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映柔的臉瞬間變了顏色。
她的眼神立刻暗淡下去,轉過頭來看了景年一眼,然後對君自謙說︰「謙,我有話對你說。」
「有事明天再說吧,我們要去吃晚飯了。」君自謙淡淡的說。
水映柔臉色有點青紫,卻只好點頭。
景年走過去︰「水小姐吃過晚餐了嗎,不然我們一起去.」
水映柔沒有拒絕,君自謙也沒有說什麼。
三個人在一家法國餐廳吃牛排。
水映柔總是一種探究一般的復雜神情。
景年看她總是欲言又止,點完餐以後故意說要上洗手間補個妝。
她本無意偷听,可是,她回來的時候,正好听到水映柔說了一句︰「你這樣把她安置在身邊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景年頓住了腳步,他正好站在一塊磨砂的荷蘭玻璃背後,離他們吃飯的那桌大約只有一米之遠。
她定住了腳步。
她也很想知道君自謙是什麼意思。
「這個不是你該管的事情。」君自謙聲音淡淡。
但是景年卻了解這個男人現在的心情並不好。
「謙,你清醒一點吧,她不是景年,不是你從小寵到大的那個孩子,景年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景年死了這件事情我比你更清楚,是我將她送上斷頭台的,你認為我會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景年還是其他人。」君自謙顯然已經動怒了。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把那個女人留在身邊,就因為她和景年一樣的臉孔。」
「是的,就是因為她那張臉,我就是喜歡那張臉蛋,我要的就是那張臉。以後在我的面前不準提景年,她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提的。」
水映柔瞬間禁了聲。
眼中的悲傷再也掩飾不住,晶瑩的淚珠滾下她精致的臉蛋。
她看著君自謙,悲涼的問了一句︰「謙,你告訴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麼。」
君自謙的聲音軟了一點,卻帶著一絲敷衍︰「當然是我未過門的……大嫂。」
水映柔不再說話,在說下去便是自討沒趣了。
她站起來︰「幫我跟連小姐說抱歉,我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水映柔走了以後,景年才走過來,還故作驚訝的問︰「
水小姐呢?」
君自謙說︰「你剛剛不是在玻璃後面听的一清二楚嗎?」
景年也並未多少慌張︰「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我回來的時候你把人家害的梨花帶雨,我那時候出現豈不是讓她難堪。」
她不知道君自謙怎麼發現的,但是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厲害,很會發現破綻。
景年好奇的問︰「水小姐喜歡你,君總就一點都不心動嗎,她可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明星,多少豪門貴冑都對她格外殷勤呢。」
君自謙淡淡的說︰「是嗎。」
景年笑了笑,話語中帶出一絲戲謔︰「剛剛君總說喜歡的就是我這張臉,要的就是我這張臉,是不是真的。」
君自謙和她對視,那眼神讓人心神一怔。
他看著她時,眼中似乎總有一種寵溺,似乎又是一種貪戀,他說︰「初雪,以後不用叫我君總這麼生疏,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他叫她初雪,好听而又溫柔。
景年只好勉強牽出一抹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單調而又重復。
每天都在辦公室里面充當花瓶,每天陪著君自謙一起吃早餐一起吃中餐一起吃晚餐。
就算他要參加一些應酬,也會和她吃完飯再去。
君自謙對她非常好,但是,他們之間任舊是若即若離的距離。
像是情人,但是他們沒有情人之間的親密,說是朋友,也沒有朋友的無話不談,總之,有些為妙。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一般。
景年已經借了兩次睡懶覺的時間將君自謙現在居住的地方檢查了一遍,只發現了一個保險箱。光明正大的嵌在書房的牆內,用一幅字遮掩。
景年心里疑惑。
這個保險箱內會不會就是自己要的東西。
這是景年暫時可以確認的唯一的可能姓了。
可是保險箱是密碼箱,她不知道。也不敢妄加嘗試,若是超過三次機會,會自動發出警報,那麼所有的計劃就前功盡棄了。
今天是周末,難得兩個人都不用去公司。
/>景年起得很晚,她還以為君自謙已經不在了。
以往,君自謙周末會去一些私人會所,比如高爾夫俱樂部放松放松心情。
而今天,他似乎哪里也沒有去。
景年下樓的時候,看見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一份文件。
看到景年任舊睡眼惺忪的走下來,溫柔的問︰「醒了嗎,我給你留了一點早餐,在餐桌上。」
景年點點頭。卻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他們現在可還真是朝夕相處。
君自謙放下文件。
景年看著他從桌上拿走車鑰匙,似乎要出去的樣子。
「你去哪里?」景年問。
君自謙淡淡的回了一句︰「去醫院看看我妹妹。」
妹妹!君自靈!
景年慌忙低下眼瞼,怕從眼楮里面泄露了自己的情緒。
「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景年放下早餐慌忙說。
君自謙倒是疑惑了一下︰「你也要去?」
「反正我一個人在家里呆著也是無聊,不然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妹妹,你妹妹生病了嗎,怎麼在醫院里?」
君自謙沒有回答她,只說︰「你快去換衣服。」
景年換了衣服下來,上了君自謙的車,在車里,君自謙才說︰「我妹妹是植物人。」
一瞬間心上像是落了一塊大石頭。
君自靈仍然在ICU里面,進去還要換上無菌衣服,帶上帽子和口罩。
景年看到君自靈的第一眼,心里難受的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她狠狠的忍著,才沒有在君自謙的面前表現的過于明顯。
她的臉上都是傷疤,觸目驚心,那場大火留下的印記。
回來以後,她刻意忽略關于君家一切,關于那場大火留下的一切,可是依稀也知道,君家的四小姐一直在醫院里,受著封閉的保護,她只以為她傷的嚴重,沒有想到已經變成了植物人。
「靈兒,二哥來看你了,你高不高興。」君自謙同她說話。
也不敢踫她。
「二哥平時挺忙的,周末才能看你,不會怪二哥吧。」君自謙的聲音很溫潤。
景年再也忍不住,她對君自謙說︰「我先出去,你多陪一陪你的妹妹。」
景年的心里難受的不得了,像是有把刀子攪著。
那個可愛的像個小天使的小姑娘,以前是多麼聒噪啊,少說一句話都要她的命似地。
可是,現在。
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對不起,自靈,對不起。
午飯是在醫院附近的小餐館吃的,她顯然也沒有什麼胃口。
君自謙說︰「是不是靈兒的樣子嚇壞了你。」
景年搖頭︰「我只是覺得她好可憐,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她遭遇了一場火災,送去的時候,已經休克太久,雖然救活了,可是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什麼時候醒過來,我也無法回答,醫生說,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十年,或者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也說不定。」
天氣灰蒙蒙的。
下午君自謙依舊是在病房里面度過的。
他似乎變得很有耐心,因為醫生說多和病人說話,醒來的幾率會大一些。
景年從來沒有見過君自謙說那麼多的話。溫柔而寵溺。
其實,對于君自醒和君自靈,君自謙是真心寵愛的。
此刻看著這麼溫柔的男人,真的很難與那個親手殺死海棠的惡魔聯系起來。
景年想,不能動搖。
眼前的人是她的敵人,不管他是不是好人,不管他當年殺死海棠在外人看來是多麼的無可厚非。
可是,天下的人都可以原諒他,只有她不能。
晚上回去的時候,天空融融點點的飄起了雪。
景年一只手探出窗外,接著雪花,感受著那冰冷的溫度落在掌心,然後讓掌心的溫度融化,直到自己的掌心也變得冰冷無比。
「明天有沒有興趣去爬山。」君自謙忽然問。
景年本來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反應過來卻張口說了︰「好!」
說完以後才知道,這是自己的慣性。
不管任何時候,她總是服從他的決定,剛剛自己一晃神,沒有警惕。
但是話說出口了,也沒有辦法。
于是他們第二天去爬山。
他們選的地方是有著小玉龍雪山的「盤龍山」。
經過昨天一晚大雪,整座山群被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仿佛雪域聖地。
來爬山的人不少,大家似乎也是趁著這個季節,山頂山可以看到雪域奇景。
听說,每逢下雪,從山頂往下看,堆積的積雪就像是一條盤旋的巨龍,盤龍山也是由此而來。
景年的體質算是不錯的了,那是和其他的爬山者相比,和君自謙比就差得太遠。
「你的毅力真是超乎我的想象,我一直在等你喊累,然後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君自謙忽然轉過身來對她說。
景年忽然怔住了。
是啊,景年是能夠吃苦耐勞的,可是連初雪不能。
她竟然在蜿蜒險陡的雪路上,走了兩個小時,沒有喊累,甚是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說,這確實不符合邏輯。
可是,現在喊累是不是有些太過于明顯了。
于是,景年索性笑著說︰「這點體力算什麼,我以前在淡水被媽媽桑逼著練舞,一練就是一整天,沒有達到標準還不能吃飯,那才叫辛苦呢。」
景年說的經歷其實是楚情改造她的經歷。
那時候確實有各種各樣的舞蹈課程,確實是比現在辛苦的多。
君自謙走過來,從背包中拿出水︰「喝點水吧,我們才走了一半路呢。」
景年接過,笑著說︰「放心,我一定會撐下去,絕對不會掃了你的興致。」
君自謙竟然很自然的模了模她的後腦勺︰「乖。」
景年還沒有咽下去的一口水,差點全部噴了出來。
她看著君自謙現在看著自己的樣子,分明就是看著以前的景年。
「我休息夠了,我們上路吧。」
景年不想承受君自謙這樣的目光,慌忙站起來。
可是,她竟然一時忽略,地上是鋪滿積雪的青石,腳下一滑,整個身子就向後傾倒下去。
還好君自謙眼疾手快,迅速的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懷里一拉。
然後將景年抱在懷里。
「啊!」景年忽然尖叫起來。
君自謙皺著眉頭看著她。
「好痛,我的腳好痛。」
景年可沒有說謊,她痛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剛剛被君自謙往上拉的時候,左腳還在下一個階梯之上,因為一股強硬的力道,就扭到了。
君自謙將她攔腰抱起,讓她坐在旁邊的青石上。
然後迅速蹲下來,月兌掉她的鞋襪。
「沒事,只是月兌臼了,你忍著點,我幫你接一下。」君自謙說。
景年雙手撐著青石,咬著唇點了點頭。
君自謙握著景年的腳踝手上猛的用力。
景年的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
不是哭,而是痛得忍不住的那種。
幸好那種疼痛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她馬上用袖子抹掉眼淚。
君自謙抬頭看她,正好看到她抹淚的樣子。
像個委屈的孩子。
君自謙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挺能耐的呢,這點小傷就哭鼻子。」
「你也月兌臼,讓我接上去試試,很疼的好不好。」景年也不否認。
君自謙的嘴角任舊有著一絲笑意,他熟練的從背包里拿出準備好的藥,往景年的腳上涂抹。
「你怎麼還帶著藥,你知道我會扭著腳?」景年有些好奇的問。
「這是常識。」君自謙像是敷衍一個小孩子,但是嘴角的溫柔卻是遮掩不住。
景年撇了撇嘴︰「對不起,打亂你的計劃了。」
她這個樣子肯定不能再登山了,下山恐怕都是一個困難。
君自謙沒有答話,只是用力的揉著她的腳果。
景年想,大約是不高興了吧,他那麼懶得人,可是難得有興致爬山的。
君自謙很認真的揉著景年的腳果,力道時宜,其實在映柔和君自博訂婚的時候,自己也曾經扭傷腳,君自謙也就是這樣給自己揉著。
腳暴露在空氣之中,已經凍的冰涼,可是讓君自謙這麼揉,似乎又熱起來。
良久君自謙才放開,然後給她穿上襪子,穿上鞋子,然後小心翼翼的系上鞋帶。
一切都是那麼紳士,那麼溫柔,引得從他們旁邊經過的登山者羨慕不已。
「走吧。」君自謙將自己的背包塞到景年的懷里。
景年馬上黑線。
不會吧,君自謙不會這麼小氣吧。
自己破壞了他的登山計劃,他竟然要她一個傷者背著兩個包下山。
可是,沒有想到,君自謙背過身去,蹲了下來,說︰「上來,我背你,再耽擱下去,天都快黑了。」
什麼,難道他還要爬山。
而且要背著自己?
景年沒有動靜。
君自謙嘆了一口氣說︰「還是你喜歡我抱你。」
景年馬上乖乖的伏在他的背上。
臉蛋莫名的有些燒。
「你會不會很累,你放我下來吧,我想我還是能走的。」景年在君自謙的背上說。
「這不算什麼,他們都能堅持,我想我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君自謙嘴里說的他們,就是這些登山的游客們。
景年發現也有不少男士背著女士在走,倒是成了一種風尚,一道風景。
大約都是熱戀之中的情侶吧,愛情的多巴胺正旺盛,根本就不知道累是何物,只沉浸在甜蜜之中呢。
可是他們又不是情侶,這麼被他背著也不是情調,倒是覺得有些尷尬。
好不容易終于到了山頂。
君自謙才將她放了下來。
腳已經好多了。
「好美!」
景年想大約所有看到這幅場景的人都會由衷的說這兩個字吧。
「都說玉龍十二景曠世神奇,三春煙籠、六月雲帶、曉前曙色、暝後夕陽,我看這里的雪中臥龍便一點也不輸于它們。」景年不由感嘆。
一眼望去,雲蒸霞蔚,氣勢磅礡。
「登山的樂趣就在于經歷辛苦卻能擁有這種一覽眾山小之感,在任何時候,最高的地方總有最美的風景。」君自謙的臉上似乎有欣慰之意。
這個男人是為了爬山而爬山。
只是為了達到目標而前行,或許他的目的並不是看沿途的風景,只是攀上這里的最高處,站在別人到達不了的地方。這就是他。
景年看著旁邊的人,溫潤如玉,神色溫柔,就仿佛就山中忽隱忽現的霧氣,可是他的骨子里面流淌的卻是睥睨天下的霸氣,和那種對天地不屑一顧的孤傲。
「高處不勝寒,沒有人一起欣賞最高處的風景,必也是無比寂寞的吧。」
君自謙好笑一般的看著她︰「我現在不是在和你一起欣賞嗎?」
景年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過。
剛剛因為這句話,心髒那塊地方好像被人重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