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敖抿緊唇,冷峻如刀削的臉更顯酷寒,」你可有證據?」」我沒有,他有。」
輕飄的一句話,卻讓段敖臉色驟變!」沒有理由!」」十二萬兩白銀不但能修奉堤,而且也能養一支十萬的軍隊兩個月。」」高陽王並不缺十二萬兩白銀。」」但皇上缺。」宋原晉望著落在地上水珠,徐徐道︰」就算精明如孫化吉,在今年稅收上繳之前,也不可能再變出幾十萬兩的銀子。」
一個皇上沒有銀子意味著什麼?
兩人心照不宣!」所以你讓鄭曠下獄?」段敖眉頭緊鎖。
別人看著鄭曠是因為違令被抓,至多被抓的時間快了些,好似……刑部的人根本就是等在那里的。只有他們知道,吏部那天的確派出了人,卻慢了一步。在連非語召集四位監國大臣的時候,宋原晉就已經通知他將鄭曠看護起來。」沒有戶部侍郎的同意,銀子就只能存在庫房里。」卷長的睫毛在白皙如玉的面頰上投出小片的陰影,藏住一瞬凌厲的目光。
段敖臉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銀子在庫房,而能提銀子的人卻在刑部大牢,這一環扣一環的結果就是所有人的矛頭都將直指刑部!」宮里如何?」春寒的濕氣拂在他臉上,說不出甩不月兌的粘稠難受。
宋原晉靜默了下,」一發未動。」
一發未動?
那一發若動,是否即將牽動全身?
這句話听似指宮里風平浪靜,但細品下來,卻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段敖眉眼微動,臉上的表情卻慢慢沉澱下來。」如果需要,刑部隨時听候調遣。」
一滴雨露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點啪嗒,打在宋原晉的靴子上。」多謝。」他語氣淡淡的,好似听到的,只是句最普通不過的客套。
段敖目光落在他發絲上凝結水珠,晶瑩與璀璨,將細細的光線聚于一點,清燦得移不開眼。」不必!自那天起,段敖的命便已系在宋家的船上。」
……船傾人亡。
風中仿佛傳來如此嘆息。
宋原晉側首。
段敖的唇薄而堅毅,抿得很緊。
暴洪之下,豈有完卵。
紫月與斐銘在山上避了半月,等水勢稍歇,下得山來,入眼俱是肆虐後的荒蕪淒涼。殘骸遍野,斷垣四處,沿路少有生人,倒是尸殍漫地,其狀百出,無法形容。
勉強到了那借宿的村外,紫月已是臉色蠟黃,雙唇發白,眼眶紅紅得腫了一輪,看斐銘的時候常常目光閃了半日才能對上。
斐銘精神尚好,只是身上狼狽不堪,染黑的烏發灰了一半白了一半,遠遠看像個枯朽老頭,衣裳更是東破西破,哪里還有昔日帝師飄逸如仙的影子。」停、停,」紫月吃力地趴在斐銘的背上,」歇歇吧。」說完,又猛力咳嗽起來。
斐銘腳下未停,只是右手拈起兩根手指在她手腕處探了下,然後輕握住她的手心。
一股熱流自掌心源源傳來過來,將身上的虛月兌疲乏去了一點。此種感覺紫月自是不陌生,這幾日他便是用這種方法勉強維持自己的病況。」斐銘……」紫月嘴巴微張,一連串咳嗽接踵而來,好似要把五髒六肺一股腦兒嗆出來。
斐銘將她輕輕放下,」到了奉陽再說吧。」
紫月怔了下,疲軟的雙腿幾乎支不住身體,向一邊傾了去,來不及驚呼,自己已被打橫抱起。」這樣可好些?」呼吸拂在額頭,輕軟如棉絮。
抬起頭,對上一雙擔憂的眼眸,眼底還是一片清亮,那種清亮即使窮集天上所有烏雲也不能遮蓋。
紫月眨了眨眼,光彩自瞳孔最深處輕綻,」你為什麼當帝師?」說這話的時候她沒有咳嗽,還是定定地看著斐銘。
斐銘似乎愣了下,慢慢側過頭,想了想,」大概是我太窮了吧。」感到懷里的人疑惑的目光,他又補充道,」你知道,帝師的俸祿不少。」
懷里人沒有絲毫反應,斐銘低下頭,才發現她已經閉上眼,前額頂在自己的臂彎里,側臉安詳而寧靜,看著她這樣,心里說不出的心疼,得想辦法,快一點兒到達他們的目的地才行,要不然紫月會死在這里。
手臂又緊了緊,他腳下略快。
大約半柱香後,隱約可看到前方的官道。
向來嬉笑無忌的斐銘也禁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來,卻听懷里的人在胸膛前悶悶的發出聲音,」若有一天我不是皇上……」話音漸輕,幾不可聞。
斐銘眉梢微動,目光在一瞬變幻千萬,然後低下頭,一臉茫然地問︰」什麼?」
紫月緩緩轉過頭,大半邊面色憋得緋紅,眼楮半張,木然地看著他的衣服領口,」朕是說,帝師和孫大人……真是天生一對。」
斐銘聞言一笑,眉眼靈動,」天生對頭吧!我可不喜歡把銀子放到別人的兜里去。」
紫月嘴角掀了掀,似有笑意。
官道近在咫尺。」奉陽就在前面,且先等等,與其他災民一同進去。」路引在孫化吉身上。奉陽不比其他小城,沒有路引,恐怕連城牆都模不到。不過最近災民流竄者眾,高陽王又素喜善名,自然不能拒之門外。因此要入城,只能混在大批同鄉的災民中間。」都听你的便是!」紫月說得極輕,喉嚨涌上的瘙癢,讓她幾乎忍不住又要咳嗽起來。
斐銘走到官道旁,將她輕輕放下,自己則扯下一塊衣料,將頭發盤在頭頂裹了起來。幸好只是初春,嚴寒未盡,他的裝扮倒也不突兀。
從晌午等至傍晚,馬車陸陸續續來了幾輛,還有一行護鏢,惟獨災民一個不見。
斐銘模著紫月越來越熱的額頭,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心里已有最壞打算,無論下一批來者何人,都拿下強行進城!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天色近黑,斐銘算著差不多到關城門的時間,終于來了一批災民,稀稀拉拉十幾個人,少的攙扶著老的,男的拉著女的,幾個稍微年輕點的走在最後。」門!見到門了!」走在最前面的老漢扯著嗓子嘶吼了聲。其他人立刻振奮起精神,走路也加快了幾步。
斐銘見機不可失,抓起泥土抹了把臉,抱起紫月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
幾個青年快走幾步,一人一手抬住他胳膊,」兄弟?」
斐銘將身上半數重量靠在其中一人身上,虛弱道︰」我要去……奉陽。」
紫月在他懷里不安地動了下。
那個走在最前的老漢已經走了回來,歷經滄桑的眼楮撲閃了一下,」快到了,一起走吧。還能走得動麼?」
斐銘半張著眼,目光犀利地透過額前凌亂的劉海與他輕輕一觸,點了點頭。」那就走在中間吧。」老漢背過手又走到前面去了。
青年們見狀拍了拍他肩膀,退到隊伍最後。那個被他靠了半天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聳了下肩,將斐銘頂了回去,才輕哼一聲走回去。
斐銘抬頭,但見前方奉陽城牆巍峨雄壯,遠看如綿延不絕的山脈,在半黑的天空下雄踞一方。
夜越來越黑,老漢的步子也越來越快,那黑塊般的城門也一點一點得變大,直到仰望。
城門前幾個官兵挺直地站在兩側,好象雕像。
老漢弓背走到官兵前面,點頭哈腰地說著話。
官兵們冷著臉,不笑也不應答。老漢不死心,兩腿一曲,當眾跪了下來。」林先生!」眾人臉色驚怒。有幾個青年忍不住沖上前。」站住!」老漢回過頭朝他們低喝。
青年們見他臉色剛肅,不怒而威,齊齊一怔。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自大門里轉了出來,先是打量了眼人群,然後走到老漢面前,親自攙了起來,」老丈多禮了。」」這位官爺,行個好,讓我們進去吧。」老漢見機抓住他的手,」我們都是從俞家村逃出來的,大水一沖,房子、地都沒了……本是六神無主,卻听說高陽王仁義,在奉陽設了粥鋪,還能重新領些糧食種子,這才領著一眾老弱婦孺前來投奔……還請官爺行個方便。」
那軍官聞言只是微微一笑,」听老丈談吐,不像平常人家啊。」」老朽不才,曾給村長做個幾年師爺……」說著低下頭來。村長大多是村民自己推薦,不屬官府編制,所以所謂的師爺更是毫無分量。
軍官嘆道︰」若換了平常,我自然會放各位進去。可惜王爺此刻不在城里,這等事情,我實在不好做主。」
老漢又道︰」那請官爺先放婦孺進去,我等可在城外等王爺回來。」」王爺怕一時三刻還回不來。」軍官又朝那群人看了眼,」你們不如去泊夏城吧,那里的知府素有善名,想必會收留各位。」」天色已晚,官爺可否留我們一晚,待明日再走。」他緊接著又補充道,」只需在牆角縮一晚便可。」
軍官面有難色,」這……」
一個官差從城里匆匆走來,向他低語幾聲。
軍官似是一怔,」曉得了。」
抬頭朝正眼巴巴看著他的眾人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真是巧極了,高陽王妃體恤受災百姓苦難,在東街舊舍設了粥鋪和暫居所,各位且隨我來。」
眾人自是道謝不迭。
斐銘眉毛輕挑一並跟了上去。
若是他剛才沒听錯的話,那個官差明明說下命令的是楚方先生,怎麼會變成高陽王妃呢?有意思。
所謂的粥鋪不過是在一排低矮的平房前擺了兩個大桶,桶還有八分滿,想來才分了沒多久。大桶前排了長長一溜隊伍,衣衫襤褸,披頭散發,各個耷拉著腦袋,彼此也不搭理,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前面一個人。
一個官差站在隊前分發,粥舀起來的時候還發出滴答的聲音,在只有星光指路的夜里顯得格外孤寥。另有三四個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見到軍官過來只把頭偏作一邊當沒看到。
軍官也不理會他們,轉頭對老漢道,」便是這里了。」」多謝官爺。」老漢朝他拱手謝道。」舉手之勞罷了。」軍官又朝官差看了一眼,」我只能送到這里了,老丈自己保重。」
老漢默然點頭,顯是听出他的言外之音。
斐銘趁眾人不注意,放慢腳步,緩緩落到最後,正要轉身離開,肩膀卻被一個青年搭住,」兄弟……」換了平日,那青年身手再快十倍也不可能搭住他,可連日的奔波勞累及擔憂實是讓斐銘的體力熬到了極致,因此心中猛怔,表面卻不動聲色道︰」何事?」」阿強!」老漢突然喊道,」又偷懶!磨蹭什麼,還不過來!」
那名叫阿強的青年訕訕地松開手,快步走到老漢跟前。」還不去排隊。」老漢瞟他一眼。」哦。」阿強漫應一聲,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卻見斐銘原先站的位置已被其他人佔了去。
紫月一覺睡得骨頭松軟,醒來時正好對上陌流星好奇張大的眼楮。見她想說什麼,陌流星立刻乖巧道︰」哥守了兩夜,今晨看皇上退了燒才歇著去了。」
紫月眉頭微動,嘴巴又張了下。」放心,哥武功這麼好,不會有事。」
紫月翻了個白眼,」你……」」我沒騙你!」他舉起一只手,作發誓狀。」水!」紫月豁出全身力氣低吼。
陌流星脖子一縮,跑到桌邊倒了杯水,端過來看著紫月躺在床上無奈的表情,想了想,又把杯子放回桌上,先扶她坐起,再跑去將水遞過來,」喝吧。」
紫月看著他無辜的表情,突然想起小時候太傅說過」嗟來之食!」的典故。」你怎麼在這里?」潤了下嗓子,說話流暢許多。」和哥約好的,若失散的話便來這里會合。」說著,他委屈道︰」這半個月等得我頭發都快白了。」」你和斐銘幾時和好的?」紫月盯著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陌流星搔了搔頭,」這事說來話長。不如……」」洗耳恭听。」她斬釘截鐵道。」那……從哪里開始說?」」從你哥開始……」她把」你哥」兩個字咬得極清晰,也極緩慢。
陌流星莫名地哆嗦了下,」這個,其實你說破他是我哥那天夜里,我們就相認了。」他當然不會說過程中他曾將斐銘逼得跳了臭河,才完成感人肺腑的兄弟相認。」那後來你和他的水火不容也是裝的咯?」紫月的口氣有些危險。
他舌忝了舌忝嘴唇,」這個,又說來話長。」只是略頓了下,又乖乖接下去道,」在出行之前,我哥曾來找過我,讓我假裝與他不合,以便與跋羽煌留在同一個馬車,就近……恩……」」監視?」紫月幫他接了下去。
陌流星默然。」他總該告訴你,跋羽煌的真正目的吧?」跋羽煌的行為曾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先是宮里莫名其妙的張揚和挑釁,似乎是將苗頭對準了皇夫之位,其後是出宮後的沉默以及……腦海突然閃過他陰狠的話語和摔下馬時漠然的表情……心猛得縮緊,那種恐慌延續至今,滯留不去。
還有從西面突圍,奉堤沖垮……一切巧得好象有只手在後面撥弄,布好棋局,等著棋子自己跳進去。」應該是為了回北夷登位。」陌流星回答得很快,好象一早知道了答案。
紫月手心一緊。
回北夷登位?
不錯,能讓他如此處心積慮,甘冒奇險的也只有此事了。
她怎會忘記他曾是驕傲的北夷之鷹!」可是北夷的老王爺不仍在位麼?」當初既能殺他妻兒,逼他來秦,便是抱了破釜沉舟的決心,絕沒可能在他一事無成的情況下,允他回北夷,還將王位傳于他。」我得到軍報,北夷發生內亂,北夷王在戰亂中被流箭射死了。」
紫月突然想起陌流星雖經歷牢獄之災,不過西南軍總兵五個字依舊掛在他的頂戴上。」那現在當權的是誰?」
事情的脈絡隱隱浮出水面。
陌流星搖搖頭,」如今北夷一片混亂,一直有謠言說跋羽煌早回北夷,此次叛亂也是由他而起。」」怎麼可能?」跋羽煌與她分開不足半月,論腳程也不可能到北夷。
何況奉堤大水,就算他是始作俑者做了萬全之策,也定會被殃及。
紫月托著杯子,然後恍然叫道︰」原來是這樣!」
跋羽煌走得每一步都是經過精心策劃的!
或者說,自他來到秦朝皇宮的那刻起,他就無時無刻不在為回國篡位做準備。
先是在冊封之夜的傾吐,引起她的警戒。然後的挑釁,讓她對他的存在產生強烈的不安。再與宋原晉沖突,攪亂整個後宮……讓她祭祖時不能放心留他在後宮。
勝州與北夷相交,從那里回去自然比帝州近了百倍也方便百倍。當然若此計不成,也可造成他一心當大秦皇夫的假象,從而拉攏或離間大秦朝臣,為他所用。
彭挺與徐克敵便是最好的證明!
可惜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大秦皇帝即位後的祭祖實是打著旗號的歷練,路程不但不近,反而離北夷更遠。
怪不得自換了行裝後他一直臉色不善,恐怕是極不甘心自己一手布局被殺得個措手不及吧。
那麼那群刺客的幕後主使也就呼之欲出了!
真正是好膽色!好謀劃!
若跋羽煌現在在跟前,紫月都想和他痛快喝上一杯!
當然,最好是在他的杯子里再加點砒霜之類的。
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跋羽煌的確是用得淋灕盡至。刺客是用來敲山震虎的,東南北三路被圍,獨留西面大唱空城計,然後在晨曉時佯勸她走東面……因為算準了會有官兵將她逼回西面!
接下來更簡單,摔馬、炸堤……若她死在這場變故中,世人也只會把矛頭瞄準高陽王。他不過是僥幸大難不死,逃回北夷,發現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竟冒他之名發動叛亂,痛心疾首之余無奈騎虎難下,盛意難卻只好繼位。
那時大秦為帝位尚自顧不暇,哪里還有空管他一個先侍臣!
這著棋不可不謂毒辣!
跋羽煌恐怕早已看穿大秦平靜表下洶涌不止的暗濤。
若一切真按如此棋路而走,那大秦敗亡不過頃刻!此消彼長,等跋羽煌整合上下,肅清異己後,大秦正是內斗得如火朝天欲罷不能之際,那時候他進可攻退可守,大秦怕成了他手上搓圓搓扁的面團!
而現今的局面,卻是彼此勢均力敵。
跋羽煌和紫月同時身在險境,眼下就看對方如何出招,己方又如何拆招了。」可有跋羽煌蹤跡?」以斐銘的狡詐而論,必定留有後著。」我已派人沿途搜尋,不日必有消息。」陌流星說得肯定,顯然是對派出去的人極有信心。
紫月想起大秦除了帝輕騎外,惟雍州西南軍能與三位郡王的軍隊媲美,因此放下心來,」斷不能讓他離開大秦!」
不然兩國的硝煙怕是要重燃了。
門被輕叩兩下,斐銘低頭推門而入,手上端著兩碗熱騰騰的東西。
看著那頭黑亮長發和似醒未醒的眼眸,紫月心弦莫名波動了下。
陌流星接手過來,抱怨道︰」不是讓你歇著去了麼?」
斐銘抬頭,一臉嚴肅道︰」這可是金主,今年加不加俸祿全在此一舉了。」
撲哧,紫月捂住嘴巴笑吟吟地看著他。
陌流星無奈地卷起袖子抹上他的左臉,」別動,黑的。」
狠擦兩下,灰沒掉多少,臉卻被磨出紅暈來。
斐銘抓住他的手,古怪地瞪著他,」流星,我往日待你不薄啊。」」是不薄,不就是隨手把我一個人扔在別人家十幾年,不理不睬嘛……」陌流星看著天花板嘆氣。」突然很困,」斐銘捏著眉頭,且嘆且退。」哥……」陌流星猶不死心。
紫月輕咳一聲,」這粥是給朕的吧?」
陌流星猛然醒悟,這床上躺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主子,」皇上請用。」小心翼翼地將粥捧過去。
而且是個很愛記仇的主子。他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他背著門,因此沒看到斐銘關上門時向紫月遞出的感激眼神。
听到關門聲,陌流星一動,紫月接著道︰」此為何處?」」客棧。」他隨口答完,當即想到紫月問得是這里安不安全,」飛來客棧,是哥的師父開的。」
廢物?
紫月吃了口有點灰色的粥進嘴巴。
果然很難吃。
她慢吞吞地繼續,盡量把思緒集中在別的地方。
廢物雖屬高陽王府,不過既然斐銘會把她帶來這里,說明這里是安全的。
反正廢門相處方式向來奇怪,不能以常理度之。
咽下最後一口粥,她微吸了口氣,淡然問︰」可有孫化吉他們的消息?」
陌流星白女敕的臉皺成一團,」還沒消息。」
沒消息比壞消息來得強。
紫月將提上來的心又放回一半。
適才陌流星開口的剎那,她竟覺得有一年那麼漫長。」你回來,紀佔可有為難你?」
這話的意思是說她願意做自己的靠山?
陌流星的腰桿立刻挺得筆直,」哼,我不找他麻煩就不錯了。」
雖然他是安娜的父親,但這筆帳還是要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