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家庭,家庭!
丁一凡從老丈人家回來,趕上母親在廚房弄香味撲鼻的干咸菜扣肉,這注定是一頓豐盛的晚餐。丁一樂听著哥哥吹口哨《撥根蘆柴花》,又尖又好听,一家三口在廚房里忙碌著,其樂融融。而丁一樂呢,母親每做好一個菜,她就用手指抓來嘗一口,然後點頭評足,儼然是個美食家。
萬麗邊炒菜邊對女兒說︰
「一樂,看你年紀不小了,該相個男孩子。」
「正在找,不過他得會做菜,要不然留不下我的胃,也就留不下我了。」丁一樂說時從碗里抓了幾顆豆子往嘴巴里放。「媽媽,這豆子放鹽少了。少鹽合適喝酒時吃,回鍋再炒,加點鹽。」
「找個廚師看樣子合你要求了。」萬麗說。
「廚師?不錯,就找個廚師的。」丁一樂說著又抓幾顆豆子來吃。
「廚師下班回來一身的大蒜味。有好手藝,但讓你聞得反胃。」萬麗說。
「哦,那不行。」丁一凡反悔了,說,「廚師在我是飯點時他正好要上班,哪能做菜給我吃?廚師不行。」
「廚師不合你意,那會做好吃的男人沒有了,看樣子我的女兒美得無中用,連個男人也找不到。」萬麗用勺子敲了敲鍋邊,說。
「其實我是說玩的,我就找個兩人在一起可以整天笑眯眯的男人。」
「以前我們鄰居二張不錯。」萬麗說
二張患有痴呆癥,看到誰都流口水,整天傻笑樂呵著。丁一樂听了母親的話,像嘴里在嚼一只活蟑螂直反胃。
「媽!我說的當真的,你卻這麼來取笑我!」
萬麗看到女兒氣著撅起嘴巴,回味女兒的話,她這時的感覺就像只貓聲息全無一直跟在後背,她一轉身踩上它的尾巴兒,听到「喵」一叫,才發現它的存在。那「喵」的一叫,就是愛情,就是幸福。
「這樣的男人沒活在世上了。」萬麗說,「你還活著真悲哀!」
「那我就不嫁人!」丁一樂斬釘截鐵地說。
其實丁一樂听了母親的話,她心里就明白,現代人之所以活得那麼累,那是因為真情就像她夜里做的惡夢,自己在夢中而無法去受控。
萬麗把鍋里的菜盛到碟子,說︰
「這好比如到插秧時就插秧,到嫁人時就嫁人,沒什麼好挑好選的。菜全好了,吃飯吧,能吃才是福。」
萬麗一家人在吃晚飯,邊吃邊聊,笑聲不斷,不過,這個小家庭三個人有三個各不相同的觀點,這一點很像印度,印度人雖然很窮但卻很民主,每個人都有一個政黨。
「哥哥,今天下午我踫到了子蓉姐了。」丁一樂邊咬著白切雞塊邊說。
「誰?」萬麗問女兒。
「伍子蓉,哥哥以前的女朋友。」
「哦,想起來了,她姓伍,她消失了好幾年,嫁人了吧?」
「我沒問她,她還要我代問侯你們兩人。」
「別說她了,吃飯。」丁一凡說著用他光著腦門,像探照燈找對了目標一樣,照向了妹妹,他對著妹妹看了一眼,丁一樂畫的熊貓眼沒有洗干淨,讓他誤以為昨晚妹妹喝多了撞到牆角什麼的讓眼楮青腫了。
「說嘛,邊吃邊聊,一凡,她以前對你很不錯,也許她早就嫁人了,自己了結你和她那段情孽。」
「都快變陳醋的事,別提她了。」丁一凡說。
「一樂,她有沒有跟你說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萬麗不理會兒子的反對,問一樂來了。
「她要來這個小城投資一百萬元做個山雞特種養殖場。」
「一樂,這麼多菜都沒把你嘴堵住?」丁一凡想阻止妹妹說下去,再讓妹妹說下去,他面子就掛不住了。
「投資一百萬?哎喲,你看,當初我就是看好她,你看多有本事的人,當初你就不應該和她分手!」萬麗看兒子正狠盯著女兒,說,「現在外面都在講和諧社會,你在家里倒對親妹妹吹胡子瞪眼珠?」
「我沒這個命享她那個福,娶了她會折壽的,媽媽,你就願意看我早死?」
「她來了,你就不念舊情去看她一下?過去,你病時她曾好幾天幾夜不睡地服侍你,你腸梗阻拉不出來時,她用手去……」丁一樂的話被哥哥打斷了。
「我們在吃飯,別說這些惡心的事!媽,哪個女人有錢,你就看上哪個,是不是上福布斯富豪榜的老太太看上我了,你的主意又要改變?」
「我還不是希望你找個有本事的女人,以後的日子好過點?你就忍心看我天天去打麻將賺個菜錢來養你?現在什麼東西不要錢?買個菜要花錢,出門坐車要錢,買房子要花大錢,娶媳婦要大花錢……」
「好好的聊,怎麼就吵起架來了?」丁一樂有點兒不高興地說。
「伍什麼來的?一樂,她名字叫伍什麼來著?」
「伍子蓉。」听到母親這麼問,丁一樂有點兒不情願地說。
「伍子蓉哪一點比不上孟夢?人又嫻慧,又勤快,現在又有錢,哪點比不上孟夢?」
「媽,你就別說了,你連別人叫什麼名字還老是忘了,還老念叨著別的人好,你就是惦著別人現在有錢了。」
「你們兩個都沒出息,一個不爭氣,一個不想爭氣,跟一幫小流氓玩 車,我就不信你能 出一個好未來來!」
萬麗一棍打倒兩兄妹,丁一凡把母親的打擊當成燕子掠過水面,在他心底連個漪漣也沒泛起,激不起要爭氣的志向,加上伍子蓉又以百萬富婆出現,他覺得自己又矮了好幾分,快要鑽入桌底了,而丁一樂很是滿意她現在所擁有,反駁了母親的話。
「我的青春我做主, 車有什麼不好?讓你一個老太太想玩也玩不起•;」
「哼,你認為 車很好?你有空去打開你父親的棺材看看,他是不是也氣得翻過身來了?」
「爸爸氣得翻過身來也是因為你。」丁一樂也不退讓,回敬自己的母親。
丁一樂知道父親有多愛母親,但他從來沒有得到母親的真愛,這是為什麼,對丁一樂來說還是個迷,畢竟那是父母之間的事,她不想弄這里面有著什麼樣的秘密。最後,丁一樂為了引開母親的注意力,勸了哥哥一句,說︰
「哥哥,你不要太絕情了,你知道子蓉姐來了你也不多問我她過得怎麼樣,想當年她是多麼的傷心離開你,她差點為你跳河自殺而你現在卻一點都不關心她。」
「我的事你個小姑娘別管。」
「是,我是個小姑娘,但我還是個人,我也長有個腦袋,會思考。」
丁一凡竟是無語以對,想把妹妹在外面和男人喝酒之類的丑事在母親面前抖出來,可以給母親氣鼓鼓一個復仇的安慰,可又不知道妹妹的尖牙利齒會不會輕饒了他,最後還是忍住沒有吱聲。一家人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只听到牙齒嗑踫飯碗和嚼菜之聲。
丁一樂為這次失敗的家庭晚餐氛圍感到很無奈,她很怕她結婚了之後有一天也會重蹈覆轍,和自己丈夫相對而無語,菜香卻如同嚼蠟,她不怕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愛情,她怕平凡的生活里沒有真情作為底蘊的婚姻,最終沖擊著家庭倫理關系,夫妻變成最陌生的熟人。
丁一樂還是主動地打破了沉默,說︰
「哥,你把書架讓給我吧。」
「不給你。」
「我不拿它來放化妝品行不?我放書,我去買些書來放,要不然,讓它空在那感覺挺可惜的。」
「一凡,就個破書架,你就給妹妹了,」萬麗也趁這個機會開了口,說,「不過,我警告你,一樂,你不要買什麼離騷啊,四書五經的,弄得滿屋都全是你老頭的味,讓我覺得他陰魂不散的,多看點種植養殖的書,有天也許會超過哪個伍什麼,就是要超過你哥的前女朋友,明白嗎?」
丁一凡正想埋怨母親干嘛又要提伍子蓉的事,這時外面有人在敲門,然後就是孟夢在高喊開門。一家三口對孟夢沒有一個有好感,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竟然沒有人主動站起來去開門。
孟夢等丁一凡從她家里離開之後,她站在陽台等他走出大樓時就對他喊︰
「一凡,我這里有很多飲料,你拿二箱回家,好嗎?」
丁一凡听了回應他不想再爬回六樓拿重東西了,如果是平時,那怕是十二層來回爬,他還樂此不疲,可是他剛才二度**,腳好像在雲端踩著雲彩,虛著呢。
丁一樂的回答正合孟夢的算計,她想要借口送飲料來,用國家免費發放的恩惠來好好地彌補過去對丁家的飛揚撥扈過失。
孟夢抱著兩箱飲料進來,嘴巴還大聲地嚷嚷著,好讓萬麗听到。
「叫你拿飲料回來你就不拿,我送過來了。」
「吃飯了沒?」萬麗笑著問孟夢。如果萬麗用現在這樣的笑容給老向,老向早就激動得心髒發作,魂歸西天了。
「還沒呢。」
「我們剛好吃飯,一起來吃吧。」
丁一凡起身拿碗筷時,孟夢放在飲料箱,邊說著熱死了邊打開冰箱找冷飲,她看到冰凍八寶粥。好像看到寶貝了似,驚奇地說︰
「一凡,冰箱里有八寶粥!」
「你早上不是吃過了?」丁一凡回答道。
孟夢走過來拉住了丁一凡,消消地在他耳邊說︰
「我以為是你媽騙我,原來你家里真有八寶粥,早上錯怪你了,對不起。」最後,孟夢還吻了他的耳根一下,本來經孟夢這麼一說,丁一凡就耳軟了,現在再給孟夢這麼一吻,耳朵差點兒沒軟掉落到地上來。
丁一樂看到哥哥兩只手像是裝著義肢的假手,沒有幫孟夢抱過飲料箱,不由地埋怨哥哥一句︰
「哥,嫂子拿東西過來你也不幫搬進來,你連假殷勤也不會裝,難怪嫂子常給你臉色看,真活該!」
丁一凡反應遲鈍經妹妹這麼一點撥才明白過來,只好嘿嘿地傻笑。他已無法挽回的過失就像三十除夕忘了貼春聯,初一補貼上也不算迎新春了。
孟夢倒沒有得了高帽戴就忘了形,就像小氣老板給了一小筆獎金,但內心還是忘不了他平常的刻薄,于是,她對丁一樂說︰
「你哥就想找個賢內助,他剛才就是出題在你們面前考考我合不合格呢。」
萬麗看到孟夢拿著兩箱飲料進來,比她從老向手中贏了錢還高興,現在再听到孟夢這麼一試探,笑得更是開心,連忙說︰
「瞧你說的,一凡這孩子不懂事,討得了你這樣的姑娘,算他祖上燒了高香。」
一家四口人坐下吃飯,孟夢連夸婆婆燒的菜好吃,這樣萬麗想起了女兒說要找個會做好菜的男人,說︰
「孟夢你以後倒是有口福了,但一樂以後的婆婆怎麼樣,我倒擔心得很。」
「一樂人長得漂亮,肯定會嫁給有錢人,到時她請個好廚師不就得了?」孟夢說。
「嫂子,嫁人是因為情投意合。我不想用我的漂亮去嫁給有錢人為了口福當玩物。」丁一樂心直口快,回了嫂子一句。
孟夢夾著菜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一下,說︰
「我說錯話了?」
最是不堪的人,理解他的人還是把他當成寶!我希望愛情路上的男女珍惜緣份,拿出理解的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