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帝的三宮六院 第74章 轉機

作者 ︰ 駱千尋

清風般的嗓音在段敖等人腦中如擊重錘,不約而同暗道︰終于來了。

一個二十左右的紫袍青年含笑站在門檻前,腰帶錦繡,環佩玲瓏。鄭曠只覺眼前一亮,腦中只得四個字--金風和煦。

「你們還不動手?!」宋鳳坡的額上隱隱有汗珠成凝。

站在屋檐上的帝輕騎置若罔聞。

傍晚余日西照,影子東斜,黑長如鬼魅,依然紋絲不動。

宋鳳坡抬手抹了把冷汗,想通似的呼出口長氣,「看來,我一敗涂地。」幾日來的興奮與焦慮似都在一瞬間遠去,那曾經在午夜夢回描繪千萬遍的美景在剎那支離破碎。

「一戰未成,何以言敗。」聲音淡若春風拂水,了無痕。

宋鳳坡卻苦笑不說話。

他今日所說所做盡入帝輕騎、宮廷內侍與刑部眼中,即使終未成事,這意圖之名卻是洗不月兌了。

宋原晉撥開擋在身前的侍衛,走至他身前,從袖里掏出一封信,「幫我交給高陽王。」

「你確定?」他的手指搭在信封上。他當真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放他走?他這一走,背後怕是不知又要牽動多少勢力的考量。

今日帝輕騎不听號令想必出自連非語授意,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連非語就沒有坐上高陽王的船。

不過就算坐上也無妨,以連非語的資格功勛,紫月要動他,還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但他不同,他只是宋家的一個區區宋鳳坡。從他進宮那天起,宋老相爺就把他視作一顆棄子,留也罷去也罷。他若能干出番事業,那還有機會在宋家留一席之地,若不能……宋家決不會為他而違拗紫月的意思。

宋原晉松指,信在空中搖曳了下,穩穩落在宋鳳坡倉皇伸出的手中。

「替我謝過高陽王,若非他試探之舉,滿朝上下恐怕還不能如此齊心。」

宋鳳坡嘴巴張了下,又頹然閉上,扭頭朝外走去。經過帝輕騎足下時,腳步略頓,「連非語究竟下得什麼令?」

「連相下令箭指平昭殿。」其中一名帝輕騎肅容道。

宋鳳坡看著張如盈月的弓與蓄勢待發的箭嘴角似笑非笑地掀了下。

「等下!」如意突然從他身邊穿過,急急跪在宋原晉面前,「不好了,馬太妃被劫走了!」

宋原晉眉頭輕蹙,「來了幾人?現在何處?」

如意躊躇了下,「我,奴才也不知道,是听人說的,他就在外面!」?

「讓他進來。」

宋鳳坡索性收了腳步,他站在轉彎處,正好看到迎面走來那人,從七品的太監服,腰彎得極低,腳步邁得極小,像怕被人撞見般。

正要轉彎時,抬頭猛得與他視線對上,立刻哆嗦著跪了下來,「奴才劉、劉成,見過宋侍臣大人。」

「我倒也是個宋大人,卻不是你要找的那位。」宋鳳坡略帶嘲諷地瞟了眼宋原晉。

「笨蛋,這邊!」如意急得冷汗直冒,很想沖過去把他拖過來,可惜自己被那麼多弓箭對著腦袋,身體好象虛月兌一樣軟綿綿得使不上力。

劉成立刻爬到宋原晉面前,「奴、奴……」

「你是劉成?」宋原晉眉頭蹙得更緊。

劉成抖了下,連連磕頭道,「是是是……」

「你現在應該在執法司的牢房里!」不是疑問,是肯定。

「奴奴……」劉成啪得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奴才听到了很重要的消息……所、所以出來報信!」

宋原晉腳步微移了下,劉成立刻爬了幾步,頭繼續對準他的鞋。

「你听到了什麼消息?」

劉成精神一振,「執法司的羅海英買通人要將馬太妃帶出宮去!」他舌忝了舌忝嘴唇道,「就這個時辰。」

「不過一句話,為何不由看守太監待傳?」宋原晉聲音突得沉了幾分。

劉成早知必有此問,因而答起來不緊不慢道︰「此事干系重大,羅海英又耳目眾多……」

「那些耳目又怎肯冒著大不韙將你放出來?」宋原晉冷然問。

劉成一呆,支吾不能言。

他在牢里得到這個消息時,便知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次若表現得好,莫說出去,即使是重受重用也大有可能。畢竟伺候紫月那幾年的情分還是在的。當初他犯的事情大,皇上不能公然保他也是有的,如今有了借口,將他放出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的算盤打得劈啪想,卻不料宋原晉根本不買他的帳。

「這、這等奴才見了皇上,自、自會解釋……」劉成咬牙道。

宋原晉抬眸,見宋鳳坡還站在那里,不禁問道︰「還不走?」

「恐怕還走不了。」宋鳳坡苦笑一聲,便听大老遠一聲尖銳喝道,「古太妃駕到。」

夕陽與適才相比,仿佛半分未動。

如意搓著抽筋的小腿,突然覺得今天漫長得令人煩躁。

帝輕騎的箭依舊在屋頂上指著平昭殿。

宮廷侍衛與刑部衙役的刀劍也還在鞘外。

當一身素華的古太妃出現在視野時,氣氛愈加凝重了幾分。

「太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見宋原晉帶頭行禮,宮廷侍衛與衙役遲疑了下,將兵器還鞘一一跪了下來。惟獨帝輕騎仍是面無表情地盈弓而立,在橘光下,恍如五十個青銅像。

古太妃輕甩廣袖,臉色不動,目光視若無睹地略過他們,直直地盯著宋原晉,「長慶宮潔侍臣接旨!」

宋鳳坡神色一驚。

紫月不在宮內,還有誰能頒旨?

太妃?若是太妃的懿旨,又何必親自前來?

如若不是……難道先皇還有遺旨未公布?

他悄悄抬起頭,發現許多人與他一般露出驚疑的表情。

古太妃小心翼翼地接過宮女盤中的旨軸,卻被未當眾宣讀,只是輕輕交于宋原晉。

「皇上用心一片,望潔侍臣明白。」

皇上?

在場人同時一呆,古太妃口中的皇上定是指紫月了,難道這聖旨是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

還是……在離宮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

宋鳳坡想到第二種可能時,胃猛地一抽,這種抽搐就好似當年听到宋原晉被抓下獄一般。

宋原晉平靜地接過聖旨,將卷軸慢慢打開。

偷瞄的眾人只覺得明黃卷軸像鞭子一樣**辣地抽過眼楮。

然後,卷軸被緩緩收攏,宋原晉抬起頭,眉眼平添一抹異彩,讓人不敢直視,「臣,遵旨。」

古太妃微微一笑,她本就是十分溫柔之人,這笑更讓人有種我見猶憐的嬌弱。「本宮尚約了徐太妃常太妃與瑤涓公主去豐回宮坐坐。」豐回宮是馬太妃的寢宮。

宋原晉嘴角微微翹起,「原晉恭送太妃。」

古太妃點點頭,正要走,又想起什麼似的道︰「本宮讓姚姑姑同你一道去,也好有個說法。」

「太妃思慮周全。」

宋鳳坡腦里瞬間轉過無數種想法。

這張聖旨必定是針對高陽王而來的,或者並不是高陽王,而是任何一個可能在京城興風作浪之人。這張聖旨顯然關乎宋原晉……不然接旨的人應該是連非語或是其他尚書。

那麼這張聖旨的內容就十分令人玩味了。

一個後宮之臣如何能干涉前堂朝事?

猛然一個念頭像一把刀一樣自頭中間劈下!

除非……!

「我與你同去。」清泠的聲音近在耳畔。

他側首,人眼便是宋原晉皓玉般晶瑩的面頰。

「還是不了,」宋鳳坡抱臂道,「我突然改變主意,要留在宮里了。」

宋原晉毫無驚異,轉首對如意道︰「備車戶部。」無視于眾人突然張大的嘴巴,又接著道,「順便去趟連相府,讓他將帝輕騎都撤了吧。」

如意結巴道︰「要出宮?」

皇上不在,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出宮?

宋原晉輕瞟一眼。

如意立刻低聲道︰「是。」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劉成問,「他怎麼辦?」

「何處來,何處去。」

戶部。

衙役匆匆跑到正堂,氣都來不及喘,就跪在地上,「見過高陽王,見過範大人、段大人、秦大人、沈大人、鄭……」

「起來吧。」高陽王坐在上首,目光自所有人臉上一轉,「以你的官職,等見完所有大人……本王脖子也要等長了。」

「是是是,啊,不是不是不是……」衙役緊張地擦著額頭上的汗,分不清是適才跑得太急出的汗還是現在被嚇出來的冷汗。

秦煥之咳嗽一聲,「你起來回話。」

衙役這才恭恭敬敬地站起來。

「秦大人的話到底比本王的管用。」高陽王話音一落,衙役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行了,」高陽王忍不住笑出來,「你怎麼像是專門來敲木魚。」

幾個小官急忙一同賠笑出聲,卻發現幾位尚書依舊板著臉孔,立馬收了表情。

「連相傷勢如何?」

衙役急忙道︰「很嚴重。」

「多嚴重?」

「那血一盆盆得往外端,里里外外都是人……」

高陽王朝秦煥之他們露出一個意有所指的眼神,「那就是死不了了。」

衙役啊了一聲。

「你可有見到人?」

「不曾,只見了幾位夫人。」

段敖突然開口問,「她們穿著打扮如何?」

「十分樸素簡單,而且形容憔悴……」

高陽王與幾個尚書同時笑出聲。

眾官員不明所以。

段敖解釋道︰「連相幾位夫人是出了名的愛美,平日打扮自然千嬌百媚。連相是傍晚受的傷,幾位夫人傷心憂慮尚且不及,又怎會有閑情改裝易容。」

秦煥之皺眉道︰「以連相之謹慎不可能出此等疏漏。」

「那就要問範大人了,」段敖冷笑道,「不知範大人下手留了幾分情?」

範拙面無表情道︰「不知。」

「人是你傷的,又怎會不知?」

「段大人有何憑證?」

沈儒良沉吟道︰「或許還有一種可能。」

「……」範拙臉色大變。

「空城計。」

高陽王見眾人難看的臉色,淡淡道︰「若是如此,連相此刻……恐怕正是在生命交關之際。」

思采突然跑進來,欲附在他耳邊耳語,卻見他偏開頭,「在座都是朝廷堅石,無不可對其言。」

思采低應一聲,道︰「適才連相府來了幾個宮里的人,進屋子里去了。」

「宮里?哪一宮?」範拙皺眉問。

段敖冷道︰「吏部尚書幾時還管起內宮之事?」

秦煥之與沈儒良互看一眼,都有些一籌莫展。

範拙與段敖交惡,明顯不能善了,還有大秦左相生死未卜,高陽王心思叵測……現在又扯上內宮,如此爛攤子,恐怕就算皇上立刻趕回來,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

範拙不理他,只看思采。

思采輕聲道︰「長慶宮。」

宋原晉?

所有人不禁眉頭一皺。

「潔侍臣駕到!」

尖銳的男音道盡內宮特色。

眾人互看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詫之情。

平日里寬寬敞敞的戶部門口被擠得水泄不通。

小官的轎夫們拼了命得往旁邊擠,尚書們的轎夫又好些,只是作樣子地朝前走兩步,避開正門。高陽王的轎子直接抬到了戶部里面,鄭曠與其他戶部官員面露不悅,但見沈儒良神色如常,只得靜默不言。

儀仗如龍,兩個隨侍太監走在最前,斂目垂手分立兩側。

「臣等參見潔侍臣。」一干人等站在門檻內,聲音整齊劃一。

高陽王悠然坐在正堂里面,閑閑地啜著茶。

「免禮。」此聲一出,範拙等人都有絲恍惚,當初同袍,日聞其聲未覺有異,如今一簾之隔,听之竟如高山流水般清靈曼妙。

「謝潔侍臣。」

禮數過後,眾官員誰也未開口,只是眼觀鼻,鼻觀心,井然不動。

後宮之臣出宮自是不合規條,但宋原晉何等人物,他既然敢來,必有所依持,只有笨蛋才會明目張膽地找這個茬。

「養頤宮姚芝見過幾位大人。」一個年越四十的宮裝女子自後一輛雙人駕輦中翩然而出。

範拙等人連道不敢。

「鄭曠大人何在?」姚芝落落大方問道。

鄭曠一怔,上前一步道︰「本官在此。」

姚芝越過眾人,走至宋原晉車輦前,恭敬平伸雙手道︰「請旨。」

簾子掀起,出來的卻是如意,只見他手托聖旨,鄭重地遞到她手上。

「鄭曠接旨!」姚芝拿到聖旨面色不變,雙眼平視于前。

眾人先是一怔,隨即下跪接旨,她的目光越過頂頂官帽,正好與高陽王相觸。

「無須備香案了。」姚芝淡然收回目光,將聖旨交于鄭曠手中。

鄭曠只覺雙手內的卷軸好似滾燙,熊熊燃燒般。平了口氣,他緩緩將卷軸打開。撲面字跡娟秀清雅,他卻每看一字,心驚一下。看到落款處,那暗紅玉璽印章如警鐘一般敲中腦額。鄭曠暗吁了口氣,將聖旨小心卷好,又遞還給姚芝,「臣鄭曠謹遵聖諭,萬歲萬歲萬萬歲。」

範拙等人面面相覷,這聖旨一沒宣,二沒傳,鄭曠看完後,又還了回去……皇上和宋原晉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姚芝平托聖旨,看向高陽王。

高陽王苦笑起身,「姚姑姑是讓本王接旨?」

「高陽王請。」

他嘆了口氣,「當年一別,已是數個年頭。」

姚芝目光微動,聲音輕柔幾分,「請高陽王接旨。」

高陽王輕斂下擺,「臣高陽王殤清接旨。」

姚芝將聖旨放于他雙掌上。

高陽王將其慢慢推開,又慢慢合攏,仿佛其中內容早已了然。「皇上果然留了一著好棋,不過……」他漫不經心地拖長音調道,「即使皇上有意冊封宋侍臣為皇夫……與這戶部的銀子也無甚關聯吧。」

此話一出,各人神色各異。

鄭曠已見過聖旨內容,因此毫不詫異。

段敖與沈儒良則不動聲色地低著頭,看不出喜怒。範拙勾起冷笑,似早有所料。惟獨秦煥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表情最為意外。

姚芝笑道︰「高陽王此言差矣,皇上讓太妃娘娘準備冊封皇夫大典,卻又不想太早張揚。留下聖旨只為了不時之需,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準備拿出來的。如今,戶部的銀子正是太妃娘娘所需,還請高陽王高抬貴手。」

此聖旨只簡明說了冊封之事,其余皆是讓文武百官內廷後宮听從古太妃安排。

這正是紫月高明之處。

她若留下聖旨立即冊封宋原晉為皇夫,代掌天下軍機要務,不但會寒了滿朝文武之心,還會引起對聖旨的種種猜測疑竇。試問若真想讓宋原晉代掌朝務,為何不在離京交代清楚?她將矛頭全引向準備冊封之事上,一來是讓眾人知道宋原晉即將為皇夫,不敢明目張膽與其相駁,再來也好給古太妃便宜行事的權力。自然,古太妃身後所站之人,還是宋原晉。與勢力交錯復雜的常太妃相比,向來清心寡欲的古太妃更得眾人信任。

這封聖旨兜兜轉轉,繞了九曲十八彎,為的還是遏制朝臣,以防萬一。

範拙冷笑接口︰「莫非在皇上眼中,冊封之事尚在黎民生死之上?」

姚芝含笑不接他的話茬,「皇上又無通天徹地之能,焉能算到奉堤之災。不過做奴婢的,也不敢妄揣聖意,還請各位大人行個方便,先將銀子的事情緩一緩,或是上折由皇上定奪,或是等皇上回京再說。」

「恐怕奉堤的百姓等不得。」

姚芝轉向高陽王道︰「天下江山乃是殤氏江山……高陽王于心何忍?」

高陽王轉向宋原晉所在的車輦,「宋侍臣以為呢?」

「久聞高陽王愛民如子,想必早有應對。」清泠的聲音自簾後傳出,「京城一行,王爺收獲如何?」

高陽王意味深長地一笑,「頗豐。」

若當時戶部銀到手,盧鎮邪一路挺進京城,他會毫不留情地下令揮軍北上,易主江山。

幸好,紫月並未太辜負父皇的囑托,也讓他的遺憾未夠深刻。

「馬太妃十分思念王爺,請王爺有空進宮相聚,以享天倫。」

高陽王怔了下,失笑道︰「沒想到母妃會請宋宋侍臣帶訊,倒也有趣。」

這下輪到宋原晉微詫了,莫非馬太妃想偷溜出宮之事並非高陽王授意?

「範老年事已高,本王與他又是多年至交,想為其辭官引退雍州……」高陽王躊躇了下道。

本來還想留他在朝中呼應,不過見今日他張狂舉止,是寧願玉石俱焚,不願滯留京中,只好一同帶走。

氣氛頓時凝重。

範拙乃是兩朝重臣,位居六部之首,豈是隨意能帶走的?

「也罷。」車輦中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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