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翻炒著黃沙,腳踩在上面」有種被滾燙的鐵板灼燒的感覺,若是一不小心走進流沙的漩渦,馬上就會深深的陷了進去,腥熱的風在空中翻滾,揚起陣陣熱浪,也將死去動物的尸骨從沙中翻了出來,在陽光中泛著刺眼的白色。
「現在安全了。」王鵬一邊咳嗽,一般松開手里的短刃,鮮血猛的噴出,在他的對面,是一只雙眼失去神采,不甘的跌倒地上的沙狼,雖然鋒利的爪子在王鵬的身上增加了一道新的傷口,但它自己的心髒卻被這一刺擊穿,身體不住的痙攣,顯然是活不下去了。
距離他們逃月兌已經過去了五個時辰,和敵人預料的不同,王鵬並沒有選擇沿原路返回,而是拖著傷疲交加的身體深入了荒蕪之地的內部,就連當地人也聞之色變的死亡沙海。
「安全是安全,可我們究竟應該這麼樣逃出去了?」臉上已經被曬的失去了本來的顏色,滿是干裂的小口子,剛準備說話的林巧真突然听到重物墜地的聲音,她急忙轉過頭來,看到的卻是王鵬頹然倒地的身體。
一路的逃亡,已經耗盡了他僅剩的體力,因為怕被對方察覺,並不能抽取靈力來治愈傷口,而靠著所剩不多的丹藥,對于這樣巨大的傷口卻是不能根治,只能維持到不至于惡化,可就算是這樣的丹藥,也已經完全用光了。
王鵬靜靜的躺在滾燙的沙粒中,傷口滲出的鮮血慢慢將黃沙染成了血色,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馬上發現這樣的動作顯然是徒勞,只能加重傷口地開裂。不由苦笑了一聲,雙眼看著遠處那變幻不定的血褐色天空,眼中卻是出奇的平靜。
林巧真走了過去,扶住王鵬的頭。想要讓他盡可能地舒服一點,可內髒已經受損的傷口受到牽動,王鵬不由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接一口的鮮血不斷的從喉嚨里涌出來,在烈日的烘烤下迅速凝結成干枯的血塊,發出甜甜的腥味,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抽取靈石中地靈氣來進行治療。也沒有多大的效果了。
「你別再吐了,再吐下去,就……」林巧真看著處在垂死邊沿的王鵬。不忍地說道。
王鵬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隨著鮮血噴出,他緊緊地將身邊的林巧真抱住,和平時一貫冷靜的作風完全不一致,林巧真微微一怔,剛想放開他的頭,卻發現懷中的人眼神已經變的迷離,身體也越來越冷,這明顯是大量失血後元神嚴重受損的緣故。
為了減輕行動的負擔。
除了必須地食水,兩人把能夠丟棄的東西都已經丟掉,在這樣的烈日中。王鵬地身體急速冷卻,就如同經年不化的玄冰,冰的林巧真全身冰涼,雖然在灼熱的沙漠中,這樣感覺很不錯,可眼睜睜的看著同伴死在面前,卻是無能為力,再聯想到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她不由心如死灰。
「媽媽,媽媽……」素來冷靜如水的王鵬,此刻臉上卻露出如同孩童般無助的純真來,他低聲申吟著,就好像陷入了曾經的噩夢中,身體不停扭動著。
林巧真身體微微一顫,同樣在幼年就失去了家人,母親的臉已經變的模糊,可就是王鵬這樣低聲的呼喚,卻喚醒了她曾經刻意遺忘的記憶,突然之間,就仿佛被什麼觸動了一般,處于生死邊沿的少年和少女之間有了微妙的感覺。
戰場上,歷來就有用女人的身體來救治傷員的傳統,曾經被亂兵抓獲的林巧真,也是知道這一點的,看著不斷哆嗦著的王鵬,仿佛下定了決心,她將王鵬拖到了低矮的灌木樹陰下,迅速月兌去對方和自己的衣物,從後面貼緊王鵬冰涼的身體,刺骨的寒意傳遍全身,不由讓少女略顯生澀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但馬上更用力的纏繞在一起,在斑駁的樹陰下輕輕的喘息著。
沖天的烈焰中,王鵬在堆積如山的尸骨中行走,才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他身上還掛死者腥臭的腐肉,不時有蛆蟲從發際間掉落,但已經完全麻木的王鵬,卻仿佛沒有感覺一般,就這樣無聲的走著,四周都是燒的焦臭的尸體,偶爾有野狗在爭奪死者的殘骸,看到走近的王鵬,不由露出尖利的牙齒,發出低沉的威脅,直到確定沒有危險,才又重新撕咬起來。
「媽媽……」王鵬低聲呼喚著,手里緊緊握著一只斷手,已經開始腐爛發臭,露出慘白的骨樁,但就算是如此,他還是不願松開,畢竟這就是母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了,在七天前,他們這個小村莊受到了敗兵的襲擊,除了躲在尸堆里面僥幸逃生的他以外,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殘殺。
就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呼喚一般,王鵬朝著前方出現的一個幽深的漩渦走了過去,在他的身邊,不時有閃著淡淡光芒的靈魂被吸入,這就是冥界的路口,死者的往生之路,如果沒有意外,他也同樣會在其中被煉去曾經的記憶,化為無智無識的存在。
一團白光突然阻住了他的去路,逐漸化為林巧真的形體,她一把握住王鵬的雙手,「活下去!」這樣命令著的她,身體開始發出灼熱的光芒,亮的讓人炫目。
突然之間,王鵬腦袋就好像被什麼沖擊到一般,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擊的後退,從混沌的回憶中清醒了過來,終于恢復了神智,回憶起剛,才的情景,他不由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但卻沒有發現任何的回音,急忙扭頭看了過去,發現的卻是林巧真慢慢變的冰涼的身體,而他自己身上那巨大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
「為什麼……」王鵬低聲問道,他將已經失去了全部靈力,低聲喘息著的林巧真扶了起來。
「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都死來的好。」林巧真慘笑著,王鵬的手臂已經被她握的發紫。「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
王鵬看著她逐漸失去神采地瞳孔,無聲而又堅定的點了點頭,同樣是修真者。他明白自己剛才處于冥界地獄的幻境中,這是修真者的大忌,若是不小心墮入,所有地神識都會被魔障完全吞噬,除非被修為高過自己的人搭救,才可能逃過一劫,但林巧真的實力和他只在伯仲之間,為了喚醒他。不惜自爆元神,將所有的靈力全部貫注入他的體內,這樣做。實際上已經和自殺沒有什麼區別。
林巧真笑著。眼神開始渙散,這樣做,她並不覺得後悔,反而有一絲解月兌的感覺,和王鵬相識的點點滴滴,短暫的相遇相聚,現在想起來,卻有著別樣地溫暖。露出恬靜笑容的她,身體和神識就這樣逐漸崩潰,分解為無數閃亮的光點飄散在風中。終于消失不見。
「我一定會活下去地!」幾乎是咬牙切齒,王鵬掙扎著站了起來,身上地傷雖然已經收口,但心上的傷卻更加讓人痛苦,可這一切,他默默的忍受了下去,罡風凌厲,卷起風沙抽打到身上,將本來就殘破衣物撕扯的更加破爛。
日光如刀,在刺眼的光芒中,他回首西望,只是片刻之間,那曾經躺著兩人的地方已經被黃沙湮沒,轉過頭,王鵬越發堅定的走了下去,林巧真的犧牲,仿佛將他體內地某些東西帶走,又將某些東西激活了,幾乎超過了人類的極限,憑據堅韌的意志,終于在四個時辰之後,他穿越了死亡沙海,在確定再沒有追蹤者地情況下,硬生生的從胸口挖出一塊瓖嵌好的靈石,手腕轉動,一道沖天的靈波在空中呼嘯一聲,朝遠處急速遁走。
月夜,有風,玄心宗的紫微樓中,燃燒著金黃的龍涎香,發出淡淡的香味,遠處遙遙的有鐘聲傳來,又遠遠的消散,一切都是這樣和諧,但這樣的美景,只有真正經歷過生死的人,才能夠細心的體會和珍惜。
王鵬身上的傷口已經被靈波治愈,本來可以完全不留傷痕,但他卻執意在心口處保留了一塊觸目驚心的傷痕,就好像一道凌厲的刀鋒在敞開的衣領內挑起,透著森森的殺意。
看著頭頂的月色,王鵬心靜如水,昨日的生死掙扎就好像只是一場噩夢,但每當指尖掠過胸口的那處傷痕,他就永遠不會忘記曾經發生的一切,包括那個隨風而逝去的女子,心中燃起更加激昂的斗志。
「王鵬。」抬頭看著滿天閃爍的星辰,夏無塵淡聲說道。
「是,弟子在,師尊。」王鵬看著面前的男子,那種熟悉而浩大的威壓無聲的將他整個身體包裹,就仿佛恆古就存在的星辰一般,讓人想要親近,但卻怎麼也無法靠近,只能遠遠的凝望。
這樣的境地,同樣也是他所想要追求的目標。
自從荒蕪之地回來以後,本來就實力不凡的王鵬變得更加充滿自信,就好像鞘中的寶劍,寒芒閃爍,卻又深藏不露,讓人不敢忽視,就連素來眼高于頂的蘇瓊,也仔細研讀了他的報告,試圖找出其中變化的原因來
「這次你做的很好。」夏無塵看著手里的兩封書信,面上神情凝重,這是王鵬在逃生之際在翼斬替身身上同時取得的,雖然只是要求結盟的內容,但不同的兩個落款也印章,卻透著不尋常的迅息。
「這世間的齒輪,終于要開始轉動了嗎?」夏無塵將書信收入儲物指環中,轉身看著面前這個挺立如松的少年,對方的成長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雖然失去了林巧真,但卻也是可以接受的損失。
「此劍名決蕩!」微一停頓,夏無塵手指微動,空中突然被破開,他從黑暗的空洞中抽取出了一般遍身發著雷芒的長劍,「此劍以雷為骨,以風為刃,現在我將它送給你,期待你能做的更好。」
「多謝師尊賜劍。」王鵬單膝跪地,雙手接過雷劍,剛一入手,一股強大的波動頓時涌遍全身,和左臂的邪靈眼相互呼應,修為也在瞬間提高了兩個層次。
「我宗初立,以後這樣的事情必定還有很多,我給你二十個人手,由你自己在門內挑選,由你完全統御,未來的路還長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夏無塵看著他的眼楮說道,對于有能力者,就要知人善用,他雖然看透了這個少年擁有的資質和野心,但卻並不為意,反而委以重任。
「是,弟子一定盡其所能!」雖然知道會獲得獎勵,但沒想到竟然如此優厚,按照夏無塵的意思,他以後就是直接听命于宗主的親衛了,這樣獲得的待遇和研習的功法都會水漲船高。
「我記得你有個失散的妹妹,已經安排人去查找了,這幾天應該就會有消息傳來。」就算是修真者,同樣還是在人的範疇,不管如何斷情絕欲,還是有著人的感情,若要讓屬下歸心,除了給予榮譽和地位外,適當的關心也是必須的。
果然,王鵬臉上露出驚喜交集的表情,在確定了消息無誤後,他深深的伏低了頭,十來年在黑暗中躲藏的恐懼,仿佛突然間被釋放了出來,就算是在生死間徘徊,也沒有絲毫畏懼的他,眼中突然有淚水流出。
「為了宗主,就算是形神俱滅,也在所不惜。」這樣說著的他,一方面是受到在血槽中植入的種子影響,另一方面也是被夏無塵的關懷所感動。
月光如水,靜靜的俯視著大地,和那光明奪目的太陽不同,它只是用最柔和的態度,照出世間一個半明半暗的真實。
「恭喜,看來玄心宗又得良材,真是羨慕夏宗主啊。」牆角的黑暗中,有人全身被斗篷遮住,笑著走出,雖然說的客氣,但話中隱隱有著一絲敵意。
「沈掌門過贊了,我宗只是初立,總是比不過娥眉千年積累的。」夏無塵稍一點頭,算是見禮,若是當日在玄門大會,他這樣的小宗派面對沈西楓,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可是現在,卻是無需絲毫的畏懼。
「這是才獲得的消息,也許你也有興趣了解。」將手里的兩封書信遞了過去,夏無塵淡淡的說道。
只是隨手一翻,沈西楓面上表情已經陰晴不定,顯然也是震驚莫名。
「茲事體大,我需要馬上回去一趟,如果確是如此,那就要多謝夏宗主了!」不待夏無塵回答,沈西楓身形一展,已經掠空而去,陣圖的防護在夏無塵的示意下,並沒有阻攔,任由他離去。
「真的可以相信他們嗎?」一雙溫柔的手從背後抱住他,星瞳輕輕的貼在他的身上,柔聲問道,作為夏無塵最親近的人,她也是明白許多隱秘的,雖然有些猶豫,還是問道。
「無所謂相信,只是各取所需而已。」夏無塵笑笑,反手將她摟入懷中,「這些事情,你我現在大可不必去管,劍靈的事情,還有一段時間才可以完工,明天,我想要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了?」此刻的星瞳,早已不復當初的冰冷,雖然對其他人還是不假辭色,但在夏無塵面前,魅女的天賦已經本能的發散出來,一舉一動都帶著媚人的風情,讓人禁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回家。」
夏無塵看著遠方,群山起伏,不時有倦鳥夜歸,驚起樹葉飄落,慢慢跌到樹根之處,所謂的葉落歸根,在即將見到流帝的前夕,他卻心潮涌動,有著淡淡的思念。
心頭意動,就再也難以壓制,也許離家太久的他,回去看看也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