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帝的三宮六院 第60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作者 ︰ 駱千尋

紫月挑眉,」不會正好是他吧?」能被斐銘比作閉月羞花的男人不多,能坐得起這種馬車的紈褲子弟也不多,兩者兼備而能在宮外晃悠的……她只想到一個。

一只縴細素手掀起簾子,從車廂里鑽了出來,女子般嬌艷的面孔上露出陽光般明媚的笑容,」恭迎大駕。」」不知道為什麼,」紫月看著他討好的笑臉,疑惑道,」每次看到你高興,我的心情就糟透了……」

明媚的陽光頓時被烏雲遮蔽,歐陽雙低眉,斂容,躬身道︰」請。」

紫月假咳一聲,噎住欲出的笑意,坐上馬車。

斐銘同情地拍著他的肩膀,」閉月羞花的紈褲子弟本就應承受非常人的無奈。」

歐陽雙怪異地重復一遍,低喃道︰」這句話,怎麼听,怎麼不是滋味。」他抬眸看到阮漢宸毫無表情的面容,若有所悟。

馬車漫無目的地奔馳在官道上。

紫月的手捂著暖爐。歐陽雙還是很懂得享受的,馬車雖小,五髒俱全。毯子、靠枕、擱手的小墊子,一車人窩著也不嫌擁擠,都能找到個舒服的姿勢。」五分熱血堂的事可還順利?」近來事忙,她險些忘了這著棋。

歐陽雙眉宇剛有些得意,又想起什麼似的壓了下去,道︰」托皇上洪福。他們自從牢里出來,溫順許多,臣稍加籠絡,便得了七成人馬。」

這已經很不錯了!白老四的手下能轉過頭來跟著歐陽老大的佷子,想必中間用了不少手段,孫二娘肯定也出了力。」孫二娘可到鎮北國公府了?」」李國公已安置妥當。」

紫月點點頭,想起白老四生前的樣子。她還真有點怕孫二娘有個三長兩短,他會從地底爬上問。」你干得不錯,可惜又少了個把你發配進宮的借口。」

歐陽雙一怔,急忙拍著**道︰」皇上放心,臣必定帶領五分熱血堂為皇上,為大秦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見他急得額頭都微冒冷汗,紫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斐銘一直支著頭,透過半隱半現的窗簾看沿路景色,這時轉過頭來道︰」你是不是查出什麼了?」

歐陽雙的臉色有些凝重。

紫月莫名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你們有事……瞞著朕?」

歐陽雙看了眼斐銘,低稟道︰」帝師上月讓我注意各大臣的情況,看有沒有人傳信給高陽王。」」你懷疑,高陽王勾結官員?」紫月沉吟道,」人心隔肚皮,就算真有人投靠了他,朕也不意外。」何況朝中反女帝的勢力從未消失,不過由明至暗罷了。」帝師只讓我關注二品以上的官員罷了。」

紫月心里咯 了一下,二品以上的文官?尚書?臣相?御史?捧著暖爐的手微微發冷。」帝師可有根據?」這事若傳出去,只怕會先動搖了己方人心。」不過閑來試試五分熱血堂的情報罷了。」

只是如此?如果二品以上官員無一人勾結高陽王,五分熱血堂豈非做無用功,又怎麼能驗證他們的情報能力?紫月狐疑地看著他。」如今看來,似乎無心插柳柳成蔭了。」斐銘挑眉微笑。

歐陽雙小心地瞄著紫月的表情,欲言又止。」難道真的有二品以上大員與高陽王通信?」她臉色有點難看。」這倒不是。」歐陽雙有些支吾。」不如朕下旨讓你進宮來慢、慢、說?」

頓時無比流利,」臣的手下發現墨蓮社最近曾交了封信給一名回鄉的雍州人士送至高陽王府。」」墨蓮社?」她眉峰蹙緊,」關于什麼事?」

歐陽雙又看向斐銘。」你們最好一次把事情交代清楚。」她危險地放緩語調。」皇上不覺得我剛說要化明為暗,最近就公然出現在京城兜轉有些奇怪?」斐銘悠然道。」這種前後矛盾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就一點也不奇怪。」她沒好氣道。

斐銘感嘆道︰」我完全是為了皇上!」」滿大街每天兜轉的人多得去了,朕也沒看到地上踩出金子來。」」說金子就太見外了。」」難道你想當朕的賤內?」」……皇上,你的玩笑容易讓人**,請慎重…」斐銘假裝擦拭冷汗。」朕正是考慮到如此結果,才很、慎、重、地開這個玩笑。」

歐陽雙發現三人對話成了兩人對侃,自己在他們眼中完全透明。于是識相地把身子往從上車就不曾開過口的阮漢宸處挪了挪。

沉默是金。」皇上,我們剛才似乎在說兜轉?」斐銘努力把扯到天邊的話題拉回來。

雖然心有所想,但現在不是時候。」那又如何?」」我與皇上因高家而鬧翻的事情早傳至高陽王的耳里,如今我卻大搖大擺地在京城閑逛,你說別人會怎麼想?」

紫月托腮沉思,表情真摯,」斷了俸祿的帝師淪落街頭,終日無所事事?」

斐銘凝望她,嘴角勾起淺笑,極是迷人,」皇上真是越來越沉著了。」兜來兜去不就是比耐性,看是他忍不住交代,還是她忍不住開口詢問。」所以帝師就從了朕吧?」快說!」皇上是要身呢?還是要心呢?」他傾斜上身,輕吹一口氣撩起紫月的鬢發,眼眸流轉,落在她輕輕顫動的睫毛上。

歐陽雙緊張地攥住阮漢宸的袖子,努力抑制住梗在咽喉出的驚呼。

紫月氣血上涌,面赤如九五艷陽,一雙明目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顏。

半晌,吐出來的聲音卻細如蚊吟,又字字抑揚頓挫,」帝師、想引出內奸?」他上次曾說他師父會說服高陽王相信他們已經鬧翻,那麼他在京城出沒的舉動想必會落入有心人眼里。」內奸?」他靠會窗邊,玩味這兩個字,」或許他還不是。」」等等,」紫月突地轉過頭,雙眼含厲,瞪著歐陽雙,」你剛才說誰送信給高陽王?」

歐陽雙一時沒反應過來,呆了下才道︰」墨蓮社……」」怎麼、可能……」紫月低喃。

墨……蓮……

那麼清傲孤絕的人……潔如霜雪,雅如梅蘭……

而且他一直深居宮中……」那封信是幾時送出的?」她沉聲問。」今晨。」

紫月指甲劃過暖爐上的鏤空花紋,發出斷斷續續的吱聲。

心中另一個聲音在冷嘲︰怎麼不可能?堂堂右相為大秦忠心耿耿卻淪落後宮,就算他有心報復,也無可厚非,但是他是自己的第一個男人呀!怎麼可以背叛自己呢!何況斐銘昨日曾為了瑤涓的事找過他,自然知道帝師人在京城,且並未與她鬧翻。」信上真的說帝師輔佐于朕?」」不,只說帝師在京城出現。」歐陽雙何等聰明,光看臉色便知道她內心所思。再想起宋原晉的絕世風姿,不難聯想出其中奧妙,因此補充道,」想來是墨蓮社那班狂生不知輕重,妄圖攀附權貴罷了。」

攀附權貴會寫信說這麼件看似無關緊要,實際至關重要的事?

失去依持的暖爐差點掀翻,斐銘眼疾手快,將它抓了過來,」皇上,事情尚未查證,還不到臆測和下判斷的時候。」

紫月一剩不錯,這只是一面之辭,焉知不是有人在挑撥離間?沈林不也曾籠絡過墨蓮社中的人麼,可見那也不是鐵餅一塊。他可以,別人自然也可以。」那封信呢?」」依舊送去高陽王府了。」歐陽雙答得理所當然。

斐銘將暖爐在手中悠悠地搓著,淡淡道︰」就算這封信到不了,還有下一封信,何必打草驚蛇。」

紫月蹙著眉頭默了會,」歐陽雙。」」臣在。」」朕要你三天之內將墨蓮社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打听得一清二楚……如有遺漏……」

歐陽雙嘆氣,」臣自己去後宮報到。」

紫月漫不經心地低應了一聲。

阮漢宸輕輕掀開車簾,鑽到車夫邊,拽過韁繩,掉轉馬頭,朝來路駕了回去。

半嵌于連綿群殿中的夕陽懶懶地散發余芒。新抽芽的女敕草尖上點點金燦,交織成一片金色湖泊,微風輕襲,蕩漾起千百層波浪。」潔侍臣並未進瑤涓宮,只是坐在牆外彈了首曲子。」石平瞄了眼紫月,只見她坐在湘妃竹椅上,慢悠悠地喝著去年上貢的龍井,炯黑的雙瞳木然地望著遠方,不知想什麼出神,安靜得幾乎與花園融為一體。

石平垂下頭,不敢再看,只是靜靜地呆著。

半晌——

紫月舉著茶盞的手終于放下,目光淡淡瞟過他,似是才想起這號人來,」只是彈了首曲子?」」潔侍臣彈完曲子還念了首詩,奴才駑鈍,只記得幾個詞,似乎是斜陽、沈園,還有春波……」石平識字不多,讓他背詩著實是難為了。

紫月嘴角勾笑,眼里抹過一道暖意,」可是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陸游生平憾事,比起來,唐婉和瑤涓的境域倒有兩分相似。」皇上博學。」他連連點頭。」那皇姐有何反應?」」瑤涓公主並未出現。」

未出現不等于未听見!宋原晉的琴技她早已領教,撥人心弦于無形,再加上陸游與唐婉的前車之鑒,皇姐只要對羅郡王有情,就不可能無動于衷。

只是羅老郡王也不是能輕易打發的。

睿、羅、蘭三位郡王手握重兵,權傾一方,就算她貴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遇到他們,也要避忌三分。雖說尚融安已襲爵位,但他生性閑散,因此真正權柄依舊牢牢地把在羅老郡王手里。

想到這里,她不由苦笑一聲。外有黃水之災,蛀國之蟲為患,內有家事為憂,她真正稱得上內憂外患了。」幾位大人可來過?」這幾日早朝都靜悄悄的,平日喜歡拿小事說大事的官員各個縮了腦袋,誰不敢吭聲,生怕一個不好,就被孫化吉這幾個被黃水整得焦頭爛額的拿來泄憤。

石平從袖子里模出本奏章道︰」孫大人來過,留了封奏折。」

紫月接過來打開,孫化吉圓而有力地字體赫然入目,只是字里行間有些潦草,這幾天的確是忙壞了他。

紫月看完後,把折子放入袖子,眉頭深鎖。賑災的款項戶部已經撥下去了,孫化吉的手腳很快,應在半月內能到地方上。

前幾日雍奐二州聯名哭窮,請求朝廷撥錢或是免些稅收。孫化吉折子里雖沒名著說,但言辭間頗為譏諷,顯是不以為然。

在銀子上他有顆七竅玲瓏心,縱然有護著戶部口袋的嫌疑,總不會差得太離譜。

不過地方向皇帝伸手是伸慣了的,就算住在金山銀山,照例也要哭上一哭。所以折子她留中,準備看看高陽王還能折騰些什麼動靜出來。

正思忖間,眼角瞥見一個小太監正站在棵柏樹後頭探頭探腦。」誰?」她沉下臉色。

那太監一個激靈,撲通一聲跪下了。

阮漢宸一個飛身從暗處出來,起起他的後領,拎到她面前。」奴、才……延福宮小黃子,參見皇上。」

延福宮的人?

她放柔聲音道,」徐太妃身子可好?」」托皇上洪福,太妃娘娘身體康健,只是天天叨念著皇上。」他見紫月緩了臉色,說話立即流利起來。

紫月淡淡一笑,」玉流的婚事準備得如何?內務府的奴才們可還盡心?」」各個盡心得很,說是皇上您說了,得擺足我大秦的威風。」

紫月確定他是徐太妃眼前得力之人了,不然不會如此清楚這些事情,」可是徐太妃有什麼差遣?」這幾天徐太妃為了玉流的婚事將內廷上下指使的雞飛狗跳,連石平都被叫去了好幾次,因此她才如此玩笑。」皇上言重,太妃娘娘只是著奴才來請示皇上,大婚那天放幾位主座?」

這是在問她參不參加婚宴麼?

由于這次狄族少主在京城迎娶公主,因此在京城行禮,既然如此身為皇帝的她便不可能缺席。不過玉流曾斬釘截鐵地拒絕她參加婚宴,只怕是有幾分賭氣有幾分真心,還幾分故意為難。

她想了想,道︰」听玉流公主的吧。」

不坐主位也罷,且以皇姐身份出席,也不辱沒狄族顏面,和大秦國威。」奴才遵旨。」小黃子捋著袖子正要起身告退,卻被紫月下一句話驚得雙腿一軟。」對了,」她拿起茶盞輕晃了晃,」未得召見,私窺帝顏,該當何罪?」

小黃子眼珠一轉,匍匐地上,」奴才知罪,請皇上責罰。」

是個會看顏色,知曉分寸的,她將茶盞輕輕一擱,」去內廷執法司領五個板子吧。」」謝皇上。」小黃子松了口氣,這可是這位女帝親自掌罰中最輕微的一次了。」玉流婚事將近,徐太妃也忙得很,這等小事,不必稟告了。」她漫聲道。有了這句話,就算徐太妃知道也只好裝作不知。

小黃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奴才遵旨。」這才領了旨意去了。

紫月閉了閉眼,這幾日盡讓黃水之事忙昏了頭,竟快到玉流成親之日了。」石平,那件紫貂領縷金百蝶穿花鶴氅該拿出來晾晾了。」說著,她又轉向阮漢宸,」公主的賀禮,阮統領應準備了吧?」

阮漢宸回道︰」臣已包好禮金。」」禮金?」紫月失笑,」這倒是你的作風。」

阮漢宸眸光閃了閃,似是疑問。」你日日跟在朕身邊,莫說買東西,只怕連家都很久沒回了吧?」」臣每夜都回。」

她一怔,」可宮門已……你學帝師爬牆?」

阮漢宸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下,卻沒反駁。

紫月看著他搖頭道︰」你還真誠實。」」臣不欺君。」」是不敢?還是不想?」她戲謔地問,卻沒等他回答便起了身,」罷了,短短一日朕跟熬了一個月似的,石平,回紫月宮,朕要好好泡個澡。」她突然意識到阮漢宸還站在旁邊,俏臉微紅,嘴上卻笑問,」阮統領準備幾時出宮?」」等皇上歇下。」

紫月古怪地瞅了他一眼,苦笑著負手而去。

宋原晉插手了瑤涓公主與羅郡王之事。

這無疑是對參與後宮、皇室事務的一種默認。換在昨天,她會欣喜不已。但如今墨蓮社與高陽王曖昧不明,宋原晉在這個時候突然示好,不禁令人懷疑是否別有動機?

紫月坐在暖冬閣二樓,窗外呼嘯的夜風格外森冷。

兩棵三人合抱的青柏參天,一左一右地屹立在小道兩側,茂密枝葉不時發出沙沙的搖曳聲。

小道很窄,蜿蜒如羊腸,穿過圍牆,一直通向碧園。

風越刮越大,明泉打了個哆嗦,正要關窗,眼角卻瞥見一個隱約身影自碧園出來,橫穿小道匆匆走過,白衣飄渺,黑發如墨。

她的手擱在窗欞上,指尖露在風里,涼如潭水。

怔忡只是一瞬,她縮手起身,腳步踏在木質地板上,輕如碾塵。

下了樓來,石平提著燈籠站在小道一邊,紅彤彤的光照在他端正的面容上有幾分詭異。

紫月抬腳走在那條小道上,月下閃爍銀白,細細通往另一頭。

石平老實地跟在一側,燈籠被刮到一邊,與手平齊地搖曳。

風更疾,只听呼呼兩聲,燈籠便熄了。

石平正想再點著,卻听紫月幽幽道,」滅了也好。」

他低喏了一聲,就將燈籠抓在手里。

紫月走到碧園前,里面竹影幢幢,似乎透露出一股陰冷之氣。

靴子在地上輕輕摩擦,她轉了個方向,順著圍牆慢慢踱步。

落葉卷在半空打旋,一顛一落地在她周遭飛舞。

圍牆在前處轉了角,她站在黑暗與微亮的交接處駐步。

鸞駕遠去的滾軸聲在黑暗中輕微而分明。

紫月在外走了一圈兒,也散去了心里的那股怨氣,回到宮中看奏折。

將段敖的折子放下,紫月單手支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案。

堤壩一垮,幾個建堤的關鍵人物就相繼自殺或失蹤了,尤其是雍州,前後干淨利落地找不出一點破綻。惟獨樊州童堤這個漏子實在太大,尾巴想藏也藏不住,段敖正死咬住它,準備以此為缺口,順藤模瓜。

只怕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其中糾纏的利益、關系、目的……必定讓人觸目驚心。那些人決不會讓其就此大白于天下!

她遲疑了下,將折子壓到疊得一肘高的奏折最底下,順手拿起那封因移動而從奏章上頭飄落的信箋。

梔黃的紙,朱紅的字,在明艷中透露絲絲詭異。

紫月苦笑,歐陽雙連寫信都標新立異,與眾不同不可。

不過熱血五分堂在他手上的確讓紫月如虎添翼,打听墨蓮社的來歷他只花了一天時間。

信,她看得很仔細,逐字逐句,一絲不苟。

最後合攏,閉上眼楮。

第一次听到墨蓮社這三個字是從沈林嘴里,卻遠不如這張紙上來得詳荊創社人,創社時間,創……她眸子猛地一睜,拿起信盯住某處。」榮德七年五月……」她低喃。

懸著的心,緩緩放下,嘴角露出一絲明燦勝朝霞的笑。

因玉流公主即將出嫁而沸沸揚揚的皇宮又被一道聖旨激起了千萬漣漪,一輪一輪,在可見的,不可見的地方蕩漾開來。

紫月坐在皇宮一角,默默地听著石平自各方探听來的反應。

將宮廷執法司與宮廷執禮司交予宋原晉,內務府交予跋羽煌,不知情的人看,皇上大權下放,兩人同樣得寵。稍知曉點的人看,掌管皇帝口袋的內務府顯然比宮廷執禮執法司要重要的多。但真正知情的人才明白,內務府的權把在石平的手里,後面站著紫月,管那里不過是個名,手是半點伸不進去的。

宋原晉不似初進宮時那般激烈,平靜地接了旨,隨後一言不發地進了房門,再無動靜。倒是宋鳳坡曾在長慶宮外轉了個圈,聆听傳旨,但並未進去。

自從那次元宵後,宋鳳坡便再未單獨去過長慶宮,只偶爾隨著其他蓄子前去請個安,也不多留。

兩人關系僵硬得一如她先前的猜測,仿佛元宵那夜所見,不過是她的幻覺。

只是這樣突兀的平靜,反倒讓她有種隱隱的不安。好似……壓抑的暴風雨。

跋羽煌的反應似是正常,又似不正常。

擺香案,下跪拜。十成的大秦禮節他做足十一成。

冊封典禮那夜的傾訴,紫月宮的輕佻,如今的順從,處處透著詭異,偏又無跡可尋。

她明明是這座宮殿,這片江山的主人,卻似乎總走在一團又一團的迷霧中,身邊的人總喜歡藏半個身子在迷蒙里,露出的半個也不知是真是假……

嘆了口氣,她直起身子。

明日便是玉流出閣的日子,她總該再做點什麼……

為了她,也為自己吧!」石平,將那件紫貂領縷金百蝶穿花鶴氅帶上,去玉流宮。」

玉流冷眼看著那件紫貂領縷金百蝶穿花鶴氅,彩蝶撲翅,靈動如飛,花葉栩栩,幾可聞香。

因這件大氅,終將她與紫月的恩怨明朗。

也因這件大氅,她不得不失了宮里最可信最可靠之人。

不過在這出嫁的當口,她突然拿出這件大氅有何用意?想以偷竊御用之物的把柄威脅她?只怕天高皇帝遠,鞭長莫及了。

紫月自然不會這麼傻。

前後不過幾步路,幾個呼吸停頓,玉流腦中已閃過數個念頭。」皇上,」她五指輕輕撫過包在錦緞里的大氅,」夜深天寒,大氅該披在身上保暖才是。」

紫月將她眼中的疑慮一一收入眼底,不動聲色一笑,」唯一的皇妹出嫁,朕卻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賀禮,委實慚愧。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件大氅還勉強過得去。」」大秦朝第一公主之餃,臣妹是萬萬不敢當的。」話是笑著說的,听起來卻有絲絲寒意。

紫月笑著握住她的手,五指微微用力,」朕說當得便是當得,」她嘆了口氣,眼中傷感無限,」我們終究是姐妹,若不是生在皇家,興許睡臥同榻,食咽同桌,彼此梳發簪花,又怎會生分至此?可惜……很多事情終究是明白得太晚。朕……又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不到最後不悔悟的倔脾氣……」

說到此處,眼眶微紅,明亮的眸子似蒙上了層水霧。她輕撇過頭,眨了眨眼,眼楮復又明晰,仿佛剛才那片蒙朧只是錯覺。

玉流微微動容,」皇……姐……」話到嘴邊,又收了口,化作嘆息。

紫月垂下頭,眼中閃過絲幾不可見的失望,隨即抬頭破顏一笑,」玉流妹妹出嫁在即,朕卻只說這些有的沒的,未免掃興。」

她拍了拍玉流的手背,」無論到了何處,一定記得,朕是你的皇姐,大秦朝是你的娘家!我殤氏公主,金枝玉葉,狄族但有怠慢,朕必不饒他!」

玉流動情地反握住她的手,」臣妹明記于心!」

紫月拿起大氅,親手為她披上,」一切小心。」」皇姐,你是否會怪我……」

她的話未說完,已被紫月截斷,」幾位太妃乃是長輩,上坐主位,再合適不過了。朕說過,在你面前,朕不過是血脈相連的皇姐罷了。」

玉流哽咽著點點頭,眼角微有濕痕。

紫月又拍了拍她的肩,淡淡轉過身。

兩人同時在對方看不見的時候嘆出一口氣。

無怨無悔的玉流並非真正的玉流。

將秦、狄兩國放在第一的紫月卻是真正的紫月。

終究陌路……

玉流的婚禮奢豪華貴,玉珠翡翠、金銀珊瑚、錦緞綾羅……將皇宮里外裝點如神話中的東海龍宮。

與秦朝的窮奢極侈相比,狄族顯得低調而簡樸。

阿修巍穿得是秦朝駙馬的朝服,紫金六蟒紅寶石頂冠戴在他頭上,竟是王者無匹的霸氣。相形之下,紫月雖身穿龍袍,卻顯得優雅而嬌校只是那雙墨如漆,明如鏡的眼眸始終淡定安然,仿佛天地間一切盡是一般,無可動容。」皇上。」阿修巍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與她四目相對。」駙馬。」她輕掀嘴角,似笑非笑。身份與身高並無直接關聯。

沈林悄悄自兩人身邊退開了點距離。

站在兩人旁邊,讓他有種被強烈排斥的錯覺。

禮樂驟響。

紫月與阿修巍各退一步,同時移開目光。

紫月看到瑤涓靜默地坐在熙熙攘攘中,滿室珠華襯得她臉消瘦蒼白。羅郡王沉默地站在她身後,一臉無語的凝重。

是爭論後的彼此無言,還是開口前的沉悶?

她站在這頭,暗自揣測。

玉流在洋洋喜氣的奏樂聲中翩翩而來,她的臉擋在珠簾後面,只有那雙清冷的目光犀利地穿射出來,自來客臉上一一掠過,惟獨跳開紫月。

她走得略疾,喜袍寬大的袖子如蝴蝶的兩只艷紅翅膀,迎風招展,肆意張揚。

紫月偷偷伸出手,感受喜袍自她指尖滑過,再也抓不住……

幾位太妃坐在主座上。

常太妃喜形于色,古太妃略顯傷感,馬太妃無動于衷,徐太妃卻是悲喜無定地流淚。

紫月站在玉流身後,眸黯如夜……

一手造成的恨,一手造成的果……

何能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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