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惡妾 第一章【首發文字版VIP】

作者 ︰ 葉家娘子

林府,一輛精致卻不顯奢華的馬車靜靜的停在街角。

寅時,林府垂花門外,藍雨薇穿一襲水青色絹制長衣,瓖蔥綠色提金錦緞窄邊,繡黃蕊白梅花,外罩一件白色的茜紗披風,在披風的下角處繡了一枝清冷剔透的白梅花。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即柔弱嬌媚卻又不瘦骨嶙峋,反而有了一種含蓄委婉清澈風流的氣韻。

「小姐。」

含雁挽了藍雨薇,回頭看著空空落落的院子,往常這個時辰,正是下人灑掃的時刻,眼下這般寂清,可見是趙氏有意讓人避了過去。

「走吧。」藍雨薇將披風上的帽兜翻起,遮住半邊容顏。招呼了含雁,幾個小丫鬟朝外走去。

「三小姐。」

一聲輕呼,藍雨薇猝然抬頭,便見大總管衛邵低眉垂眸的立在一側。

藍雨薇上前幾步,看了衛邵,「衛總管。」

「三小姐,二爺使小的送送三小姐。」

藍雨薇笑了笑,淡淡道︰「有勞衛總管。」

「不敢。」

衛邵上前親自為藍雨薇領路。

一盞茶後,一行人才走到了林府的大門處,眼見衛邵要去開正門,藍雨薇一驚,「衛總管……」

「三小姐,二爺吩咐過,這道門必須開,他說沒有讓你從這道門進來是他一輩子的遺憾,那便讓你從這道門,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藍雨薇一怔,這正門開得可是有講究的,便算是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但在下人又及外人眼里,她只不過是林家的下堂妾,為一個下堂妾大開正門……藍雨薇怔忡回首,身後空空如寂。

「小姐。」含雁上前,扶了藍雨薇朝前走,邊走邊說道︰「二爺他……」頓了頓,黯然道︰「二爺他算是有心的了。」

藍雨薇低眉垂首,不待她細細品味心底那剎那涌起的情緒時,耳邊響起厚重的大門轟隆吱嘎的開啟聲。也在這一刻,天邊先前只不過露出的還是魚肚白的曙光,在大門開啟的時,霞光撕破雲層,一瞬間,天地之間籠上一層金黃的光芒,似是她開劈出一條康莊大道。

「三小姐,請。」衛邵做出一個恭送的姿態。

藍雨薇淡淡頷首,回以衛邵一禮。

衛邵態度恭敬雙手抱拳,回以藍雨薇一禮。

停在街角的馬車似是也听到了這番響動,馬車之中,忽的便伸出一只白皙骨節分明的手,隨即探出一張似天人之姿的臉。抬眼處,便見藍雨薇一襲白衣自大門內款款而出,身姿婉約似一株隨風搖曳的花草。

「小姐,你看。」含雁指了不遠處的馬車。

藍雨薇順著含雁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秦玨瀚銳利的雙瞳在對上她的目光後,微微的挑了挑,雅致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讓人不禁忘情輕嘆。

藍雨薇柔柔一笑,回身對跟在身後的小丫鬟道︰「從今天你們就是自由人了,我但願再見面時,你們都平安康泰。」

「小姐。」

鈴蘭哽了嗓子喊了聲藍雨薇,續而撩起裙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夏蘭和翠菊亦跟著跪下,「奴婢恭送小姐。」

「通、通、通」三個響頭後,幾人泣倒在地。

藍雨薇嘆息一聲,帶了含雁朝馬車走去。

及至車前,秦玨瀚已經下了馬車,等在車外,眼見藍雨薇到得跟前,他優雅的他伸出一只手,言笑吟吟的看向藍雨薇。

藍雨薇回以一笑,扶上他伸出的手,他的手心微涼,她的手溫熱。不知道是他的涼澆了她的熱,還是她的熱覆了他的涼。都說十指連心,秦玨瀚看著掌心處的那一截玉白,隱隱似乎有種想要被依賴的感覺。

藍雨薇上了馬車,隨意的將手從秦玨瀚的手心處抽離,盈盈一笑道︰「我的這個丫鬟我用慣了,離不了,小王爺看,怎麼安排?」

秦玨瀚瞥眼去看一側一臉惶惶的含雁,有心想說讓她乘馬,可一看她那站得離馬遠六分的境況,便知道說也是白說。

「這樣也好,我正愁一時之間找不到個侍候的人。」說罷,往邊上讓了讓,對含雁道︰「好生侍候三小姐。」

「是,小王爺。」含雁立馬機靈的上前屈膝行了個禮,將背上的包袱緊了緊,手腳麻利的上了馬車。

藍雨薇探手撩起車簾,對秦玨瀚盈盈一笑,「我們走吧,小王爺。」

秦玨瀚笑笑,朝身後招了招手,赤宵牽著一匹通體烏黑的馬走上前,秦玨瀚一個翻身,便身姿筆挺的端坐在馬車上。

隨行侍衛,亦跟著翻身上馬,赤宵高喝一聲︰「走。」

馬車骨碌碌向前,眼見得周遭景至漸漸遠離,藍雨薇不由自主的撩起車簾一角,回頭朝身後看去。

門可羅雀的林府大門外,衛邵形單影只的立在那,默然相送。

「小姐……」含雁往藍雨薇身邊傾了傾,順著她的目光朝後看去,「听說二爺昨晚跟沈三爺喝酒到丑時。」

藍雨薇笑了笑,手里的簾子緩緩放下,閉了眼楮朝車廂靠了過去。

「我睡一覺,沒事別吵我。」

含雁嘴唇翕了翕,半響輕聲道︰「是。」

林府。

衛邵眼見得馬車碌碌遠離,只剩下一點黑影時,他沉沉的嘆了口氣。對于藍雨薇,他是真心佩服,原本以為她只不過是個只會撒潑耍橫的主。當初林鶴軒讓他出面送納禮時,他還覺得很是憋屈,不曾想竟是自己門縫里看人,把人給看扁了。

才進了門房,衛邵不由愣在了原地。

林鶴軒一襲月白色的錦衫,無言黯然而立,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玉簪冠起的發卻是一結著層層水珠。

「二爺……」衛邵小聲的喊道。

林鶴軒似是乍然而醒,「走了?」

衛邵垂首,「三小姐已經走了。」

「好。」

林鶴軒緩緩轉身,朝里走去。

「二爺。」衛邵情知不是他該多嘴的時候,可卻又忍不住想要問一聲,眼見林鶴軒站定,他硬了頭皮道︰「二爺,為什麼不留下三小姐。」

林鶴軒聞言不由苦笑,都以為是他不留,卻不知道不是他不留而是他留不住。

林鶴軒擺了擺手,卻在那一笑過後,眉宇間劃過一抹毅色。轉而步子飛快的朝里走,邊走邊喊了聲︰「從白。」

「二爺。」從白不知道從哪里鑽了出來,就那樣站在了林鶴軒的身側。

「去請了太太來,我有事與太太商議。」

「是。」

……

藍雨薇一行人,出了中州城後便晝行夜趕,至于去哪,秦玨瀚沒有跟藍雨薇說,藍雨薇也沒有問。擺著一副,你往哪我便去哪的態度,異常的合作。

這日未時,一行人便到了中州與冀州的交界處。目之所及,哪里都是綠的。的的確的是一片林海。群嶺起伏仿是林海的波浪。一行人站在山間蜿蜒似巨蛇的小道上,耳邊是不知名的鳥鳴聲,空氣異常的清新。

含雁扶了藍雨薇出來,主僕二人靠著一處供行人休憩的露著天光的亭子坐了。

不消多時,派去探路的赤宵趕回來。

「這處山林原有一股散匪,佔了個山頭取名黑風塞。領頭的叫劉大黑,但年前莫名其妙的便被人殺了。剩下的蝦兵蟹將不成事,你爭我斗的死傷大半。再剩下的一些人,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中州司馬宋大人,被他派了麾下的兵士給剿了。」

風零零碎碎的將赤宵的話吹了幾句到藍雨薇的耳朵里。听到劉大黑時,她驀的便掀了掀眼皮,豎起了耳朵仔細的听。听了個大概後,不由便失笑,原來當日藍華言尋的劉大黑竟是這黑風塞的土匪!

「再探探,怕是今天要在這林子里歇息,我們還好,只……」秦玨瀚探頭朝藍雨薇的方向看了看。

赤宵點了點頭,帶了人返身再次朝樹林里走去。

秦玨瀚轉身朝藍雨薇這邊走來,含雁見了,忙屈身相迎,「小王爺。」

秦玨瀚擺了擺手,含雁退了下去。

「你怎麼都不問我們要去哪?」秦玨瀚看了藍雨薇,眉梢一挑,「是不在意還是胸有成竹?」

藍雨薇笑了笑,「我問,小王爺便會說嗎?」

秦玨瀚搖頭,「你不問怎麼知道我不會說?」

很快,藍雨薇便從善如流,「那麼,小王爺,請問我們是要去哪呢?」

「我們自是去要去的地方。」秦玨瀚一本正經的答道。

藍雨薇點了點頭,「要去的地方是哪呢?」

秦玨瀚唇角微挽,忖道︰我不說,你不問;我一說,你便打破砂鍋問到底。挑了眉眼一笑,正欲開口。耳側便響起一陣馬蹄篤篤之聲,散開原地休息的侍衛,立刻起身警覺的守在他的身周。

藍雨薇看著這陣仗,「噗嗤」一聲輕笑。待看到秦玨瀚不滿的目光,查覺是自己失態正欲向秦玨瀚道謙時。

馬蹄聲卻嘎然而止,秦玨瀚倒抽一口冷氣,「林二爺!」

藍雨薇錯愕,到了嘴邊的道謙,成了一句,「什麼?」

秦玨瀚指了正策了馬緩緩前行的林鶴軒對藍雨薇道︰「你看,那是誰。」

藍雨薇抬頭,便見林鶴軒、沈于飛、帶了從白、半夏驅了馬,笑盈盈的朝這邊走來。遠遠的看到秦玨瀚,連忙翻身下馬,上前行禮。

「見過小王爺。」

秦玨瀚臉上嚼了一抹冷笑,睨了眼林鶴軒,淡淡道︰「真巧,二位這是……」

「回小王爺的話,我們這是出門游玩。」沈于飛一本正經的答道。

藍雨薇身側的含雁不由便要笑,被藍雨薇狠狠的一擰了,含雁臉上的笑便變成呲牙裂嘴的痛苦模樣。

林鶴軒漠然的朝這邊看了看,含雁連忙斂了臉上的神情,欲待行禮。不想,秦玨瀚的目光卻像刀一樣剜了過來,含雁被那目光一剜,屈起的膝蹲不下去了。

「不知沈公子可有目的地?」秦玨瀚笑了問道。

沈于飛呵呵一笑,「游玩嘛,但憑興致所向,走到哪算哪。」

秦玨瀚冷冷一笑,「三公子好雅興。」

「哪里,哪里。」沈于飛連連擺手,看了秦玨瀚道︰「小王爺這是打算去哪呢?回司隸?」

秦玨瀚撩了眼沈于飛,正要開口。

赤宵卻帶著人拍馬而回,在看到沈于飛幾人時,臉上的神色怔了怔,卻是不作停留,一路行到秦玨瀚身前,以目示意秦玨瀚。

「說吧。」

赤宵抱拳道︰「回小王爺,屬下等探過,除卻黑風塞山匪,再無旁人。」

秦玨瀚點了點頭,對秦玨瀚笑了笑,回頭對藍雨薇柔聲道︰「我們繼續走吧,今天怕是要露縮在這片樹林里了。」

藍雨薇回道︰「一切但憑小王爺吩咐。」

秦玨瀚滿意的一笑,示意含雁上前侍候。

「沈公子,我們且先行一步。」

沈于飛點了點頭,恭敬的讓到了一旁。

秦玨瀚低垂的眼角睨了眼從出現便一直安靜無聲的林鶴軒,唇角微勾,忽的便探手牽了藍雨薇的手,藍雨薇身子僵了僵,秦玨瀚感覺到她的僵硬,眉宇中劃過一抹冷凜,淡漠的看向藍雨薇。

藍雨薇笑了笑,很快便放松了自己,任由他牽著。兩人「言情脈脈」的走過林鶴軒身側,朝馬車走去。其間林鶴軒的目光一直看著連綿起伏的群山。只在鼻端嗅到那熟悉的微香時,神色不由自主的冷凝了下來,薄削的唇抿的像把刀刃。

「當心。」秦玨瀚扶了藍雨薇上車,囑咐道︰「車里別再睡了,不然晚上便要睡不著了。」

藍雨薇點了點頭,緩緩放下車簾。

「小姐……」

藍雨薇一把握住了含雁的手,目光嚴歷的盯著她,無聲的道︰「什麼都不許說。」

含雁微怔,續而只得垂了目光,神色間一片黯然。

耳邊響起,赤宵低沉而綿長的一聲,「走。」身下的馬車再次碌碌著向前。

藍雨薇身子往後一靠,眼眸微垂。

然雖是隔著厚重的木板與簾布,藍雨薇還是感覺到了一道灼熱的目光,像是要突破一切似的,朝她看來。半響,她臉上生起一抹苦笑,「何苦……」

含雁听得她這聲,不由壓了聲音,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二爺,他看起來好可憐。」

藍雨薇瞪了她一眼,同樣壓低了聲音道︰「只要活著就是幸福。」

含雁本是極聰慧之人,听得藍雨薇的這一聲低喝,驀然便明白過來,藍雨薇的擔憂。想了想,才道︰「再怎麼說,林家還有個娘娘呢,小王爺他也不敢這樣公然……」

藍雨薇唇角嚼了抹冷笑,「那個娘娘目前自身尚且需要林家的助力,哪來的能力護持林家。」沉沉的嘆息了一聲,輕聲道︰「你听著,千萬不能任意妄為,否者便是引禍上身。」

含雁點了點頭,她怎麼會不明白,若是不懼于秦玨瀚,林鶴軒又何必扯上了沈于飛。

一側,沈于飛眼見得馬車漸行漸遠,拍了拍如石雕般佇立的林鶴軒,「我們是跟上去呢,還是打個尖,晚上再跟過去?」

林鶴軒抬眼看著望不到盡頭的林海,沉聲道︰「再等等吧,我想他要動手,必不會是一個人,肯定還糾結了其它人。」

「今晚事了,你打算怎麼辦呢?」沈于飛看著林鶴軒,「難不成我們真一路跟著走?」

林鶴軒笑了笑,看了沈于飛道︰「今晚事了,他便是想去別處也去不了,我們只要先去司隸等著他便是。」

沈于飛想了想,笑道︰「正是如此,好罷,我們找個地方去歇著吧。養足精神才好英雄救美不是!」

林鶴軒的臉上便綻起一抹苦笑,英雄救美?不是每一出英雄救美,美人都會以身相許的!

……

很快的太陽西沉,天邊像是燒了把大火,將整個天際燒成了一片紅黃色,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片紅黃漸漸的淡淡去,被灰白代替,最終當灰白也消失的時候,天地間籠上了一層黛青色。

林海茫茫,藍雨薇站在一處小山坡上望著這一片一望無垠,重重疊疊的茫林深海。靜靜卸下沉重的心思。閉上眼楮,靜靜聆听天地之間的密語。

「你不害怕?」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藍雨薇猝然抬頭,人便撞進了一個寬闊而帶著淡淡奢華冷香的懷里。不待她抬頭,一只手便摟上了她的腰間,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側,吹起陣陣微酥的輕麻。

「你在想什麼?」

藍雨薇推開與不推開之間略作衡量,稍傾便拿定了主意。

「沒想什麼,只是難得看到這樣的景致,一時入迷罷了。」話落,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秦玨瀚看著自己乍然落空的手,深刻的五官上有了一層薄薄的惱怒,「這樣的景致?」話音之中帶著濃濃的陰戾,「我怎麼就不覺得這景致好看?」

「小王爺貴不可言,平生什麼沒有看過,當然不屑于此間景致。」藍雨薇淡淡一笑,返身欲回人群中。不想,手腕處一痛,秦玨瀚的手狠狠的攥住了她,「藍雨薇,做人要言而有信。」

藍雨薇錯愕的看著他,「小王爺什麼意思?」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了?」

藍雨薇想了想,未幾,輕聲一嘆道︰「我當然記得。」話落對著秦玨瀚一笑,「我現在不是正在履行我的承諾嗎?」

「可是你的心呢?」秦玨瀚手腕略為用力,便將藍雨薇帶到了胸前,「你的人心在哪?」

「我的心?!」藍雨薇圓圓的眸子一瞬間瞪得越發的圓,未幾,卻是猛的放聲笑了起來,當她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時,秦玨瀚冰冷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很好笑嗎?」

「不好笑嗎?」藍雨薇止了笑,目光微抬,看著秦玨瀚。

秦玨瀚眉宇間的戾色越發的重了,藍雨薇毫不懷疑,若是換成別人,或許他會眼楮都不眨的掐斷了那人的脖子。至于自己……她微微的勾起了唇角,有用的人當然不能隨心所欲的處置!

「小王爺,你的心呢?」藍雨薇一字一句問道︰「當日交易達成時,你可曾交出你的心?」

秦玨瀚微怔,他的心……他眉宇一冷,看向藍雨薇的目光便如刀刃般森寒薄涼,「我的心?我若給你我的心,你給我什麼?」

「你的心,你給的起嗎?」藍雨薇唇角微挑,一抹似嘲似諷的笑便掛在了眉梢。

秦玨瀚俯身垂眸,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眼楮,他們在彼此的瞳仁中看到了彼此的打量與審視,「好,我給……」

「怎麼給?」藍雨薇笑意不減,保持著微微仰起的姿勢,「怎麼給?是劈出一個角落,還是拋棄所有只唯余我?」

秦玨瀚狹長的眉一擰,眸光間便有了難以置信,「你想……」

「沒錯,使我交心之人,心中必須唯我一人。」淡淡笑道︰「我必須凌駕任何人任何事之上。」話落,看了秦玨瀚,意味深長的道︰「小王爺,我的心你還要嗎?」

你還要嗎?寂靜的山谷間有余音似在回蕩。

秦玨瀚默然一退,他的目光閃了閃,卻在看到藍雨薇臉上的嘲諷之色時,猛然一步上前,抬手便要去攬藍雨薇一句,我要,尚未說出口。

耳邊驀的響起一聲歷喝,「賤人,去死吧!」

驀然一聲清叱,黑影如飛而來,一劍光環如練,直指藍雨薇的心間要害處。

秦玨瀚驀然一聲低喝,一把抓了藍雨薇,暴退不止。

不想那身影竟如附骨之蛆,緊緊跟隨。

藍雨薇猝然抬頭,在看清黑影的臉時,失聲驚叫,「華銘皓!」

她的聲音才起,心下不由便惱了。不叫還好,這一叫,秦玨瀚還能全力相護嗎?必竟不論秦玨瀚圖的是什麼,現在都不是殺華銘皓的時候。而華銘皓卻是一心一意要她的命的。

果不其然,秦玨瀚在听到藍雨薇的那一聲驚喝時,身形便頓了頓。

這一頓,華銘皓手間的劍已是快不容情的直直插了過來,「我殺了你。」他臉色慘白,眼楮血紅,牙齒咬得格格響,手里的劍轟轟作響直指藍雨薇心口,「賤人,你去死吧。」

眼見藍雨薇便要被刺個透心穿!

「雨薇。」一聲驚呼,一抹身影自小坡下騰飛而出,白光一閃,擋在藍雨薇身前,迎上了華銘皓的劍。

「哧。」

劍入肉的聲音,驚得藍雨薇臉色一白,霍然一個抬頭,直直的看向身前之人。

「林鶴軒!」

藍雨薇再低頭,便見華銘皓一劍刺中他腰月復處,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一股腥熱之味。

與此同時,另一條身影驀的朝華銘皓直直撞了過去。是恰恰趕至跟前的從白!因著他這一撞,華銘皓向前沖的身子便被撞得往後退了一大步。刺著林鶴軒的劍也被帶出。

「林鶴軒!」林鶴軒一個踉蹌,藍雨薇幾步上前,扶住了他,伸手便要去捂他腰間的傷口,林鶴軒卻是鄒眉道︰「別管它,先逃命要緊。」

藍雨薇這才發現,除卻華銘皓外,她們用來作息的空地上此刻正撕打的歷害。赤宵被數名身形彪悍的漢子圍著,赤宵雖武功高強,但那強漢子卻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不懼生死的往前沖,受了傷也不管。

「這是……」

林鶴軒吸了口氣,輕聲道︰「這是華家眷養的死士,容妙魚死了。」

「死了!」藍雨薇錯愕的看著林鶴軒,「怎麼會死了?」

林鶴軒搖了搖頭,微微撇了頭。

藍雨薇隨他一起撇了頭看過去,便見秦玨瀚目光深沉的盯著他二人。

「小王爺……」藍雨薇想說找個地方躲起來吧,人家這是守株待兔呢!

「藍雨薇,這就是你要的?」秦玨瀚垂了眉眼,語帶澀然的道︰「這就是你要的,是不是?」

藍雨薇一愕,但很快便明白了秦玨瀚的意思,不由眉宇一擰,忖道︰生死關頭,風花雪月算什麼?重要的是怎樣保住命!她可不保證,老天會再給她一次重活的機會。

「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藍雨薇瞥了眼跟華銘皓斗在一起的從白,不無擔心的道︰「從白行嗎?湛瀘呢?他不是跟你們一起來的嗎?」

「湛瀘是于飛的護衛,他首要的任務是保護湛瀘,別說了,我們走吧。」林鶴軒一手捂了腰部,一手扶了藍雨薇,欲要去尋沈于飛。

「林鶴軒!」秦玨瀚的聲音在身後冷冷響起。

藍雨薇與林鶴軒同時回頭,暮色里,秦玨瀚的神色看不到很清楚,但周身上下卻彌漫著一股戾氣。藍雨薇不由便暗叫不好,秦玨瀚怕是要動殺心了!她不由目光焦急的四處看去,期望沈于飛能突然出現調解一番。

「好心計。」秦玨瀚冷冷一笑,負手踱至林鶴軒身前,「以身擋劍!我是該說英勇呢?還是該說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林鶴軒抬頭慘淡一笑,「在下,不明白小王爺的意思。」

秦玨瀚撩了眼神色焦灼的藍雨薇,冷然道︰「不明白?」

林鶴軒瞥了目光,小心的打量了眼身側的藍雨薇。

「三小姐不習武當不知曉,可你我二人都是習武之人,試問剛才那一下,你用得著拿自己的身體去擋劍嗎?」

藍雨薇一怔,不由便抬眼去看林鶴軒,臉上有了抹怪異的神色。

林鶴軒看到她臉上的那抹怪異之色,不由嘆了口氣,迎著秦玨瀚道︰「小王爺說的沒錯,擋劍不是唯一的方式。」

秦玨瀚冷冷一笑,一副算你還算老實的神色。

「可是請問小王爺,還有比這更保險的方式嗎?」

秦玨瀚一怔,他當然知道,剛才那一劍,確實有很多方式可以阻止,但卻唯有將身體迎了華銘皓的劍,再由另一人纏上去,才能保證藍雨薇有足夠的時間遠離。不然,以華銘皓對藍雨薇的恨意,拼著傷敵一千自傷八百,他也會不顧一切的傷了藍雨薇。

「小王爺,此地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吧。」藍雨薇輕聲道。

秦玨瀚看著林鶴軒擱在藍雨薇腰間的手,那里,前一刻,是他的手,然,此刻……他目光一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便在剛才,他錯失了人生中多麼重要的一個機會!

但在他的一生里,何容失敗。

藍雨薇離她最近,在看到他眼底精光暴閃的剎那,由不住一聲驚呼,「小……」小心的心還沒說出來,秦玨瀚的已經以掌為拳,砸向了林鶴軒的心窩處。

變化突起,便在藍雨薇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將身子迎上去替林鶴軒擋住這一拳時,她卻驀然驚覺肩頭上一重,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地上跌了下去,隨即林鶴軒也跟著倒了下來,只他倒地時,卻是雙手緊緊的抱住了她,眼前一花,兩個人便朝山坡滾了下去。

林鶴軒將她的臉緊緊的扣在懷里,雙手護著她的頭,雙腳夾著她的身子,兩個人像個圓球似的,越滾越圓。

「藍雨薇!」

秦玨瀚的暴喝聲響起。隨即,身子一縱,追了上去。

華銘皓眼見要一轉眼,身前的三人都沒了身影,臉上生起一抹狠歷,續而一個虛招,躲過了從白的攻擊,身形一起,也跟著追了上前。

從白一見,自是不肯罷休。

……

沈于飛坐在一棵高大的杉木樹上,冷眼看著樹木底下的撒殺。

「湛瀘,你看他身手如何?」

沈于飛指了被數人圍攻的赤宵對湛瀘道︰「他可是王俯侍衛。」

湛瀘眉眼輕挑,淡淡的哼了一聲,為了表示他的不屑,他連開口都懶得開口,只以一聲,輕哼表示他的看法。

「我覺得不比你差!」

「我找個時間跟他比試比試。」湛瀘痛快的道。

「人家是王俯侍衛,你跟他比,怎麼比?」沈于飛冷聲道。

湛瀘蹙了眉頭看向沈于飛,「公子的意思是?」

沈于飛便笑得像只狐狸一樣,俯在湛瀘耳邊輕聲的言語了幾句。

湛瀘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很難看,表示不同意。

「虛名,那些都是虛名,知不知道?」沈于飛敲了湛瀘一個暴栗。

「可是,你剛才還……」

「我剛才是說不知道是你們誰歷害啊。」沈于飛無辜的看向湛瀘,「你現在去把那些人殺了,讓他騰出手來的」救主「不就證明你比他歷害了。逞凶斗狠,那是笨人的行為,我們要不戰而屈人之兵。懂嗎!」

湛瀘搖了搖頭,不懂。

沈于飛抬腳便照著湛瀘的踢了一腳,「快去。」

下一瞬間,湛瀘便像一把月兌鞘而出的劍,加入了戰場。

沈于飛返身朝另一個方向看去,喃喃道︰「怎麼還不來?」

底下,湛瀘才一加入,便對赤宵道︰「這里我來應付,你快去救小王爺。」

赤宵神色一寒,他剛才也看到了一人持劍追殺小王爺,有心上前相救,卻被這些不要命的人纏著。听得湛瀘這一聲,猛的抬頭,便看到一人持了劍對著秦玨瀚緊追不舍。心下一緊,不由便道︰「多謝了。」話落,拔身而起,沖出包圍圈。

藍雨薇感覺到身子一頓,似乎停了下來,睜開眼,便見林鶴軒臉色蒼白的看著她,一迭聲道︰「怎麼樣,你沒事吧?」藍雨薇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呢,要不要緊?」

林鶴軒扶了她站起來,笑了笑道︰「皮肉傷,沒關系。」

「還是找個地方包扎下吧。」

林鶴軒點了頭,由著藍雨薇將他扶到一側的樹底下坐好。藍雨薇撕了裙里的內襯,遞給了林鶴軒。

「……」林鶴軒不解的看著她。

「你自己包扎吧,這種事,我不會。」

林鶴軒的目光便黯了黯,默然的接過藍雨薇手里的疊得齊整的布條,撕開傷口處的衣裳,將布條壓在了傷口處。耳邊又響起一聲「嘶拉」聲,再抬眼時,藍雨薇又遞了根布條來,「扎緊,不然怕是止不住血。」

林鶴軒臉上的神色便越發的冷了,她說她不懂包扎,可是她卻知道堵了傷口不算,還要扎緊。沉沉的嘆息一聲,「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里。」

「我知道。」藍雨薇接了他的話,「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還是感謝你。」

林鶴軒一窒,目光錯愕的看著藍雨薇,她知道他有目的!

藍雨薇笑了笑,秦玨瀚說得沒錯,她雖不習武,但剛才那一下確實不必以身擋劍。也不是像林鶴軒說的那一樣,那是最保險的方式。他肯以身擋劍,必然有他的目的。也許這其間有著因為她的緣故,但更的……她唇角凝了凝,驀的想起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有算計!

「你說容妙魚她死了?」藍雨薇沉吟的道︰「怎麼會死的?」

林鶴軒垂了眉眼,輕聲道︰「江南容家那邊不知道怎麼得到了消息,將她除了族,還使了婆子攔下了她,將她拘在一間破廟里,強灌了一碗藥。」

藍雨薇一驚,失聲道︰「華銘皓呢?她怎麼沒有跟華銘皓在一起,華銘皓怎麼沒有救下她。」

「不知道。」林鶴軒搖了搖頭,「得到消息時,我就趕了來,我想華銘皓不對我出手,一定會對你出手。」

藍雨薇默了默。

半響,悠然一聲長嘆,半響,幽幽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藍雨薇驀的便想起初進林府時,容妙魚對她說的那番話,「我總是會離開的,不管那一天是什麼時候,我一定會離開。」容妙魚她離開了,離開她深深憎惡的林府,離開了她不愛的人,可是她又得到了什麼?為了她向往的愛情,她愛的那個人,她得到了什麼?一時之間,心間之上,竟是滿月復淒涼。

容妙魚她錯了嗎?她只是不愛自己嫁的那人個人,卻又無力反抗家族的逼迫,不得不嫁。然,又割舍不下對心愛之人的感情。兩難之間,她搭進去的是什麼?是在這個時代被女人視為生命的清益,到得最後,什麼都沒了!可見,愛之一事,真應驗了那句話,「一個轉身,也許就已經一輩子錯過,要到很多年以後,才會參透所有的爭取與努力,也許還抵不過命運開的一個玩笑。上帝只在雲端眨了一眨眼楮,所有的結局,就都已經完全改變。」

林鶴軒看著藍雨薇臉上的風起雲涌,看著她眸光間盈盈流動的水光,耳邊是她帶著哽意的一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雨薇……」

藍雨薇壓下心頭的思緒,回頭看了他,「嗯。」

「你是不是覺得我錯了?」

藍雨薇搖了搖頭,「不你沒錯。」

「那是誰的錯?」

「我不知道,這世間又哪有絕對的對與錯!」藍雨薇嘆了口氣,「人真的很渺小,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勇敢,她都斗不過命運之神的翻雲覆雨手。」

林鶴軒然下來。

便在這時,秦玨瀚已然追到了跟前,「藍雨薇,你給我過來。」

不由分說的便上前將藍雨薇扯了過去。

「你別……」林鶴軒掙扎了起來,想讓秦玨瀚不要為難藍雨薇。

驀地里另一聲嘶吼,截斷了他的話,「藍雨薇,我殺了你……」

竟是華銘皓追尋而至,從白輕功似乎比華銘皓要差很多,被他扔下了一大截。

「華銘皓,夠了。」秦玨瀚驀的一個轉身將藍雨薇扯到了身後,他擋在跟前,目光陰沉的盯了華銘皓,「為了一個女人,你至于嗎?」

「那麼小王爺呢?」華銘皓恨恨的瞪了秦玨瀚,「你為了一個女人,又做了什麼?」

「那不一樣!」秦玨瀚斷然道。

「有什麼不一樣!」華銘皓腥紅了眼楮瞪著秦玨瀚,「只不過你為利,我為情,大家所求不同。可結果都只是為了女人,難道不是嗎?」

秦玨瀚一窒,神色間便有了幾許陰鷙,不錯,他對藍雨薇是別有所圖。可那是他的事!他自認隨著彼此的相處,他一定可以抹去林鶴軒在藍雨薇心頭留下的那些影子。可今天因為華銘皓,他不只一次的被逼著做出選擇,而每一次的選擇都將藍雨薇推向了遠處。

「華銘皓,到此為止。」他盯了華銘皓,交牙道︰「否則……」

「否則怎樣?」華銘皓瞪了秦玨瀚,「你再出賣盟友一次?還是準備殺了我?」

秦玨瀚冷冷一哼,雖是不語,然神色間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好,好。」華銘皓仰天長笑,「小王爺,我們便做個了斷吧,不是你,妙魚她也不會死。」話落,劍挽了個劍花,直直的朝秦玨瀚刺了過來。

「不……」藍雨薇尖叫著,怔在原地。

秦玨瀚眉宇一蹙,帶著藍雨薇便往後縱。

卻在這時,斜刺里一抹身影以穿雲破月的速度自華銘皓身後撲上,劍尖的寒涼使得人眼光生痛。秦玨瀚在看到那抹寒涼時,不由失聲,驚呼道︰「不要。」

然,終是遲了。

「哧。」

長劍入肉的聲音。

華銘皓低頭,看著穿透心口的劍尖,神色間滿是難以置信。稍傾,他忽的抬了頭,目光直直的看著怔在原地的秦玨瀚,續而卻又突然的仰起臉,臉上隱隱有一種解月兌的幸福的笑。

藍雨薇看著他微動的唇,驀然身子一僵。

華銘皓在在閉眼的剎那,說了一句,「妙魚,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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