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帝的三宮六院 第56章 演戲 心疼 二更

作者 ︰ 駱千尋

紫月突然蹲,對著女子冷笑道︰」若在京城有人這樣瞪著朕,朕非把她眼珠子挖出來不可!」」皇上,你……」斐銘震驚道。」手握天下生殺大權。」紫月代他接下去,」不過,似乎有人不明白。」」什麼皇上!你憑什麼抄我們的家!那些家財都是我們祖上自己賺下來的!」突然一個男子從對面牢房里吶喊,形若癲狂,」是我們的東西!你憑什麼搶!憑什麼!你個**!**!」

紫月撢了撢裙子站起來。

一直默不吭聲的女子突然大笑起來,」皇上?哈哈,皇上!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我高珠環會讓你後悔的!」」石平。」紫月冷身道,」把高家所有的人都掌嘴二十!高三長老,五十!」

男子的叫囂驟歇,隨即瞪著紫月怒吼道︰」你敢?!」」他就不用了,讓他在旁邊看著。如果再出言不遜,就打高三長老,打死了就再找個年紀大的。」」是。」」至于這位高姑娘,」紫月笑得溫和,」長得很漂亮,就在她左右臉頰都刺個豬字。」

高珠環驚恐地拉著斐銘的袖子,」我不要,我不要!」

斐銘皺著眉頭,」皇上,此刑有違天和。」」斐帝師當知君無戲言。」她突然靠近他低聲道,」朕突然覺得,留著他們比殺了有趣多了。朕可是在後宮長大的,帝王不屑的手段,朕,哦不,本宮可不會吝嗇!」

斐銘深望著紫月一眼,默然不語。」帝師興許會覺得朕手段殘忍。但天威不可犯!‘齊勇城’只知高家而不知皇上,單憑這一條即可誅他九族!」」皇上憑心而論,所作所為是否有意氣在內?」

紫月怔了下。」若今日死得並非高君卓,皇上可還會如此緊抓著高家不放?」

也許她根本不會來頻州,來齊勇城。」臣言盡于此。」斐銘揖禮,轉身而去。」斐……」紫月向前沖了一步,卻終究沒有喊住那個決然的背影。

平城汲取了上次教訓,只由羅郡王帶著兩個二品大員等在路邊,衣著簡樸。

帝輕騎依舊在城外扎營,紫月則帶著沈林、阮漢宸和石平跟著他們去羅郡王府,秦煥之依舊靜養。

到羅郡王府的時候正是正午時分。

瑤涓一身盛裝端坐在門口。」皇姐,你的腿?」紫月呆呆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子,眉眼清華,五官如畫,正是記憶中美冠後宮的樣子。」瑤涓參見皇上。」她嫣然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窩,」恕我不能起身相迎了。」

紫月伏在她身上,」怎麼會這樣?」

瑤涓拍了拍她的手,」我們進去說。」

紫月親自接過車把,慢慢地推著。」我們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榮德九年八月初八,皇姐出嫁的時候。」」難為你記得仔細。」」那天殤涵把墨汁潑到玉流裙子上,怕挨罵沒說,害她當眾出丑。」

瑤涓掩嘴而笑,」有這事?可惜我一心想著別踩錯步子,沒注意。」想著,她又悵然嘆出口氣,」一轉眼,快四年了,殤涵也有了封地開了府邸,成為靜安王。玉流也快嫁到狄族當王妃了。今生今世恐怕再無見面之日。」

紫月有愧于心,因此不敢接話。」在玉流公主出閣之前,公主可以回京城去看看。」羅郡王今天格外高興,瑤涓終于肯走出那個院子。雖不是為了他,但只要能見到她,便什麼都無所謂。

紫月敏感到瑤涓後背僵了下。」到了。」瑤涓回過頭,朝紫月笑道,」以前父皇喜歡在園子里設宴,我瞧著今日陽光正好,也不是很冷,就挑了這里。雖比不得宮里花團錦簇,也有梅香撲鼻了。」

紫月看著四周盛開的冬梅,知道她一定花了不少心思,便笑道︰」果真妙極。近來我也愛上梅花清傲,特地從一個梅痴那里挑了幾株放在宮里,現在看來,還不如皇姐成片的好看。」」這便好,我听說宋原晉也是個愛梅之人,你們倆以後在一起總能多點話題。」說到這里,她思索片刻,斟酌道,」我有幾句體己話,不知當不當說。」

紫月微微動容。

瑤涓在宮中以美麗與安靜聞名,平素也不喜與人往來,即使見了父皇,也是疏疏淡淡的。今日她說這話,必是反復琢磨才下的決心。當下道,」你我姐妹,但說無妨。」

羅郡王和石平等人借著張羅之名,都避了開去。」女子為帝,未必差了男子去。你自小聰慧,大秦江山在你手上,雖未必能更勝從前,也決不會就此衰敗。」」姐姐……」紫月情不自禁地蹲下手,握住她的手。

登基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這般肯定。」只是為帝之路艱辛,女子為帝則更艱辛百倍。世間庸碌,即便同樣尊貴出身,女子也總要被看低三分。因此,我們更當潔身自愛。我雖不敢勸你從一而終,但男女生來有別,若坐擁後宮三千,只怕身後百年會落得罵名。」

紫月長嘆,」我又何嘗不知。只是知易行難,也許他們在乎得不是我的名聲如何,而是我的子嗣。」

瑤涓想了想,便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若紫月有了太子,恐怕會有很多人迫不及待地逼她退位。」天上神仙,大秦原晉。不滿你說,未出閣前,我也曾偷偷想望他的風采。」」如果羅郡王不介意,我倒可以畫一幅贈你。」

瑤涓凝眸淺笑,」莫讓他知道便是了。」

紫月會心一笑。」我只是想這般人物,恐怕不會屈尊與人共侍一妻吧。」她一邊說,一邊打量紫月臉色。只見她眼眸微垂,表情淡然。心中暗道,喜怒不形于色,紫月的確越來越像一個君王了。」姐姐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腿……」」不過一樁意外罷了。」她輕描淡寫。」請皇上、公主移駕用餐。」陽光下,羅郡王開懷招手的模樣純真如稚子。

入夜。

紫月與瑤涓並躺于床上。」姐姐與郡王的關系不好?」」何以見得?」」這屋子沒有男子的東西。」

瑤涓輕笑,」你知道男子該有什麼東西?」」我常去父皇的寢宮。」」是啊,父皇的確很疼你。」」姐姐該不會現在才想起要和我爭寵吧?」」你這小丫頭片子,誰爭的過你。」同樣一句丫頭片子,自瑤涓口里說出,聲音輕裊,帶著濃濃的疼寵,讓紫月心里十分受用。

這世上,能讓她撒嬌的人實在太少了。」姐姐的腿……」」皇上還真是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我用的是我,可不是朕。只是以妹妹的身份問問罷了,姐姐若真的不想說……」」怎的?」」朕只好去查了。斷不能讓皇姐在外面受委屈。」

氣氛頓時僵了下來。

只听瑤涓輕嘆了口氣,」的確是意外,而且過去很久了。」」可羅郡王並未上報。」皇室最尊貴正統的公主瘸了是多大的事,羅郡王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私自瞞下來!」是我攔著他。」

紫月語氣一沉,」那定然是與他有關了。」」是兩年前的事,有次駙馬在外喝醉了酒,與知府的兒子打了起來,把對方打瞎了。」」這又如何?」知府與駙馬,孰輕孰重一目了然。」那位知府是連非語的妻舅,女兒又是高陽王的寵妃,听說連西席都與靜安王的管家有舊。」

紫月撲哧一聲笑出來,」不知這位知府與朕認不認識?」」他雖不認識你,但與高君卓卻是結拜兄弟。」

紫月笑不出來了。」這樣的人,能不得罪,是最好不要得罪的。」瑤涓說得很含蓄,紫月卻明白羅郡王府听似風光,其實並無實權。知府結交的那些人卻各個權傾朝野,真動起來,羅郡王雖然有公主撐腰,也未必能討得了好去。何況他們每年的吃穿用度還要看地方官員的臉色。」後來呢?」」我和駙馬一起上門賠罪,知府卻強行將重傷的兒子拉出來給我們磕頭。在推搡間,我從階梯上摔了下來,腰撞在石頭上,便這樣了。」她娓娓說來,仿佛旁人之事。

紫月吸了口氣,」那知府……」」知府將兒子送了官,在那年秋天,問斬了。」她幽幽道,」這兩年過節,他還會上門走走,親熱得同一家人一樣。」

這個知府是個人物!

結交天下權貴,舍愛子而頂罪,其手腕魄力,恐怕放眼朝野,也沒幾個人能做到。」他叫什麼名字?」」任道遠。」

促膝相談一夜,到了明晨,紫月與瑤涓依依惜別。

這十年的情誼仿佛就在這一夜補全了回來。」不如再留兩日吧。」瑤涓握著紫月的手,眼眶微紅。

紫月苦笑。

今早天還沒亮,這幾日堆積的奏章就被八百里加急送了過來,催促之意溢于言表。」朕得空再來探望皇姐。」她說完,別有深意地看著羅郡王,」日後皇姐就請羅郡王多多照顧了。」」當然、當然。」羅郡王開心地點頭,有了聖旨還怕再被拒于門外嗎?」雖身在皇家,好歹也是親戚,一常還請羅郡王抽空撥冗多寫些書信往來,莫淡了彼此關系。」

羅郡王連聲道︰」一定、一定。」

瑤涓卻品出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曉得紫月不放心她,暗示若有麻煩可找她解決。

心中暗暗感激。」送君千里終須別,朕既是微行而來,自當微行而去。」紫月朝他們拱拱手,瀟灑地朝城外走去。

原本她還想在城里稍逛下,但看到身後抬著奏折的轎夫便游興皆無,匆匆出了城,起駕回宮。

一番折騰下來,紫月回到京城已近春節。

按祖制,除夕夜皇帝可在後宮,與妃嬪子女同樂,共享天倫。

想到這里她又開始頭疼了,當初也是因為這些男人才想著出去微服,現在回來了麻煩就來了。

大年初一,則須宴請百官,以示君臣同心。

大年初二,皇帝則要卯時從承德宮出發,大擺儀仗,率百官繞京城,至酉時回到天罡宮,向天下昭顯皇上勤政愛民之意。期間不但不能進食,而且離歸的時辰半點不能有錯。

紫月的皇祖父有次就曾差點誤了回宮的時辰,使得當時百官不得不跟著儀仗拔足狂奔。最後雖是趕上了時辰,卻有不少官員暈倒在半路,或是拐了腳脖子。

因此新皇的新春大典就格外被重視。舉朝上下俱是忙得不見蹤影,尤其是年老體弱的官員更告了假在家修養身體,期望能順利熬過大年初二。秦煥之一回京城,就被紫月勒令繼續養病。

幸虧如此,連非語等人見了她也只是稍稍抱怨幾句,便又埋頭去忙別的事了。

不過紫月也不好過,奏折堆積如山,她這幾日都是直接吃睡在乾坤殿的。

內廷執禮司三不五時向她稟告婚事的籌備進展,由于宋原晉與跋羽煌品級相同,因此一同授禮。

等宮里朝里一陣兵荒馬亂後,時至除夕。

紫月設宴臨冬閣,邀請四大太妃、宋原晉、六位蓄子、以及皇室旁系一同歡慶。跋羽煌雖未舉行大禮,但名分已定,因此也在應席之列。

宮廷樂師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或高山流水或二泉映月,余音未歇,新曲又起,直听得人應接不暇,渾然忘我。」久聞宋侍臣琴技高超,藝絕古今,不如趁此佳節為皇上獻上一曲?」跋羽煌向對座的宋原晉舉杯致意。

紫月暗自皺眉。琴技高超也就罷了,藝絕古今這頂高帽怕是任誰也戴不下的。」不錯,宋侍臣的技藝本宮也想听听。」古太妃純然地笑笑,似乎沒發現這底下的暗濤洶涌。

紫月想開口解圍道︰」朕……」

宋原晉翩然起身,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準了。」紫月把想好地話咽了下去。

樂師讓出古箏。宋原晉輕輕撥了幾下,嘴角噙笑,頓時運指如飛。

輕快曲調琤璁悅耳,如溪泉交流,水花飛濺,又如晨曦入林,鶯飛雀鳴,回顧四方,俱是勃勃生氣。

古太妃忍不住點了點頭。

宋原晉指法純熟不讓樂師,其意境表達也不相伯仲。以日理萬機的右相而言,他的確天資過人。

曲畢,跋羽煌起身鼓掌,」不愧是宋侍臣,陽春白雪,繞梁三日,令人回味無窮。」

紫月含笑額首,」拿九龍含珠翡翠金杯來。」

徐太妃眼神一沉。

九龍含珠翡翠金杯乃是大秦開國之君專用來賞賜有功將士的御用之杯,意指江山共享。雖然只是象征,但卻是莫大榮耀。同樣的舉動落在後宮一名侍臣身上,不免讓人疑竇︰皇上是否有意立宋原晉為皇夫?」賜酒。」紫月一邊開懷而笑,一邊細細打量在座眾人的表情。

常太妃與徐太妃相視而笑,她們似乎已經化干戈為玉帛了,今晚一直親熱談笑不止。宋原晉能不能立為皇夫好象與她們一點關系也沒有。但紫月知道,會咬人的狗通常是不會叫的。

古太妃溫婉地笑著,不時向宋原晉投以贊許的目光。但一個不靠子嗣就在後宮扎穩腳跟的女人,絕非一般人能做到。

馬太妃有一筷沒一筷地吃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過想到她是高陽王的生母,紫月就不敢小覷。

跋羽煌喝著酒,看不出是否懂得這杯酒後的真正含義。

幾個蓄子除了宋鳳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外,其余或羨慕或麻木……她倒也不太關心。

反倒是那些皇親們最懂做人,紛紛站起來向宋原晉道喜,一時殿里其樂融融,一派相親相愛的和睦景象。

紫月淺啜著月下酌,心中暗為這宮廷百態冷笑不已。

初一依舊在臨冬隔宴請群臣。

明天便是一年一度的新春大典,因此君臣都不敢貪杯,亥時不到,便早早告退了。

紫月回宮又批了一個時辰的奏折後,才上床安寢。

初二寅時剛到。

她便被請起來更朝衣,掛朝珠,頂朝冠,踏朝靴,用過粗米粥,便匆匆坐上帝輦。

百官早已正目肅容,嚴整待發。」起駕!」

隨著石平拖長尾音,帝輦滾軸轉動,九百帝輕騎在前開道。曙光下,錦旗飄飄,隊伍如龍,自承德宮過東啟門出皇宮。

百姓夾道爭望,見明黃車駕過時,皆自發地下跪口呼皇上萬歲。

紫月端坐龍輦,兩眼平視,面容威嚴。心中卻不免感到,天子腳下的百姓耳濡目染,對皇權的認知果是與別處不同。

行至中午,隊伍為了遷就跟在後面的百官,已漸行漸慢。

紫月也覺得饑腸轆轆,偶爾聞到民宅飄來的飯香,令人食指大動,模模自己的肚子。

思及父皇每年初二回宮第一件事並非沐浴更衣,而是用膳,當時還與高陽王二人私下取笑,如今輪到自己,才是有苦自知。

好不容易挨到車輦回轉,就听到後面撲通撲通兩聲。

紫月回頭只看到黑壓壓一片,幾個帝輕騎的人進去抬了兩個身穿紫袍的到邊上。」是誰?」

石平從後面跑上來,低聲道︰」回皇上,是禮部尚書秦大人和吏部侍郎姜大人。」

紫月沉著臉點了點頭。

等酉時回到天罡宮,天色半暗,百官也只剩下八成左右再苦苦支撐。

她被攙著下了車輦,眼角正好看到連非語滿臉通紅地擦著汗珠。」都散了吧。」紫月嘶啞著聲音道,」讓御醫開解疲去乏的藥給每位大人送去。」

終于熬過去了,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躺一躺。

睡到一半,紫月覺得胃里一陣咕嚕,餓得抽搐,勉強睜開眼楮,卻見窗里窗外漆黑一片。

她撐著手臂坐起身,卻听床頭一陣稀碎的咀嚼聲。」誰?!」她警覺地直起身子。」皇上?」石平提著燈籠探進頭來。

紫月借著燈光瞥見倚在屏風內的銀發男子,沒好氣地對石平道︰」朕只是做了個噩夢,退下吧。」

石平雖心有狐疑,卻還是低著頭退了出去。」帝師還知道回來?」紫月搶過他手里的一碟花生,抓了一把放進嘴里。

斐銘委屈道︰」從頻州到雍州少說也有千里之遙,我馬不停蹄,日夜不歇,一回來就向皇上稟告,不曾耽擱半分。」」是麼?」紫月掂著手里的花生,」這個,想必也是帝師邊騎馬邊買的咯?」」沒錯,」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手扔銀子一手撈花生……」」那韁繩怎麼辦?」

斐銘愣了下,」嘴巴,咬住的。」

紫月似笑非笑,」真是辛苦帝師大人了。」」皇上知道就好。」他也很感嘆。

紫月仰頭將花生全倒盡嘴里,滿足地揉著胃,」高文敬還是投靠了高陽王?」」他現今是被通緝的逃犯,皇上覺得他還有其他路可走嗎?」把高文敬單獨一人從牢里放出,還著實費了他不少心思。幸虧紫月留了幾個帝輕騎的幫他演戲。」高陽王……收留了他?」高家寫給高陽王的信她還是送了出去。因此高家罪狀雖未宣告天下,高陽王卻應知情。高家獲罪發配,但勢力和聲望並未瓦解,若他真有反意,高文敬是個絕對劃算的棋子。」至少,這世上已無高文敬這個人了。」

這句話有兩種含義。一是高陽王殺了高文敬;這說明高陽王做賊心虛,怕和高家勾結的事情曝光。二是高陽王將高文敬藏了起來,留待大用。而無論哪種可能,高陽王的用心已是昭然若揭。

天家無情。

先是安平郡王,再是高陽王……

到她死的那天會發現自己的身邊已經眾叛親離,再無可信之人,與她相伴的只有那把孤零零的龍椅。也許到那天,連龍椅都班駁了。」哈欠!」斐銘打了個噴嚏。

紫月白他一眼,撈起一條毯子扔了過去。

斐銘得寸進尺地笑問,」皇上念臣日夜顛簸,可否小賜龍榻一隅,靠著就好。」」帝師可知爬上龍榻意味著什麼?」」皇上獨一無二的信任。」他說得很認真。

紫月目光幽深,盯著他許久,才縮起腳道,」準了。」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斐銘盤膝坐到床上,抓過被角蓋住**,滿足地嘆道︰」龍被就是不一樣呀!」」听說帝師是馬不停蹄、日夜不歇地趕回來?」紫月想起什麼似的側著頭。」正是。」」那這身衣服穿得有些時日了吧?」紫月皺起眉頭。

斐銘睜大眼楮,」皇上是要嫌棄臣為國盡忠、為君盡心所灑的汗水麼?」」……隨口問問罷了。」紫月盡量把距離拉得更遠些,」帝師看,高文敬能不能說服高陽王提早謀反?」

他抬眸與她對視許久,才笑道︰」我還記得第一次提高陽王謀反時皇上的表情。」」哦?」」皇上越來越懂得如何控制一個帝王的心。」」冷血、無情、淡漠……朕開始會了。」」非也、非也。」他笑著搖頭,」皇上說的是殺手。」」洗耳恭听帝師高見。」」是超然。」斐銘轉而道,」當初皇上是否真的想要將高家滿門抄斬?」」朕更想誅連九族。」」皇上可想過後果?」

紫月靜默。」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只不過草,並不總是長在明處。」

紫月嘆了口氣,」朕懂了。」」高三長老和高珠環雖然一個杖斃,一個自盡,但大部分的高家人還捏在皇上手里。未免夜長夢多,高文敬一定會卯盡全力勸說高陽王出兵。」他得意一笑,」如今朝廷局勢曖昧,自安平之亂可見,睿郡王和連非語必然是站在你這邊。因此,他們越快動手對皇上就越有利。若久了,人心說不定又要變了。」」你這麼肯定高文敬能說動高陽王?」紫月將被角掖了掖,」以我對子修……的了解,他並不是沖動鹵莽的人。」

斐銘模著下巴道︰」他需要的是天時和地利。」

紫月眼珠一轉,」朕明白了。」」起兵非朝夕可定,高陽王再快,也需要一到兩年的時間,皇上不必勞心。」

她別有深意地笑道︰」如此恭喜帝師了,宮外天高地寬,逍遙得很哪。」」微臣也是化明為暗,好為皇上出更多的力。」」帝師篤定高陽王一定會信我們先前演得那場戲?」紫月斜眼看他。

斐銘搖搖手指,」至少我師父一定不會信。不過,」他自信道,」師父卻一定會說服高陽王相信。」」為何?」」因為他是我師父。他既然想考察我的學業,自然就想看看我到底有什麼陰謀。」

紫月將所有的話都消化了一遍,覺得該問的都已問了,便道︰」恩,帝師辛苦了,退下吧。朕要就寢了。」

斐銘表情一僵,見她真的躺下了,才忙不迭爬出來道︰」皇上見忠臣勞苦功高,不應該犒勞一番麼?」

紫月自被子里露出腦袋,」所以請帝師下次講究一下天時、地利。」

過了春節又到元宵。

紫月念及玉流即將遠嫁,便把設宴籌備的事交于徐太妃去辦。

徐太妃難得能取代常太妃的差事,這幾日俱是喜形于色,說話走路都比往日神氣些。宮廷執禮司、內務府一個個被指揮得雞飛狗跳,才算整治出了她的」勉強」滿意。

宴會來來去去的便是平日見的,紫月只稍坐了會,便尋了個緣故中途撤了出來。自己提著燈籠,順著小道慢慢走著。

那日與斐銘談時不覺得,事後想起,心便冷冷得疼。

她開始學著如何作為一個讓理智臨駕于情感之上的合格帝王,卻學不會如何讓情感說消失就消失。

安平郡王與高陽王是她打小親近的玩伴,雖然這里頭也有些利益牽扯,但人心肉長,到底不能全然無動于衷。

在這個本是親人團聚,共敘天倫的日子,他們卻因彼此的顧忌與立場,天各一方。她甚至不敢想象下次相見會是在戰場上對峙,還是一個已成為階下之囚。

她腳下突得一扭,踉蹌著站住,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偏離了原路,走到草叢里來了。」誰?」清脆的聲音自假山後傳來。

紫月依稀覺得耳熟,便繞道過去,只見一個身穿淺黃長袍,翠綠馬甲的少年捧著書坐在燈籠旁邊。見到是她,馬上站了起來,」李穎參見皇上。」」難得元宵,用功也不急這一刻。過會兒便要放煙火,你不去瞧瞧。」十三四歲正是貪玩的年紀,見他獨自一人躲在這里讀書不免有些驚異。

李穎恭謹答道︰」出來透氣,立時便回。」

看燈里燭光熹微,恐怕少說也來了半個時辰。紫月微微一笑,」在讀什麼書?」」韓非子。」

紫月捉狹道︰」在後宮讀這還不如讀女戒有用。」

李穎倔強地回望她,兩顆門牙把下唇咬得蒼白,憋屈道︰」臣,只是閑來讀讀。」

紫月覺得自己有些過火,便笑著模他的頭,」朕說笑的,韓非子乃法家大豪,在治國之道上頗有成就,只是太重刑輕禮,不免失于嚴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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