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帝的三宮六院 第91章 查案

作者 ︰ 駱千尋

垂簾落下,將所有驚疑擋于簾外。

紫月斜靠在靠墊上,眼簾半垂,那里還有剛才的熠熠神采,「宮里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常太妃允諾一切等皇上回來做主。」宋原晉坐在另一側。

「那就是有嫌犯了,誰?」

「薛郎伴。」

紫月眸子一睜,並不意外,「果然是他。」

李穎是功臣之後,此刻最是敏感。沈家風頭正盛,宋鳳坡有宋家做靠山……那麼後宮里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權勢不大不小,身份不尷不尬的薛學淺了。

「可有鐵證?」

證據和鐵證是兩個意思,證據是可以推翻的,鐵證卻是無法抵賴的。

宋原晉輕嘆道︰「刑部段尚書從六扇門派了三個最高明的仵作,御醫署所有御醫從旁協助。薛郎伴贈與金雨軒的糕點中含有砒霜,足以致死。」

那就是鐵證如山了。

「除了薛學淺還有什麼人踫過糕點?」

「薛學淺身邊的太監小五子和常太妃分派給金雨軒的太監小洪子。」宋原晉知道紫月要問什麼,接下去道,「小洪子也吃了糕點……未能幸免。」

疑點又落回薛學淺身上了。

「不過其中有個最最大的破綻。」

宋原晉點頭道︰「連常太妃也想不出薛郎伴毒殺金雨軒的理由。」

「尤其以這麼明顯、簡直與自首無異的手段。」紫月在路上已經想過千百種可能,但又親自一一推翻,「他可有辯解?」

「他願意親口吃下糕點。」

以死明志麼?

薛學淺果然聰明,知道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于事無補,倒不如壯烈點,反倒叫人驚疑不定。

「朕想見見他。」

「皇上舟車勞頓,不如明日吧?」宋原晉話音溫溫的,卻有種讓人不得不听的堅持。

紫月怔了下,不記得有多久沒人這麼跟她說話了,「好。」她閉上眼,輕輕道。

如意端著參湯站在門口,低頭瞪著自己徘徊猶豫的影子。

「你要站多久?」宋原晉從書里抬頭,疏淡燭光下,容光淺緋。

如意看的一呆,心中更覺義憤難當,月兌口道︰「主子。」

他放下手中書卷,淡淡道︰「受什麼委屈了?」

如意咬牙走進來,先把參湯端給宋原晉,看他舀了幾口才道︰「皇上帶了個人回來,安置在儲秀宮。」

「是何來歷?」

「听說是北夷左相之子。」

宋原晉放下湯碗,重拾書卷,「以聯姻穩固兩國邦交,古有慣例,何須驚怪?」

「但是那人……」如意吐了半句,又說不下去。

看他支支吾吾又說不清楚,不似平日口齒伶俐,好象有什麼難言之隱。

宋原晉皺眉道︰「有何不妥?」

「那人……」如意把心一橫道,「听說那人長得與帝師一般模樣。」

他拿勺的動作一頓,又慢慢放了回去,「那又如何?」

如意怔住。

「你退下吧!」宋原晉冷下臉道。

如意眼中漸漸凝起淚花,倔強地咬著下唇,須臾方道︰「奴才多嘴……奴才告退。」

見自家主子專注于書,頭也不抬,只得委屈地弓身後退,幾度差點絆倒,才堪堪走出殿外。

殿內恢復寂靜,湯碗中的漣漪徐徐趨平。

宋原晉的心思早已不在書上。

送一個與斐銘貌似的人入宮麼?跋羽煌真是用心良苦。

因此皇上今天才反常地拉他上帝輦,安撫于他……及他身後的宋家麼?

還是……

燭光在他淡定的瞳中跳動,閃爍不定。

範佳若儼然成為承德宮第二心月復,通常石平休息的時候都是由她守夜。與紫月回承德宮後,她偷個閑暇到朝漱房閉閉眼,前後尚不到半個時辰,石平就差人讓她去乾坤殿頂班。

範若佳用冷水撲面軀趕稀松睡意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女帝勤政比之史上明君也不枉多讓。

走到乾坤殿外,正巧一個小太監仰著脖子四處找人,見到她,猶豫了下,才慢慢過來,「見過範姑姑。」

原先听到姑姑一詞,她還不適應,如今倒是從善如流,「什麼事?」

「奴才特來向石總管稟告,北夷蓄子已安置在儲秀宮了。」

若他不說,範若佳差點忘了這回事,不得不佩服石平心思縝密,「知道了,你先去吧。」掂量了下,腦海逐漸形成一個大膽的想法,心頭猛得熱了起來。

起居女官職位可有可無,但也可舉足輕重,關鍵在于皇上的信任。她既然進了宮門,自然要為自己謀得一席之地,也好為日後做打算。想到這里,她頓時信心十足,朝殿內走去。

紫月靜趴在案上竟是睡著了。

桌上的參湯還冒著熱氣,想來睡了沒多久。

範佳若微微一嘆,從內室找了一條大氅,抱到跟前,才發現女帝已經醒了,正揉著眼楮看著自己。

「參見皇上。」

「平身。」紫月揉了揉太陽穴,「現在是什麼時辰?」

「戌時三刻。」

「戌時麼?」她瞥見桌上的參湯,伸手舀了幾口。

範佳若見是時機,便道︰「沁耳倫蓄子已安置于儲秀宮。」

「恩。」紫月點點頭,讓他和宋鳳坡做伴也不錯。抬頭看到範佳若側著頭露出思索的表情,不禁道,「在想什麼?」

範佳如撲通跪倒,「臣所思所想,實屬犯上,請皇上責罰。」

通常大臣有什麼話又怕受責罰,又很想講就都用這種手段,自古到今,也未改改。紫月支著腦袋好笑地搖搖頭,「起來吧,朕赦你無罪,講吧。」

範佳若故作為難地看了女帝一眼,道︰「臣在想那個沁耳倫縱然容貌不俗,又怎比得上皇夫天人之姿,北夷攝政王這次可是打錯算盤了。」話音剛落,再度跪下,「臣身為起居女官,居然莽撞言語,請皇上恕罪。」她等了半天,不見紫月回答,心中不免惶恐起來,難道自己的想法錯了?

殿內靜謐,呼吸可聞。

紫月突然語帶古怪道︰「你覺得那個沁耳倫容貌不俗?」

範佳若一怔,腦海中千萬種被責罰的可能及理由統統倒塌,「臣的確如此覺得。」

「朕怎麼覺得他笑容可惡呢?」

範佳若仰起頭,笑容可惡?沁耳倫?雖然遠遠幾面,但沁耳倫的笑一直是謙和有禮啊!莫非皇上不喜歡這種笑容?她不禁暗暗記在心中。

「罷了,你起來吧。」紫月笑著揮揮手。

範佳若舒了口氣,正要站起,卻被女帝下一句話驚得冷汗直冒。

「要做朕的手帕交,與朕交心,你還需努力啊!」

紫月垂下眼簾,擋去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紫月見到薛學淺時,他正在畫畫,窮山惡水,無路無人。

她指著山頂的亭子道︰「這個是誰?」

薛學淺握筆的手一緊,慢慢直起腰道,「是皇上!皇上高高在上,納天下于眼底。」

「那亭子邊上的松樹呢?」

「皇夫天縱英姿,與皇上珠聯璧合,伉儷相攜。」

紫月微微一笑,「那山腰的巨石呢?」

薛學淺思考的時間更長,半天才道︰「不過是山上的一塊石頭,皇上若不喜歡,臣可以改了去。」說著,刷刷兩筆,巨石便隱沒在山里。

紫月點點頭,正要走開,突然轉頭指著畫中的一只大雁,「那又是誰高于朕之上呢?」

筆啪得落在紙上,薛學淺一驚揀起,俊秀的眉峰一皺而展,「是先皇!先皇英靈長存,庇佑皇上,庇佑我朝,庇佑天下!」

「好個庇佑皇上,庇佑我朝,庇佑天下。」她冷哼一聲,「薛郎伴舌綻蓮花,朕以前竟沒看出來。」

「皇上又花了多少心思來看微臣呢?」薛學淺擱下筆淡淡道。

紫月被話一窒,「因此你連迎駕也免了?」

「微臣如今命案在身,怕驚了聖駕。」

「好個命案在身,你便給朕講講這樁命案吧!」她找了把椅子坐下,不以為意地一笑。

薛學淺低下頭,「臣無話可講。」

「怎麼會無話可講?至少可以告訴朕,你下毒的動機。」

「臣與金公子無怨無仇,何來動機?」

「那你告訴朕,你送點心的動機?」

薛學淺眼中哀傷一閃而逝,「皇上也嘗過臣的點心,皇上認為臣的動機是什麼?」

看來貓惹急了,爪子也利得很。

紫月無趣地皺了皺鼻子,「既然如此,朕也只好將此案交予內廷執法司審理了。」

薛學淺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女帝利落起身,背影腳步毫無猶豫。

「皇上!」

紫月停下步子,澹然道︰「連薛郎伴都願意將巨石抹去,朕更無理由把它挖出來,不是麼?」說完,她不等薛學淺有任何表示,啟步離開。

走出偏殿,卻見李穎面無表情地跪在地上,見她出來,下拜道︰「李穎叩見皇上。」

「請安麼?好象起太晚了。」紫月說著就要從他身邊走過。

李穎急忙用膝蓋跪爬到女帝面前。

紫月皺了皺眉,轉身往右他跟著往左。她轉身往左他跟著往右,寸步不離。

「李穎,你大膽!」她干脆停了步子,喝道。

李穎倔強地仰起頭,「懇請皇上允許臣參加武舉!」

紫月只覺許久不動的肝火節節上升,「你……」

「臣沈雁鳴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個青衣烏發的青年款款站于階下,眉目如畫,朱唇如砂。

紫月瞧著一怔,幾天未見,他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不屬于男子的嫵媚韻致?不過想起他的遭遇,心立刻軟了下來,「平身。」

她瞪了仍跪在地上的李穎一眼,快步繞過他,走至沈雁鳴面前,「你大病初愈,應該多休息。」

沈雁鳴怯弱地退了半步,「謝皇上關心。」

紫月轉頭看了眼李穎身邊的小廝,「思源?」

李思源立刻跪下,「奴才向皇上請安。」

紫月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仍執意跪在地上的李穎若有所悟,「倒真是個好奴才!你們各自歇著去吧,朕走了。」這趟來得不冤,她至少知道了兩件事。

第一.?薛學淺很可能知道是誰下的毒手,卻不能說。由此可見,這個人的權勢不小,若無證據,不但不能扳倒他,反而會讓薛學淺的境地更加危險,甚至無法翻身。如此說來,李穎的可能性就小了。

第二.?與沈雁鳴交好的,果然是李穎。

後宮這局棋是越走越迷糊,自己果然是那個亭子,高踞山頂,卻看不清山的全貌。她突然想起那棵蒼松,只是不知宋原晉又看到了多少?

傳旨將此案全權交于內廷執法司,紫月起駕至明惠宮。

自登基以後,她來這里的次數越來越少,與常太妃也越走越遠。這其中,除她與常太妃日益加深的隔閡外,也有她的私心作祟。畢竟常徐兩宮不和,她若與常太妃走得太近,打破後宮制衡,恐會招至玉流不滿。狄族與雍州接壤,有些舉動雖小,引起的後果卻難以預料。

「兒臣給母妃請安。」紫月伸手扶眼前的婦人,但覺一月不見,她看起來竟老了十幾歲,向來珠玉滿頭的雲發上只插了支樣式簡單的烏木簪子。

「回來就好!」常太妃疲憊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紫月心里一酸,將她扶到座上,自己在旁邊坐下,「母妃氣色不佳,朕讓御醫過來看看。」

常太妃擺了擺手,「罷了,禍福有命吧!」

紫月知她無子無嗣,自己又日漸生疏,在這寂寞宮廷中,金雨軒可說是她唯一的安慰,可如今卻落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心中哀痛無以形容。當下道︰「朕已經命內廷執法司徹查此事。」

「皇上……」她五指一抖,又緊緊握住紫月的手,「請為本宮做主。」

「母妃可知金雨軒與薛學淺有何恩怨糾葛?」

「雨軒從不向本宮提與朋友之事,因此本宮也不清楚。」

那就是除非查出凶手另有其人,不然不管薛學淺是真凶假凶,都要拉下去陪葬了。

紫月又問道︰「那他平時與誰交好?」

常太妃側頭想了想,「倒是與皇夫走得很近。」

宋原晉?

紫月手指在桌上輕彈,引得常太妃詢問的目光。

「朕只是有些意外罷了。」她安撫地笑笑。

兩人一個心系案情,一個憂傷未復,都無心閑談,因此紫月只喝了一盞茶便匆匆告辭出來了。

明惠宮門口,範佳若見女帝出來,急忙迎上。

「你猜……凶手是誰呢?」紫月上輦前突然轉頭問。

範佳若一呆,「臣不知。」

「呵呵,朕也猜不到呢!頭疼、、、」紫月嘆了口氣,上了車輦。

「皇上,可是起駕回承德宮?」

「不,再去一個地方。」

自沈、李、薛三位郎伴先後搬離儲秀宮後,儲秀宮便真正冷清了下來。沁耳倫的入主雖然挑起很多有心的人矚目,但也只是觀望而已。短短半年間,兩個蓄子一個外戚先後離奇而終,足以擦亮不少為野心而盲之人的眼楮。

與風雨飄搖的熹微宮相比,儲秀宮更顯清淨安逸。以致當紫月的帝輦至儲秀宮外時,很多人還沒回過神來。

「讓宋蓄子出來接駕。」紫月掀起簾子坐在帝輦里道。

範佳若疑惑地站在一邊,到熹微宮時,薛學淺也未接駕,一個戴罪之人如此拿喬,紫月卻不以為意,何以偏對宋鳳坡刁難?更何況宋鳳坡入宮前乃是一州巡撫,又與宋原晉有堂兄弟之名,論身份論才華論背景,無不在薛學淺之上,但擢升的名字中從不曾有他,難道是怕宋家在後宮勢力太過龐大的緣故?

她正思忖間,卻听一個生澀的聲音道︰「臣沁耳倫參見皇上。」

「平身。」紫月坐在帝輦中親切笑道︰「蓄子在我朝一切可還習慣?」

蓄子听在沁耳倫猶如某種宣告,臉上頓時染上一層桃色,「謝皇上垂詢,臣一切安好。」

「朕听聞沁克薩大人喜歡在院內種植橘樹,一會朕命人在你院中栽一些可好?」

沁耳倫面色更紅,以前听聞皇帝會為了心愛的妃子將她舊居景色一一照搬,沒想到有一日會輪到自己,當下感激道︰「臣謝皇上垂憐。」

「你喜歡吃橘子?」?

「臣,喜歡。」他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紫月笑意更盛,「不知相府的橘子是什麼品種,酸的還是甜的?」

沁耳倫明顯怔了下,半晌才道︰「甜……的。」

「甜的麼?原來沁克薩種橘樹竟是為了你。」

「父,父親待我很好。」

「好到明知南橘北移也要為你種下苦澀之果嗎?」

沁耳倫似懂非懂,傻傻地看著女帝。

紫月嘆了口氣,真不知道跋羽煌是從哪里找了這麼個人來。

抬眼見宋鳳坡一身白衣,形容悠閑,散步似的走過來,「臣宋鳳坡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紫月手指輕拍大腿,不急不緩,約莫靜了半盞茶時間,才道︰「平身。」

宋鳳坡徐徐直起身子,冷峻的面孔因消瘦而透露出幾分凌厲。

「朕听說宋蓄子日日精研茶道,卯時而起,亥時而息,從未間斷,特來一品。」

「皇上對臣關注備至,令臣受寵若驚。」?

「哦,是麼?朕還以為宋蓄子已經處變不驚了呢!」紫月邊說邊走下帝輦,「朕第一次來儲秀宮,還請宋蓄子帶路。」

宋鳳坡微微側身,也不推月兌,直接轉身走了進去。

紫月正要啟步,便听身邊哀怨的一聲,「皇上。」

沁耳倫跪在地上,滿面不知所措。

「蓄子的橘樹,朕會記得的。」紫月溫雅一笑,便向前走去,獨留下他痴痴地跪著,一臉茫然。

她走在道上,笑容可掬,不時指著路邊景色向宋鳳坡詢問。宋鳳坡走在前面,面色陰沉,有一答半,半句不肯多說。

直到進了雲來殿,他的臉色依舊不見好轉,紫月忍不住搖頭,「宋蓄子非要用晚娘臉來應付朕麼?」

「皇上不請自來,請恕微臣未能另行準備。」

「今日來得若是皇夫,宋蓄子臉上的陰雲恐怕就會撥開了吧?」

「臣與皇夫在宮外是兄弟之誼,在宮內是上下之分,臣雖不才,還有自知之明。」他說得不卑不亢。

紫月故意曲解道︰「宋蓄子是在埋怨朕未給你晉名份嗎?」

宋鳳坡冷冷地看著她,「若臣說是呢?」

「那朕即刻下旨,晉你為八品郎伴。反正薛郎伴走後,熹微宮就空出一殿。」

宋鳳坡沉聲道︰「如此,臣就成為這場毒殺中唯一的獲利者了。」

「哎,宋郎伴何出此言?」紫月嘆氣道,「宮中發生這等事,最最心痛自責莫過于朕。凶手如此明目張膽,簡直視王法于無物。相比之下,宋郎伴本分沉穩,朕更覺珍貴。晉你的位,也是為後宮樹立典範。」

宋鳳坡只覺得一股氣直沖胸口,半晌才道︰「皇上有何吩咐,直說便是,何必拐彎抹角?」

「朕想要將這個案子交給你查,你看如何?」

「臣區區蓄子,不敢擔此重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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