥等等等等,只要幾位大人需要,商館這邊也不是不可以用其來沖賬的!」
糾結啊,先寫軍閥呢,還是先寫神風,寫軍閥嘛兩個多月情節和人物已經月兌節了,寫神風吧,又看不見前途,頭疼呢,算了,帶隊中,先更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