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從早起來,謝寸官就從老屋來到廟里,先幫助田師父將廟里廟外打掃一番,然後就開始練拳。他先稍微活動一番,練一遍軟十盤,將全身的筋骨關節撐開,身體微熱之後,就開始在院子里,而向東方,蹲練猴樁。
謝寸官先站在那里,雙腿並立,雙臂自然下垂,舌往卷,一搭雀橋,呼吸之間,意念日月之輝光由頂門照入,腦中一片玉明,渾身四肢百骸之氣,都往丹田中斂收。
等平心靜氣之後,雙肩就向前合,這在戴家心意拳里,叫包肩。雙肩盡力前合,雙手背就在月復前靠在一起,然後雙手臂往,雙肘緊貼自己的肋部,往兩邊屈起,雙手手背相貼,慢慢地從丹田往經過心口,直到咽喉之後,再從下頜順嘴往前,雙手掌翻轉朝前,掌心朝如托盤盛物一般,然後就往下降,隨著手臂下降,身體就仰頭、裹臀送胯,膝蓋就自然彎曲,丹田小月復翻,骨盆小月復如同一個鍋子,將丹田盛在月復中。
這樣,隨身體下蹲,雙手掌心就翻向前面,手背貼在自己膝蓋方。此時,頭雖然仰起,看眼楮卻向前看。這時整個身體,有頭頸、腰胯、膝蓋三處彎曲,呈現出龍身三折之勢。
一身三折,收臀弓腰實月復地包天,此為天地翻。
而頜尖、膝尖和腳尖相對于一線,此為三尖相照。
在蹲體束身天地翻的時候,要先從尾閭卷起,先是尾巴骨,再是第一節脊椎,然後第二節,這樣一直向,隨著身體束蹲,一節節拉扯,直到頸項之處自然被拉彎,讓人的頭面自然朝天。此時在感覺,丹田處要像一個發條的繞軸,腿胯和大脊,分別就像是繞軸的兩根發條,緊緊地纏在繞軸,隨著一呼一吸,要有愈來愈緊的念頭。
這時,身體要盡量往後仰坐,直到腳五指本能地趴住地為止。
這是猴樁中的束勢。
就這樣靜靜地呼吸一陣,直到人感覺有些累時,就開始展勢!
先是臀尾驚挺,一條大脊就隨著驚尾閭的運作,從前弓轉向反彎,此時丹田之氣息,要一分為二,沖下塌。沖的要翻襠過背,氣貼背走,順著大脊節節向。下塌的要翻腰過月復,丹田里,順著月復直肌的位置,沿月復球滾動,往下沖壓,然後順兩腿直沖地下。
隨著這個動作,身體直起,頭懸頸豎,雙肘貼肋回拉,將手掌由掌心向前,翻轉為掌心朝里,拍向丹田。與此同時,四梢齊驚,發欲沖冠、舌欲摧齒、齒俗斷金,指甲足甲欲透骨而出。同時,氣沖穴竅,滌蕩身心,氣沖牛斗,不由地發出一聲「噫!」來。
猴樁用祁縣的土話來說,叫蹲猴猴。因為從外形來說,猴樁仰面、包肩、裹臀、頂胯,小月復翻,僅從外表看,就像是一只仰面望月的猴子。
這個是外形,猴樁中,主要還是氣機運行。而氣機的運行,則主要來自于內外天地翻。內外天地翻主要表現在頭、月復、足的外形,頭仰頜朝天,月復仰丹田朝天,足仰腳尖朝天。這是外在的形狀,內在的,則是丹田的氣機。
按田師父的傳授,謝寸官整個月復部,以丹田、命門和會陰三點,形成一個三角形,翻丹田時,這三點要保持身體直立時的位置,不能縮月復。
在經過無數次翻轉之後,漸漸地會在身體里找到一個似乎存在而其實不存在的軸,當出現這個軸的感覺時,就會讓月復部的翻轉變得協調、自然。
這樣就算完成了第一步的功夫。
到了這個時候,就可以開始練閘氣,具體的作法,就是在猴樁的束勢中,將一口氣吸入丹田中,隨著吸氣,將腿胯和脊柱這兩根伸入丹田中心的發條擰得更緊。然後呼氣時,這兩根擰緊的發條,不但不能放松,而且要更進一步緊起來。
在緊的過程中,無論是吸氣還是呼氣,都要有將部分丹田存納的氣機,分散于四肢梢節、以及背部脊柱的意識。
而在一次呼吸之後,還不放松丹田,而且要在第二次呼吸中,進一步將氣納入丹田,使丹田更加鼓漲起來,但在呼氣時,丹田照樣不能放松,重復第一次呼吸的動作。
閘氣就是這樣一口一口地閘,最開始可能閘兩三口氣小月復就撐不住了,閘不住時,就要展身。展身時,就要由內外天地翻的束勢,回復到正常的狀態。
起身時,丹田中閘好的氣,要像以前沒有閘氣時一樣,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向沖,另一部分下塌。身形束展,氣走開合,就是猴樁。
而這中間要注意的是,開始練猴樁閘氣時,不能強練,因為戴家拳就是講一個靈字。靈勁身天地翻!如果強練,則身僵氣孥,不僅不能長靈勁,反而會因孥氣傷身。
當閘氣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丹田氣足,小月復會膨起,對氣機的感應和控制能力加強,這時候就可以將翻丹田當做日常生活中,行走坐臥的一部分,練丹田存氣用氣的習慣和持久性。這個就好像練力量時,一種練法是將力量暴發練大,而一種練法是要將力量練持久一樣。只不過這個是練的丹田氣機,而不是力量。
早在京城就听戴若夕說過,在祁縣戴家拳,有三年猴猴兩年步的說法,意思正式練拳之前,先在蹲三年猴樁。等猴樁練出來,丹田氣足,身法到位,就要開始將猴樁丹田束展的身法動作,合到步法。
戴家拳譜有話,行如槐蟲,起如桃擔。
起如桃擔,其實就是猴樁里練出的束展勁最形象的描述。如果我們練猴樁展勢時,找不到感覺,就想像一挑個擔子起來的感覺,找到這個感覺就對了。而戴家拳的步子,是槐蟲步。重心在後時,是前腿出,後腿蹬,重心前移。而重心一到前面,就要前腿出扒勁,將後腿拖去。這個走步的樣子,有點像夏天時槐樹,農村人俗稱吊死鬼的小青蟲。
而槐蟲步也是雞腿法,前腿出則提踩趟頂,後腿拖則尖膝刮扒。
在動勢中,要有兩腿並一腿的緊急。
三年猴猴兩年步,一般是指一個人從沒練過拳,到練出丹田勁,進入戴家拳大門的大概時間。但對于謝寸官這樣已經練武多年,本身精氣神意已經相當足備的人來說,自然不可能要化這麼長時間。
拳行里雖然有話,學拳容易改拳難,但那一般是對初了者而言,對于一個練功已經練到勁力順達的人來說,已經不需要改拳,而只是將所學的東西,校正融入到已經身的功夫中。所以謝寸官雖然開始學習戴家拳,但壓根就沒有想放棄自己滬心意的意思。對于他來說,這不是改投門派,只是一種融入式的學習。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學習戴家拳的短打法,而且能將戴家拳的丹田勁應用到自己的技擊中。
在京城時,他同戴若夕交手,最大的感觸就是,戴若夕以弱勝強的能力。
因為謝寸官身體並不是非常強壯的類型,雖然對付大塊頭對手時,能以滬心意的技巧來彌補自己力量的不足,但在對付力量超強的對手時,似乎戴家拳這種以丹田氣機為神意,以腰身為一臂,用身勁打人的打法,在這方面似乎更強一些。
畢竟一個人手臂四肢力量再大,也大不過腰胯勁。
當然,有人可能會說,滬心意的勁力會不會和戴家拳的丹田功沖突。
這個認知肯定是不對的!活人咋能讓死功把住。要知道天下武術,殊途同歸,那種認為學了別門武術,不放棄就不能再學戴家拳的想法,根本就是錯的。
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當初戴二閭前輩也不可能跟半拉廟李政先生學拳了,二閭前輩不照樣將李先生的拳法,以及螳螂拳,都融入到了戴家拳當中嗎?
戴家拳本來就是集數家拳法之長的拳法,又怎麼會不融于其他拳呢?
謝寸官因為有多年武術基礎,所以對戴家拳接受很快,越練他越感覺到了猴樁的神奇。因為隨著他的鍛煉他發現,猴樁這個姿勢,是最容易開胯的動作,臀尾一收,丹田一翻,胯骨一頂,自然就是一個圓檔開胯的動作。
而且,這個動作,最容易讓勁脊背,也最容易節節貫通脊椎。
內家拳,一旦勁能出胯背,那就出了龍虎二勁,也就是豎橫二勁了。
另外,不說那些玄之又玄的內力,僅就從物理力量來說,猴樁的動作也充滿了科學性。在這個身法中,胯骨盆腔就好像一個雙向凸輪,一邊的傳導杠是脊柱,另一邊的傳導桿是雙腿。長期的蹲猴訓練,一是能加強月復直肌和臀背腰肌的力量,另一方面,讓丹田小月復鼓漲圓起,一是也能擴大凸輪的直徑,使月復直肌和臀背腰肌起作用的力臂加長,這樣一來,力量就是不算氣機鼓蕩時帶來的力量,也會使人的勁力成倍增加。
而且,謝寸官練了一段時間,練順後,加同田師父那一次試拳的感覺,他越發感覺到,田師父說,猴樁是戴家心意拳的身法一句話,絕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一種科學的認知。因為,這個束展勢用于技擊中接手打人,簡直太科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