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情殤 第一卷 第五章 誤會

作者 ︰ 墨顏

百合花海,幽幽別院。

男子瞠目張口,怔在原地,驚鄂望著自盡的老婆婆。他的手,連同手中的劍,都在抖。

空氣仿佛凝固了。如何是這樣?到頭來,救不起一人,卻是這種結局?「啊——」一聲淒慘的叫聲從背後傳來。

男子從夢中驚醒,急忙回頭,正見一位白衣女子驚恐的望著自己。女子不顧一切的沖了上來,她抱著老夫人的軀體,輕輕搖晃,哭喊著︰「婆婆!婆婆!您醒醒啊……雲雲回來了!雲雲回來了啊……嗚嗚……」男子靜靜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美麗女子,心中一片惘然。

淒慘的氣氛把她的美麗化做蒼涼。晶瑩的淚水,從她那宛若秋水的眼楮里奪眶而出,沿著她美麗的臉龐滴落下來,滴在這男子的心里。片刻,他回過神來,輕輕的道︰「姑娘,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言未盡,他卻被那眼神止了聲。

雲雲抬起頭來,狠狠的瞪向他!眸中燃起了仇恨的怒火,她嘶喊著質問道︰「為什麼殺死婆婆?!為什麼殺了我一族所有人?!」

男子大驚,忙辯解道︰「我……沒……不是……我……」,一時間,男子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去說,不知該怎樣去面對這個淚眼朦朧的美麗女子。

紅顏悲怨,雲雲怒道︰「你什麼?我親眼看見你殺死婆婆,你還要狡辯嗎?你……你!你這惡人!我要你血債血償!」。言罷,雲雲竟已模起地上的匕首,向這男子直刺而來!

男子此時思緒萬千,無奈被這女子誤解。忽而想起他剛才答應老夫人的話,卻暗下了決心!

面對這刺來的匕首,他絲毫沒有閃躲之意!卻是猛然伸出手去,緊緊的擒住了匕首的刀身。

那一刻,仿佛風兒不吹了,呼吸停止了,整個世界,仿佛都已停下。

只有那汩汩的鮮血,從他的手掌中涌了出來,沿著匕首,緩緩的滴落。男子的眼角微微抽搐。

雲雲未料想這男子竟會不作躲閃,她雪白的肌膚,突然之間,像是完全失去了血色一般,冷然白了下去,未干的淚痕依然掛在臉上。她看著「仇人」的鮮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卻不知道為什麼卻好象砸進了自己心里,心中一片惘然。而那落進心里的血滴似乎又燃燒了起來,燒的自己無法呼吸。雲雲身體抖了下,用力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抬起頭,看向她的「仇人」。正見那男子也凝望著自己,雖是面無表情,但那深邃的眼神中似乎燃燒著炎炎烈火,就如剛才自己心中的那團火一般!目光在空中踫撞,雲雲再一次感覺自己呼吸困難,心一慌,松開了手中的匕首。

男子也松了手,匕首「當啷!」一聲落在地上,濺起了點點血花,便安靜的躺在地上再無動靜。

男子攥緊了依然流著鮮血的左手,深吸了口氣,鄭重的道︰「姑娘,你誤會了,你族人的死,乃是因為魔族招降未果,遂下殺手。在下……」

「你胡說!」雲雲嘶聲喊道︰「我親眼見你殺死婆婆的!真是魔族來襲,為何不見半個魔族的影子?還是你便是魔族的人?你這惡人,此時還要強言狡辯!納命來!」說間已模向自己腰間的百合鈴。百合鈴感覺到主人傳來的氣息,泛起白光,猶如通靈。雲雲眼中起了殺機!男子忙欲說什麼,但百合鈴已是光芒大盛,開口向前,一道白光射向男子。

男子有驚,一縱身向門外閃了出去。「轟隆」一聲巨響,一面牆被那道白光擊出一個大洞來。

登時塵土飛揚,磚塊嘩嘩落下,威力實則不小。雲雲叱道︰「想跑?沒那麼容易!還我族人命來!」言罷起身追了出去。

庭院中,男子並未離去,聞雲雲追了上來,只輕輕的問道︰「姑娘可喚作雲雲?」

雲雲一听此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由心生疑惑,忽的駐了足,遲疑了下,道︰「是我又怎麼樣?讓你知道死在誰手上,也讓你死的明白!費話少說!接招吧!」

男子微微苦笑,轉回身來面向她,嚴肅的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听,要殺便來吧。」

雲雲聞此聲說,心中更氣。一聲嬌喝,百合鈴再度大放光芒!飛入空中,停在雲雲上前方。男子也御起炎劍,預備接招。炎劍豎在他面前,如火般的炎芒包圍著劍身,呼呼作響。

隨著雲雲嬌喝一聲︰「雪舞銀天!」。百合鈴忽而分解開來,片片花瓣猶如利刃,泛著白光,一時間漫天的花瓣利刃飛舞著從四面八方攻向男子。

男子並不慌張,單手結印,念道︰「圍焰劍壁!」,炎劍登時分化九把,圍男子一周,焰芒大盛,以男子為中心,向外呼嘯散去。九劍紅輝連成一片,隨即快速旋轉,瞬間形成一道圓形焰牆把男子護在其中。

霎時間,紅白兩芒在空中相接激撞。烈焰呼呼,飛花嘯嘯!叮當的踫撞聲不絕于耳。焰壁堅固無比,堅不可摧,任由花刃何等鋒利,依然不能將其刺穿。

雲雲怎肯作罷?立刻又起一招!雙手結印,一聲清叱︰「繁花落雨!」花刃突然改變攻勢,旋轉著飛向高空。男子抬頭望天,只見花刃猶如落雨,傾斜而下。若被擊中,必定體無完膚!當下急忙換招應對。

「旋劍天回!」隨著男子一聲喝,右掌向上一托。九把炎劍收至其頭頂,劍柄相對,飛速旋轉!迅速形成一面圈形火牆,宛如一把巨大的紅傘撐在頭頂。紅白兩芒再次激撞。劈啪聲,叮當聲響澈不停。

雲雲面上不悅,未料此人如此厲害,心恨再打,又跟一招。「幻風塵起!」伴隨雲雲嬌喝一聲,原本落在地上的花刃光芒更盛,迅速離地。空中繼續攻擊的花刃也起了變化。驟然,所有花刃分散開來,隨即貼于地面由四面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男子攻去。男子一直鎮定的面容也微露驚色,心想︰「這女子的攻擊竟然如此犀利,次次攻我無備之處。」眼看花刃襲來,男子強定精神,收起炎劍,縱入空中!

雲雲見狀,冷哼一聲,大聲喝道︰「休想逃掉!看招!」花刃突放強芒,一時間白光更盛,似乎要將那男子生生淹沒一般。

男子催動內力,赤炎劍登時焰芒大盛,形若火龍,勢如猛虎。只見空中紅光影影,將花刃紛紛擋下。男子一邊奮力抵擋,一邊心中暗暗盤算︰「這女子正在氣頭,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而且她攻擊竟然如此猛烈犀利,招招要取我性命,不便長久纏斗。但是我受故人所托,又不能傷了她,該當如何是好?」

片刻之後,他似有了主意,暗下決心!男子振奮起精神,奮力將最後一波花刃抵擋了下去。

雲雲眼看連環三招都未能傷了此人,正恨的牙癢。忽見那男子竟從空中急速向自己俯沖過來,不由大驚!慌忙招回花刃,合成百合鈴,準備抵擋。

男子自空中俯沖而下,面色凜然,眼神炯炯,風鼓衣襟獵獵作響!而他卻在距離雲雲上前方一丈有余的地方急急停了下來。此舉更是讓雲雲大驚失色,不知男子就欲做些什麼。只見此男子右手舉劍,左手結印,口中念道︰

「焰芒映天訣!」

雲雲心中慌亂,不知如何應對,心想不如以攻為守,先發制人!想到這,雲雲清叱一聲︰「花斷雨!」百合鈴再度分解,但此次僅僅分為四瓣,是必威力更大!四片花刃向男子飛襲而去,男子卻無絲毫躲閃抵擋之意,仍然專心的驅動劍訣。霎時間,赤炎劍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奪目紅光,紅芒瞬間大盛,且涌涌不止。

百合被染紅了,細竹被染紅了,潭水被染紅了,就連天上的雲,也被染的通紅!此時的紅芒已是目不可視,刺的人眼幾乎無法睜開,雲雲下意識的抬手遮擋。

突然,雲雲感覺有東西滴落在手背之上,還帶著絲絲的溫度。

是雨麼?……雲雲勉強睜開眼楮把手背湊到面前一看。

是血!

打中他了?

雲雲突然覺得後頸被人重擊一下,頓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待雲雲醒來,發覺天色漸黑,已是黃昏。她模了模自己後頸,隱隱還有些疼痛。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的站了起來,警覺的看著四周。她發現自己躺在婆婆的內堂,四周一片寂靜,那個男子已不知去向。眾人的尸體也已不見了,只有片片的血漬還留在地上,她向門外走去,尋找探看。剛抬腳,只听「叮呤」一聲脆響。一道悅耳的鈴聲打破這片寧靜,低頭看去,只見自己的法寶百合鈴壓著一紙書信。血書一封,一塊青布上用血寫著幾行字,字體蒼勁有力,自成一派。信中道︰

「雲雲姑娘,我已將你族人安葬在此院外西南。你對我成見已深,所以今日之事我也無需多言,你若還想報仇,隨時可來找我,在下復姓劍指,名江山,北平人士。就此別過。江山書。」

雲雲心中默念道︰「劍,指,江,山……」即而收起百合鈴和血書,快步向西南走去。

※※※

百合谷外,幻夢山下。一塊青石上盤坐一人,此人背負紅柄大劍。胸月復之上三道傷痕皆被利器所傷,血跡斑斑。血已止住,只有深紅的血漬留在衣服上。此人便是劍指江山。當下正于這青石之上運功療傷。當時與雲雲交手之際,他以「焰芒映天訣」迷住雲雲雙眼,而後至其背後將其打昏。但是那「花斷雨」好生厲害。他也早以料想會被攻擊,但是為了萬無一失,靠的太近,勉強只躲過一片花刃,其余三刃均打在身上。江山閉目凝神,吐納呼吸,心中想︰「定不能辜負故人所托,日後雲雲尋仇,沖我來就好,我自然不會傷她,這樣她不會去與魔族死斗,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我若真死在她手下,她的‘仇’也算報了。自然也不會再去找魔族麻煩,九泉之下,我也能面見老前輩了……」

※※※

百合谷內,一個淒涼的美麗身影,獨坐在墳頭前暗暗哭泣。

雲雲嗚咽著泣道︰「婆婆,都是雲雲不好,雲雲來晚了,讓婆婆和姐姐們都慘遭惡人毒手……嗚……嗚嗚……」晶瑩的淚水再次從如潭的雙眸中傾瀉而下。「雲雲無能,今日讓那惡人跑掉了。婆婆您放心,雲雲一定會為大家報仇的!」雲雲狠狠的道。

她起身站了起來,望著婆婆和姐姐們的墳頭,心中恨意更深。不由雙拳緊握,指甲都陷入肌膚之中。她回想起江山的赤炎劍,最後那招聲勢之大,必定是罕有上乘法寶,不禁心有余悸。心中暗想,如何才能克制住這至剛至陽的赤炎劍呢?思緒片刻,她想起游歷在外的時候听說,仙霞派的鎮派法寶「玄冰劍」是至冷至陰的上古神器。定能克制住這赤炎劍。想到這里,她抹了下淚,暗下決心。

※※※

百合谷東南千里,座一連山,峰分五座,高聳入雲。氣候宜人,四季如春,雨水也頗為充足。各種植物郁郁蔥蔥,百種鳥獸也在此繁衍生息。只因此地多雨水,所以經常可見霞雲青山連成一片,景象奇異,但也美不勝收。此山因此得名,喚作「霞雲山」。

霞雲主峰上,有一數百年歷史的修真門派——仙霞派。

仙霞派建派數百年來,一直把降妖除魔視為己任。雖然門下弟子皆為女子,但個個仙法高深。神州各地不時傳出仙霞弟子誅妖救人的事跡,所以此派早以響譽神州。其中鎮派神器——古劍玄冰,更是被世人說的神奇無比,厲害之極,據說此劍可以凝天罡,凍三昧。是真是假當然世人也不曾見過。一日清晨,並無雨像。朵朵白雲如煙似紗,緩緩縈繞在霞雲山間。只是露水較重,花葉上點點露珠晶瑩剔透,映著初陽,閃閃發光。偶有聲聲鳥鳴傳來,極是幽靜。忽聞一聲破空之響,一道白光瞬間閃過。一個輕柔蕭瑟的身影出現在霞雲主峰下。白衣瀟瀟,膚若凝脂,山風佛過她柔美的臉膀,如絲秀發輕輕擺動。一汪秋水,迎著朝陽,楚楚動人。

雲雲抬頭仰望著這巍巍青山,心中惘然。此景倒與幻夢山有幾分相似,撞動了心中的記憶,眼波滑過一絲哀傷。片刻之後,她深深吸了一口這清爽的空氣,回過神來,看看蜿蜒起伏的節節台階,想必一直通向仙霞派。思緒片刻,她身影一縱,化作一道白光向後山飛去。

仙霞派上,雖是清晨,但也人頭攢動,一幅忙碌景象。「仙女」們有的洗漱,有的三兩成群言笑著快步而行,有的已經盤坐雲上吐納呼吸。霞雲派佔地雖廣,看到如此景象,想必弟子也是眾多,足過千人。

眼前此景倒是雲雲沒有想到的,不禁暗暗後悔自己取劍心切,如此應該夜間前來才是。身旁不時的響起腳步聲,好在自己功力非淺,見機躲閃,這才避過眾「仙女」的耳目。心想當下應該先找個僻靜的地方躲起來再說。雲雲早早收起百合鈴,讓其不會響動,開始尋覓藏身地點。不一會兒,雲雲閃到一處幽靜的別院,與外面的景象不同,並無閑人來往。只有前面的堂屋之中傳來隱隱的說話聲。雲雲心想,不如上前竊听,說不定能得知玄冰劍放在何處,也省的自己四處尋找,多有不便。剛想上前,忽聞背後傳來腳步聲。雲雲慌忙尋處隱藏,閃至水潭的假山背後,藏在一小片竹林當中。雲雲小心望去,只見走來的女子手端一爐檀香,緩緩而行。雲雲睜大了雙眼,心中不禁大驚!茹兒?

數月前晴兒帶著沁茹回到仙霞派,恐其師傅不容妖類,便隱瞞了沁茹的真實身份,只介紹沁茹入了此派。沁茹除了每日修煉此派的內功心法,還要做一些如洗衣,掃舍之類的勞務。這也是新入門弟子的必修功課。沁茹倒也乖巧,事事做的貼緊,很討師姐們喜歡,更無人懷疑她本是一只蝶精。

雲雲生在幻夢山下的百合谷,自小便與沁茹相識,只是令她大為不解的是,沁茹不是七年之前為了救一男子,耗盡自身血魄死去了嗎?為何她如今會出現在這仙霞派中?

雲雲凝神望去,這柔美的身姿,這盈盈的步履,這嬌麗可人的面孔,分明就是沁茹!他鄉遇故知,雲雲見到兒時的好友就在面前,心中激喜萬分,直想大聲呼喊她的名字。只是她也知道身處此境,萬不可大聲張揚。身影一晃,便出現在沁茹身旁,輕聲道︰「茹兒,真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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