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情殤 第十二卷 第五章 神仙

作者 ︰ 墨顏

聞一聲「殺」,驚了眾人!

王覽詫異的抬起頭來。高大虎的劍還未入匣,窒在了半空。一些人靜止,一些人騷動。

「嘿!」冷聲嬌喝,那輕年女子突然抽出一把短刀,飛身向楊抑刺來!刀光閃起綠光,必是淬了劇毒!而年輕女子的眼神,在那一刻變的又冷又利!

「呃……」是女子的悶聲痛吟。

血,順劍而淌,染紅了衣。那年輕女子的嬌顏上還掛著淚痕,她的表情似不甘,似不願,卻又似一種解月兌,一種幸福。最後,還有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桀驁笑意。這笑,又苦又恨!

如此多的感情在這一刻交織,寫在了年輕女子的臉上,本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在楊抑眼中,年輕女子的表情,就如同上演了一場讓人悲疼的戲。

結局,是十八、九歲的香消玉殞。

楊抑眼角抽搐,一把抽回了劍。年輕女子倒在了地上,眼楮卻沒閉上。只在她倒下的瞬間,仿佛是想回身,難道,還有什麼讓她不放不下的麼?

「師妹——」白布下的「死人」突然跳將起來,口中呼喊著叫「玫」的名字。

「噗——」只是還沒等他由悲到恨,高大虎已經在他身後,一劍劈了下去!

他的表情,卻是突然間轉了笑,讓倒下去的動作也生了溫柔。他撲倒在她身前,抓住了她的手,輕聲喚︰「玫……」

楊抑突然想哭。原來,忍著不哭,比哭還要痛上百倍。穿上了甲冑,戴上了銀盔。如今,又能落淚?

忍歸忍,楊抑還是顰了眉。

高大虎慌忙問道︰「將軍,剛才屬下一時大意,那賊女沒傷到您吧?」

楊抑輕輕搖頭,眼中悲切,她蹲下撫了下年輕的女子的面,替她合上雙了眼。

這就是殺手的命運?這就是士兵的命運?

那什麼才是自己的命運呢?

楊抑還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投軍本是想痛快,但卻找來了自己似乎不太能背負的宿命和責任。

一切,只有幾天,卻大不如前。往日可以想哭就哭,如今,卻不能了。往日覺得自己愛恨分明,如今卻恨不起來了。人心和感情,原來還可以這般的復雜。今日,才有切身的體會。

王覽忍著痛,吃力提醒道︰「將軍,趕緊走。這里交給城門兵就行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揚抑站起身來,道︰「把逝去的兩位兄弟帶回去……安排後事……大虎,你帶兩個兄弟趕緊去給王校尉治傷。帶傷的都去吧,我自己去尚書府。」

「不行……」王覽咬著牙,道︰「沒帶傷的幾位兄弟,繼續跟著將軍,一定要保將軍周全……」

沒帶傷的止有五人,立刻站到了楊抑身邊。楊抑並為拒絕,又喚城門兵︰「二位差事。」

「將軍,您有何吩咐?」城門兵上前答聲。

楊抑指了邊未帶傷的一人,道︰「你,跟差事兄弟去下中尉府,把情況說明,讓他們撤查一下這幾人的身份,包括這附近的居民。完事直接回軍營就行。」

那人領命,牽馬跟其中一位城門兵急匆匆的走了。王覽小聲說了句什麼,大虎立刻道︰「將軍,我跟您去。換個兄弟陪王校尉去治傷。」

楊抑點頭,道︰「好了,都趕緊去吧。」又叮囑道︰「大虎,你們幾個,在我姐那千萬莫提起此事。」

大虎幾人應了,五人上馬奔至尚書府邸。而從家丁老許那得知,楊媛自昨日便住在御史大人家中,襄成賢則在方才剛剛去了宮里。楊抑急忙翻身上馬,逐襄成賢而去。連追了幾條街,正見尚書令的馬車,楊抑一下攔在車前,只道了聲︰「你們幾個注意些!」便跳下馬去,一頭鑽進了車里。

襄成賢見車急停,本就納悶,剛欲掀簾詢問,卻被楊抑一下撞了進來。襄成賢驚道︰「你這丫頭,又搞什麼?你怎麼跑這來了?我這趕著進宮呢。你姐在御史大人那,你……」

揚抑摘下頭盔,眉頭一皺,鄭重道︰「姐夫,你听我說!」

襄成賢見他神色不對,忙問︰「怎麼?出了什麼事?」

揚抑把方才的事陳說一遍,襄成賢驚道︰「竟有這等事!對方為何要沖你來呢?」

揚抑顰眉搖頭,襄成賢思慮片刻,悟道︰「照你剛才說講,對方必然是提早準備,莫非是要暗殺哪位大人,卻認錯了人?但今日朝會皆是京內官員,我沒听說哪位達官貴人今日要進京啊。而且你一身甲冑,騎馬而來,並非乘車,沒理由會認錯啊!」

楊抑猛然想到了張文顏,忙道︰「姐夫,張將軍也說要來……我因求馬心切,又有事找你,所以並未等他,自己先帶著人來了。莫非……」

「啊!那就極有可能了!」襄成賢訝道,又問︰「你求什麼馬?找我何事?快講來我听!」

楊抑講求馬一事和周老丈兒子的事情一一講了,道︰「出了這事,我就不想去找姐姐了,省得她知道了又擔心……」

襄成賢面色嚴肅,點點頭,又問︰「張兄來了沒有?」

「不知。」楊抑搖頭。

襄成賢囑咐道︰「你趕緊回軍營,那里安全。反正張兄也是為了馬匹的事,你趕緊把他也攔回去。我回頭從宮里出來,立刻去查查此事。那周老丈的事,我抽空就去查。馬匹的事,先放幾天吧,實在不行,回頭我替你去跑一下就是了。你趕緊回去,一定要把張兄攔住!」

「好!那就麻煩姐夫了!我去了!」楊抑說完就走。

襄成賢喊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沒事!我帶著人呢!姐夫也多加小心——」伴隨著馬蹄聲,聲音漸漸遠了。

襄成賢眉頭不展,搖頭嘆氣,對車夫道︰「快!先進宮。」

※※※

神秘的地方。

銀灰色的頭發和雙瞳永遠顯得安和卻神秘,加之在這玄妙的地方,更顯得玄之又玄。銀發者微笑著對酒神道︰「你整日靜坐于此,思慮些什麼呢?」

酒神搖了搖頭,顯得頗為喪氣,他道︰「大人,自我記得事情起,至今所有事我都想了一遍,卻依然悟不出什麼才是這所有事背後的真相。大人說過,要看的見事物的本質真相,才能避禍于後。這個道理我是懂的,我也希望能夠平息紛爭,免去苦楚。我很清楚,我再強,也改變不了什麼。晴兒能遇險一次,就能遇險第二次……今天一個兄弟死,以後就會有更多的兄弟死……我保不了他們……所以,還希望大人能給我些指點……」

「指點?」銀發者笑意更濃,問道︰「你師門多少師兄弟?」

「以前算我是七人,不過師兄和師傅都在魔界犧牲了……」

「你師傅對你們教授的可大致相同?」

「是,只是也因人而不同。」

「你們兄弟七人,程度可相同?」

酒神恍然大悟,點頭道︰「我懂了,大人是說資質吧……確實有些東西,只有靠自己去領會,是根本無法言傳的。哎!奈何我天生愚鈍,至今窺不見‘真相’半分……」

「呵呵。」是溫和的笑,銀發者道︰「既然你已知道這天地間還有因果之理的存在,下面就看你自己的了,我並不是什麼都不願說,只是我說多了,你且不是更亂?這還需時日的。依我看,你不過是累了,乏了,所以心緒太亂。去輕松一下吧,我找了個人,陪你喝酒。」言罷,銀發者憑空輕劃,一道漆黑的裂縫顯現出來。

「這……」

「去吧,喝的盡興些。」一雙灰瞳滿是撫慰,笑意也更濃了。

酒神站起身來,深深呼吸。心想如此也好,或者腦筋轉了彎,未準就想通了呢。只是不知道陪自己喝酒之人,又會是哪位高人呢?以他的性子,自不多問,對銀發者拱了下手之後,一步踏了進去。

這里的天與雲似揉在了一起,分不清楚哪是天,哪是雲。乍一看天很高,仔細一看卻又仿佛近在頭頂。這里與那神秘的地方大不相同,雲霧繚繞腳下,沒有浮空的階舍,一平望去,是紅柱廊亭,湛藍清池旁邊,石桌石凳。石桌前,坐著一人。只見桌上放了一壇開了口的酒,酒香四溢,醇香濃郁,使人聞之欲醉。酒神立刻起了興趣,快步走了過去。

來至跟前,瞧清楚桌前人圓臉光頭,腿臂粗壯,挺了個大肚子。說他老,最多不至五十,臉上紅潤有光,連道褶子也沒有。但看上去,如何也似神仙,不知年歲多少百年。

而酒神,不想卻是認識此人,見了是他,跪地便拜︰「酒神仙!是您啊!晚輩叩拜仙人!」

「哈哈!」一聲笑,豪放嘹亮,那胖人道︰「小子!多年不見,你可扎實許多啊!哈哈!起來吧!」

酒神起身,又驚又喜。年少之時,在那海邊高山之上,只隨家師見過酒神仙一面,但那時也是二師兄倒酒伺候,自己只得一旁默默的站著听,不敢多語。如今,要陪自己喝酒之人,莫非正是這酒神仙?酒神上前一步,激動問道︰「您……您記得我?」

「哈哈!當年那站在石邊不敢說話的小娃,可不就是你嘍?」

「是!正是晚輩!」

「哈哈,來坐!邊喝邊聊!」酒神仙沖他招了招手。

「是!」好酒者皆是爽快人,酒神上前抱起酒壇,滿滿添了兩碗酒,坐來。

酒者,自當先酒。二人捧起大碗,一飲而盡,酒神起身又添酒,那胖碩的酒神仙打量他一番,道︰「听說你小子混的不錯啊!下界都稱你為酒神?」

「啊?晚輩愧不敢當!那都是朋友抬舉的虛名,您才是真正的酒神!晚輩哪里配得此名?」

「滾一邊去!」那胖大酒神仙听了此話,卻是一摔酒碗,責道︰「若不豪爽!怎能能冠一酒字?你若連點膽量都沒有?立刻滾蛋!誰教你如此假模三道的?」

酒神本是霸氣人,听了此話先是一愣,既而笑起,端起酒碗,郎聲道︰「前輩教訓的極是!晚輩酒神!自罰一碗!」言罷,兩、三口干了一大碗。

「哈哈!這才象話!坐吧!小子!」

酒神抹嘴,添滿了酒,坐來。那胖大酒神仙卻道︰「小子,我告訴你,若是真當‘酒神’名號,也該當是你!既然凡界能送你此號,你便是真的!我不過是天庭的封號,那才是虛名呢!哈哈!」

「呵呵……」

「笑個屁!」不想這胖大酒神仙還未醉,卻已是如此喜怒無常,當下將酒神一喝愣住,那酒神仙接著道︰「你為凡人殺妖除魔,可有想過妖的感受?」

酒神嘆息,答道︰「以往,確是不曾想過。也就是近些年,才感深有悟的……」

「你現在總該明白,為何下界的‘酒神’是你,而不是我了吧?」

酒神深深悔悟的點了點頭,感觸頗深。回想起多年前,確有那並未傷人的妖類,卻只因自己的兩界之見,最終死在了自己的拳掌之下。「呼——」酒神長出一口悶氣,悔自己當初的無知淺薄。

「呵呵,你也無須太自責。是非對錯暫且不論,你能有今日的感悟,已非易事。更何況,凡人又怎會認為此舉是錯?罷了,不說這些了。今日是來喝酒的,說點別的吧!」

酒神想起至今不明銀發者的身份,便問道︰「前輩,您與讓我來的那位大人是舊識?」

「廢話!要不怎麼你、我怎會再此相聚飲酒?大人心善,見你我皆是無聊,遂安排此局!」

「那位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似乎不是天庭的神官……」

「怎麼?他沒告訴你?哈哈,你既也稱他大人,何必有此一問?他若願意講,你自然便知。若不願意講,問也是白問。想這些做甚?你我只管喝個痛快便是!來!喝酒!」

「請!」

※※※

楊抑並高大虎幾人,一路上小心謹慎。在城門口詢問了門卒,得知大將軍還未來,這才放心而回。路上,大虎耐不住問道︰「將軍,我一直很納悶,那時您是如何發現那個女子也是刺客的呢?」

楊抑理了下思緒,道︰「起初我也不懷疑,但是後來想,京城之內多是達官貴人,再貧,應也不至如此。而听城門兵講,他們也並非打城外來的。你想想,門卒會放貧民的死人進京城麼?這是其一。其二,那女子相貌嬌美,就是被大戶人家娶做偏房妾室也是正常,而且,她的手也太白淨了些。其三,若是賣身葬父,當在商街集市,人多之處。為何卻在城東一個不顯眼的街角?其四,若是京城人士,人群中又怎會與他們不相識,連一句搭話安慰的人也沒有?其五,家貧女子大多沒有讀過書,而當時情況,她聲雖哀苦,卻講的頭頭是道。其六,也是最重要的,當時我們在明,敵人在暗,大家均未多話,而我們此行也未打將旗。最後,如此近的距離,她應當看的清我也是女子,她一個貧家女子,又如何知道我是將軍,還口口聲聲的叫我將軍呢?」

「那種情況下,將軍竟能如此冷靜,心思縝密,真是讓俺們佩服!」大虎贊道。

眾人還在感慨和敬佩著楊抑的冷靜睿智,而楊抑卻想起了死去的兄弟,和那時最後倒在一起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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