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風之後 正文 149.暫停

作者 ︰ caler

「海上瀛洲……」忽必烈捏著手中象征權力的黃金馬鞭指著凍結了的太液池中的南島放聲長嘆著。若是日本如同眼前的小小島嶼只有一步之遙該多好,他就能親自帶著手下一干無能的將領親自去征服、去屠殺、去佔有。可是,波濤洶涌的大海畢竟不是風平浪靜的池塘,這不,除了藐視天威的海盜的襲掠還有上蒼無情的風浪。一想到兩次讓自己鎩羽而歸的台風,忽必烈憤憤的揮出一鞭。「可恨、可恨呢。」

忽必烈當然不知道所謂瞞上不瞞下,耽羅外海的巨大損失被害怕追究失職的官員們描繪成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而且這場子虛烏有的天災更是讓反對繼續征東的朝廷重臣們得到了最好的借口,人力有窮不可與天抗爭。

「高麗的倭寇還鬧得厲害嘛?」仿佛一下子把自己的憤懣都揮了出去,這位宏才大略的君王冷靜了下來。「命令遼陽宣慰司抽調一個萬戶進入高麗西界和黃海道,至于那群無法無天的海盜嗎,命令朱清、張瑄兩人立刻予以招撫,招撫不成,即刻進剿,務必不使漕運受阻。」

朱清和張瑄是宋末活躍在長江口崇明州的海盜,他們率眾「嘯眾剽劫」,販賣私鹽,擄掠富商巨舶,最多時曾糾集海盜近千人,船只五百艘,活動範圍南至通海,北至膠東半島和萊州灣,後被南宋招安。元滅南宋時,兩人背叛宋廷,後來成為了元廷設在松江的海道運糧萬戶,專司負責海上漕運,而被東海軍屢次擊敗、劫掠的正是兩人的部下。不過鑒于兩人在北長江以北的漕運中佔據無可替代的作用,忽必烈還是決定再給他們兩人一次機會。

「再傳朕的詔令。」

命令完上述的一切,忽必烈的目光落在了躬身而立的尚書右丞相桑哥、中書右丞相安童及御史大夫月律魯等人的身上,這些朝廷的重臣或是以財力困頓或是因天下騷動等等原因一個個都反對自己四面出擊的計劃。

當然忽必烈也明白他們是自己忠心的臣子,反對征東也是為了眼下緊迫的朝局考慮,但是他們不懂啊。現而今海都、篤哇等西北諸王在玉門關外虎視眈眈,乃顏、勢都兒(注︰成吉思汗大弟哈撒兒的孫子)和哈丹(注︰成吉思汗二弟哈赤溫的後裔)等東道諸位對自己不經忽里台大會成為蒙古大汗也多有不滿,在危機四伏的此時此刻朝廷決不能表露一絲的軟弱,否則認為狼王已老的窺視者將毫不猶豫的撲上來。自己已經七十一歲了,能不能親自征服這些叛逆在朝臣們的眼里還是一個疑問,更何況太子真金。

一想到剛剛因為「禪讓」風波而驚嚇致死的心愛的兒子,忽必烈一陣黯然,算了,算了,內憂外患,征東並非急在一時,放在汪洋大海元軍過不去,日本人也未必能過得來,還是等四方安定下來再行征伐吧。

「罷廢征東之議,將合浦之糧全數運回大都。」

「主子,東盛商號的東主盧建平在外面候著主子已經候著主子多時了。」桑哥剛剛回到自己奢華的府邸,門下就前來報告著,幾乎同時一張厚厚的禮單已經放在了桑哥的面前。「主子是不是要見呢。」

「不見,」小小商號東主也想見自己,真是豈有此理,若不是看在對方禮單夠厚,又有楊璉真迦的顧拂和八思巴的遺物,他一早命人亂棍轟出去了。「慢,你告訴他,他那點小心思就放回肚子里去吧,」桑哥想了想,反正很快會明發天下,不如做個人情,也不枉收了他那麼多的好處。「你再告訴他,正旦之後,朝廷或有明旨,暫罷征東之意,讓他可以放心的跟日本人回易了。」說到這,桑哥忽然想到什麼。「你再向那個姓盧的要十萬緡,若是他肯給錢,就告訴他,陛下已經下詔令朱清、張瑄和海鹽澉浦的楊發招撫東海盜,不從者征之。」

由于桑哥收受了大筆的賄賂,所以最新的消息趕在元廷邸報公布天下之前傳遞到了東海,東海高層齊齊舒了一口氣,這簡直是救命的稻草,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東海現在跟蒙胡直接沖撞的結果,然而無論如何,危機是暫時渡過了。

「卿等現在放心了?」張煌也暗自慶幸頑固的歷史並沒有因為自己這只小小的蝴蝶而發生大的變化,如此一來,東海至少又有了兩三年的緩沖時間。「放心了就該干什麼干什麼去,今日事今日畢,馬上就要過年封印了,要是誰的事情留到明年,孤可要打你們的板子啊。」

「主上,那楊大人和藍旗軍那邊?」在眾臣的輕笑聲中大都督府僉事沈鴻出列詢問道,既然蒙胡已經調集一個萬戶南下高麗,既然蒙胡已經放棄了暫時東征的計劃,是不是暫時可以讓已經消耗大半人手的藍旗軍和同樣勞頓的水軍喘一口氣了。

「讓楊伯玉和余笑撤回東海休整,至于藍旗軍的缺額嘛。」張煌猶豫了一下。「從黑旗軍監管的官奴隊中抽五百名原來屬于武士的倭奴填補進去,告訴他們若是作戰奮勇的話,將來也不是不可以授予他們功民的地位。」

「主上,那水軍和馬步軍的擴充計劃?」撫軍司郎中郭天郭萬里看到趙彬和唐崢對自己擠眉弄眼,猶豫了片刻還是踏出一步,關切的詢問了起來。

「水軍還有繼續用雷霆戰船替換普通戰船。」張煌輕笑了起來。「至于馬步軍方面,一樣,明年先完成了射聲和靜海兩軍的編制,再填補了各軍炮隊的缺,至于其他的,就暫時先按之前議定的一年水軍,一年馬步軍的擴充計劃執行吧。」

于是眾人皆大歡喜的離開了大殿,是的,對于東海高層來說膽戰心驚的舊的一年就要過去了,新的一年,新的希望即到來了。

不過,這喜慶是東海人的,而不是陷入內戰的日本人的。過去的一年,南朝雖然重新入主京都,但是和幕府的戰斗依舊持續著。現在的局勢是南朝在山城、河內、和泉、攝津、丹波、丹後、若狹、但馬、因幡、播磨、美作、備後、備中、淡路、伊予、阿波、贊崎、土佐、大和等十九國中擁有壓倒性的優勢,幕府則在長門、周防、石見、越前、加賀、能登、越中、飛、三河、遠江、駿府、伊豆、相模、甲斐、下野、常陸、佐渡、安房、上總、下總等二十國擁有守護、地頭、地侍等同宗和外樣御家人的支持。

至于在信濃、上野、武藏、越後等地,由安達盛泰的指揮下的幕府軍經過一年的苦戰開始逐步壓制了上野新田氏的反叛,而作為新田氏一門的清河源氏同宗的足利、里見、吉良、今川、細川、結城等氏則為了表示自己對幕府的忠誠分別投入了近江戰場和奧羽戰場。

除了在以上野為中心的四國壓制戰中幕府站到了上風外,在奧羽,支持南朝的北氏也被蜂擁而來的幕府軍打得潰不成軍,若不是奧羽的地形崎嶇,恐怕在年中就遭到了鎮壓,如今更是利用大雪的天氣和透過周邊的姻親的聯絡保持著一絲殘喘的機會。

而在近江、濃尾、伊勢、伊賀、紀伊五國,南北朝之間互有攻伐,雙方都集中了相當大的力量爭奪這幾個具有戰略意義的產量區,針尖對麥芒的結果是雙方持續拉鋸,將幾處好端端的天府之國變成了百里無人的人間禁地。

同樣出于拉鋸的還有西線,南北朝在出雲、伯耆、安芸和備後四國間冗長的戰斗中互有輸贏,幕府的力量固然不足以擊破當面之敵進軍近畿威脅南朝的存續,南朝也因為東線的牽制無力將大軍投入西線戰場滌蕩得到東海暗地支持的幕府軍,雙方僵持不下,以至于戰火紛飛之處,同樣是田地荒蕪,百姓離散的淒涼場面。而東海用軍械等物資收購倭奴的舉動更是火上澆油,讓普通的日本百姓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日子之中。

「願諸位大人武運長久,新的一年內擊破鐮倉的叛逆。」雖然戰火紛飛、民不聊生,但是只要日本還盛產金銀,幕府和南朝都一樣的窮奢極欲,靠著向東海出售大量金銀礦藏和銅鐵原材,京都朝廷準備了豐厚的新年宴會。「恢復日本的統一。」

「內殿又在閉著眼說瞎話了。」躲在西園寺實兼看不見的角落里,兩名低級的公卿竊竊私語著,上好的真鯛和從東海運來的花雕酒他們是品嘗不到的,但是普通的海魚和清酒卻是依然供應充足。「幕府還佔有東國大部分的地域,是咱們只有半數西國殘破疆域能輕易對付的嗎?一年內,打敗幕府,那兵呢?錢米呢?」

「兵可以招浪人。」另一位公卿輕笑著,所謂浪人並非是真正的武士而是在戰爭中走投無路以搶劫為生的農人,這些冒牌的武士非但公卿們看不上眼,就是那些真正的武家子弟對他們也嗤之以鼻。「錢米嘛,听說了嗎?東海想租借隱岐熔煉金銀銅鐵的,出價四萬石糙米和可以裝備一萬人的刀槍,內殿和右殿都已經準備接受了。」

「得了生野和石見的銀山還不滿足,又把主意打到了隱岐列島上,東海還真是貪得無厭呢。」

「但大人們卻認為東海不如元寇勢大,只要統一了日本,遲早是拿得回來的。」

「無謀之輩。」低級公卿憤憤不平的說著。「鼠目寸光,飲鴆止渴。」

「你們兩個瞎說什麼呢。」聲音稍微大了一點,邊上有人听見了,急忙來提醒。「小心別人當你們是同情幕府呢,少說話,吃你的。」

「幕府,幕府不是一樣在賣國嘛。」聲調一下子響了起來。

「好了,好了,他喝醉了。」邊上人急忙修飾著,打發走邊上異樣的眼光。「今夜不談國事,只談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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