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官帖的刺激確實不小,堂堂東三省總督居然拿一個商人沒辦法,這才真是諷刺。錫良又氣又急,第二天就病倒不能理事了。載灃連忙下詔著錫良回家調養、休息,可東北的攤子不能說沒人就沒人,清廷又急匆匆將四川總督趙爾巽調來東北。
東北的麻煩其實是整個191年中國政治動蕩不堪的縮影。
在風雨欲來的惶恐中,各省的政治局勢都顯現不穩。各地諮議局為預算案與督撫爭得不可開交,影響力最大的江蘇諮議局在精神領袖張謇的帶領下,上至議長、副議長下至全體議員悉數宣告辭職,弄得總督張人駿、軍機首輔奕手足無措,相比較這下,東北的百萬官帖還真不算大事。
清廷宣布國會縮改于宣統五年召集的舉動雖然平息了保守立憲派們的不滿,但無法平息百姓的怨聲和列強的貪婪,更無法平息由之而生的革命怒潮。大部分立憲派和各界人士,尤其是青年學生仍不滿意,奉天、直隸等省曾組織更為激進的第四次請願運動。
面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請願浪潮,標榜開明的載灃終于撤下了偽裝,報以赤果果的鎮壓——將天津組織請願活動的一個女學堂校長溫世霖譴戌新疆,這不能不引起人們的憤怒。梁啟超痛心疾首地斷言︰將來歷史上決不會有「宣統五年」這一名詞。許多人也都認為,要開國會就在這一兩年內,過此一兩年,恐再無開國會的機會。
革命黨則直接以武裝起義為回應,從七女湖到鎮南關,從雲南河口到黃花崗,到處是革命者點燃的烽火。4月8日溫生才刺廣州將軍孚琦,27日,震動中外的廣州黃花崗起義發動。八十多位英年有為的青年志士壯烈犧牲。這一系列悲壯事件,既表現了革命黨人矢志推翻清政府的決心,也預示了腐朽的清政府即將被埋葬的歷史命運。清政府的統治基礎早已千瘡百孔,連許多立憲派也感到了革命地不可阻擋,轉而與革命者互通來往並進而改變立場而不願陪清政府一起殉葬。余下的立憲派,以張謇、梁啟超為首。準備為實現立憲防止革命做最後一搏。
福建諮議局要求提前召集第二次各省諮議局聯合會,各省諮議局熱烈響應。5月8日,各省諮議局除諮議局尚未成立的新疆之外,只有廣東、甘肅代表未到,其余19省代表皆陸續抵京報到,第二屆各省諮議局議員聯合會遂于5月12日正式開會,比章程所規定的時間提早了兩個月。
大多數諮議局代表出發赴京時,省會城市都曾有隆重歡迎儀式。歡送會上。人們表達了異常悲壯的情緒,切望此次會議能拿出救亡的辦法,各議長、副議長、議員代表們不能不感到付托之重。以父老囑托之重,而未能有實際地效果表示出來,他們自然會有沉痛悲涼之感。
議員中頗不乏有政治頭腦、政治經驗者,他們並非以為靠幾十個議員,幾十天的會能解決什麼問題。能制造出何種奇跡。他們從一開始就進行了兩手準備。一方面抱萬一之希望,向清廷呼吁,力求對他們有所驚醒。另一方面亦最好了最壞的打算,爭取為改造現政府、推翻現政府做輿論準備。為此,在聯合會召開的同時,各省諮議局、各地商團、各自治團體廣泛串聯,潮水般的電文發到京師,盡力向清廷施壓。東北局面盡在「人民之友」掌控中,立憲聲音尤其響亮。
天要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就在各省諮議局代表陸續抵京、行將開會之際。毫無悔禍之心的清朝廷竟于5月8日、9日兩天連續拋出了兩項極不得人心,極令各省諮議局議員和全國紳民憤慨的決策︰一是成立以貪鄙弄權,臭名昭著的奕為首地皇族內閣;二是宣布將原準紳民集股籌辦的干線鐵路收歸國有。前者令立憲派根本懷疑清廷立憲承諾的誠信,後者則關系到千百萬紳民身家利害,輿論大嘩、眾心反側。在這樣的背景下召開的各省諮議局議員聯合會表現出強烈的對抗色彩。
6月4日(也是六四),在京立憲派成立了憲友會,並將政綱宣布于外。標定「以發展民權,完成憲政為目的」。號召︰「(一)尊重君主立憲政體;(二)整飭地方政務;(三)講求社會經濟;(四)研究國民外交;(五)督促職責內閣;(六)提倡尚武教育。」
憲友會地政綱表面是相當平和的。但《奉天時報》發表的社論卻對此作了耐人尋味的解釋,它說︰「反復推尋,然後知該黨發表之政綱不過表面上之揭櫫。至其中所難言者,則留俟明眼人善為體會之而已。夫國家自身不能自衛人民,而至人民之自衛,則人民亦何樂有此國家?」《國風報》在報道憲友會成立消息時亦說,他們「對于時勢有一種緊迫自衛之意。蓋起草者別有苦心也」。
憲友會還推出一份報告書。稱清廷的借債政策、改定幣制政策、興業政策、鐵路國有政策,其實皆是亡國政策。因為決策者們「國法不問。國權不問,國民不問」,「引外人以抵制百姓」,「以遂其私」。對鐵路國有政策抨擊尤力,認為實為「鐵路外有政策」。
立憲派主流的態度亦發生了耐人尋味的轉變——從過去立足于朝廷俯順輿情、實行立憲,表現對清廷最後的依賴和眷戀轉移到了擴大自身實力之上,對清廷最後的期望亦已煙消雲散,更有些人已準備有機會就要革命。這固然說明了立憲派的投機性,但也說明了他們對局勢地絕望。
利用錫良病倒、趙爾巽尚未就任的契機,利用時局紛亂、人心思變的良機,秦時竹暴走于各種力量之間。首先是駐扎洮南的新募部隊,欠發軍餉一事曾經引起不小波瀾,要挾錫良成功後,部隊對秦時竹的信賴和忠誠更加深了一分,派過去主持營務的馬佔山就公開表示︰「朝廷?朝廷算個什麼東西,要不是秦大人。咱們弟兄都得喝西北風!」
不識字也有不識字的好處,大多數新募集兵員都是文盲,由于備戰需要,他們沒有象以前那樣接受文化教育,對他們來說,只有一個原則——誰對他們好。誰關心他們,他們听誰地話,就跟誰走!中國的農民是最質樸的,只要你把他當人,他願意掏心掏肺效忠于你。
秦時竹去部隊串聯還有一個目地,就是在停止復員的同時招募補充新兵,雖然局勢仍不明朗且話不能說的太赤果果,但仍然充分表達了觀點︰當今用人之際。老兵需把新兵訓練完了再解甲歸田。老兵自然喜上眉梢,每月包食宿再外加12個大洋地高額軍餉可不是哪都有的。各營管帶跟隨秦時竹多年,早已心領神會,誰也沒有不同意見。一句要把部隊帶好地指示就造成了子彈消耗量翻番地結果。
浩浩蕩蕩的潮流之下秦時竹又去了報館,這兩天報紙格外熱鬧,因為一點都不愁新聞——5月14日,長沙舉行萬人大會。決議拒外債、保路權。兩日後,長沙築路工人萬余人游行示威,抗議鐵路國有政策,提出罷市、罷課、全省抗繳租稅;20日,郵傳部尚書盛宣懷與英、法、德、美四國銀行團簽訂《湖北湖南兩省境內粵漢鐵路、湖北省境內川漢鐵路借款合同》後遭國人痛罵;6月6日,廣東千余人開會,決議保路,通電湘、鄂、川,呼吁相互支持;17日,川漢鐵路股東代表在成都成立「保路同志會」。柳亞子、邵飄萍和馬敘倫等人唯恐天下不亂。天天放炮,《奉天時報》銷路日漲。
秦時竹地到來眾人原本有些發愁——是不是又要來阻止他們寫「過激」文章了?誰知秦時竹到後只是勉勵了一通,在談到報社宣傳時,非但沒有提起過激半個字,反而大勢抨擊「皇族內閣」和「鐵路國有政策」,言者有意,听著更是有心,報館三人組笑逐顏開。臨別時,秦時竹又格外強調︰「要他們多介紹人民之友在抗擊鼠疫中的杰出表現……」
裝備是秦時竹考察的重點,第一站便考察了飛機制造地情況。馮如介紹來了兩個新人︰厲汝燕。1909畢業于英國倫敦納生布敦工業學校,立志從事航空事業,後來入英國布里斯托爾飛機制造廠學習相關的制造和駕駛技術,經皇家航空俱樂部考核合格,獲148號飛行師證書;潘世忠。1904去法國留學。先後就讀于里爾機械專門學校和蘭斯迪伯特飛行學校,獲得國際航聯飛行證書。既懂技術又會飛行。從人員上來說,遼陽飛機制造公司已經是美國系、日本系、歐洲系三足鼎立。
以馮如為首的美國系設計了一款新型飛機︰馬力100匹,實用升限1800米,最大航速130公里每小時,續航時間100分鐘,可以攜帶四枚20公斤的炸彈;劉佐成為代表的日本系搞了一架偵察機︰馬力120匹,實用升限2100米,最大航速168公里每小時,續航時間兩小時,不能攜帶炸彈;新來的歐洲系還沒有造成飛機,不過目前正在嘗試安裝機載武器。秦時竹連聲說好,應馮如的請求,將兩機分別命名為「雀」式和「鴿」式。他心里很清楚,雖有何峰地圖紙幫忙,但沒有懂技術的人去做,圖紙永遠只是圖紙。馮如等人的工作對中國的航空事業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考察第二站是軍火制造,遼陽鋼鐵自產的炮鋼、槍管鋼完全可以和克虜伯公司的產品相媲美,奉天制造局所有原料都來源于此。秘密生產車間主要生產和口徑迫擊炮,何峰悄悄介紹︰已各造了120門和40門,預計到十月份可達到200門和100門,彈藥生產以太平鎮基地為主,準備儲存20個基數的彈藥;除了迫擊炮外,這里還制造炮栓和槍栓,到時候只要和制造局的其他部件一搭配就能使用。秦時竹很滿意,只是提醒他注意保密。
第三站是機車廠,自從連通了遼陽集團到南滿鐵路的支線和建成了新民到阜新地鐵路後,遼陽機械公司也插手機車制造和修理。秦時竹現場所見的便是仿制美國在19131924年才能制造的MA7型機車,全長20.6米,構造速度每小時80公里,模數牽引力188千牛,軸式1——4——1,中國技術人員管它叫「游龍」。這是個重幾十噸的大家伙,卻可以在鐵路線上運行自如,阜新的煤就是靠這個大家伙才源源不斷地拉出來地。旁邊停著幾節車皮,大部分都是新的,小部分舊的則是進廠維修,他們一起承擔著日益繁重的運輸任務。
第四站是拖拉機廠,周氏兄弟在現場有條不紊地指揮、協調。何峰嘿嘿一笑︰「讓你看個好東西!」
「好東西?」秦時竹一愣,「你什麼時候也賣起關子來了?」
周文貴陪同他們到了一間倉庫。何峰掀起油布一角,露出了個黑黝黝的大家伙。
「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原來是個鐵櫃子。」秦時竹有些沮喪。
「鐵櫃子?老大真沒眼光。」何峰正說話間,周文貴已一溜煙不見了人影。秦時竹正納悶時,轟隆隆地聲音,那大家伙居然動了起來,徑直開到了外面。
「不會吧?裝甲車?」秦時竹失聲叫了起來。
可不是麼!方方地鐵櫃下面有四對輪子,四周也有一圈鐵板圍著。鐵櫃被封得嚴嚴實實地,但前面有一段是鏤空的,旁邊還有幾個小孔。
何峰指點著鋼板︰「全部用錳鋼做成,前面和上面部分厚一寸,其余半寸厚,里面能坐三個人,還可以放一挺重機槍。我做過試驗,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秦時竹大笑,「肯定刀槍不入!」
「150步外任何子彈都打不穿。」
這是自然!秦時竹心里暗想,正面的裝甲都超過輕型坦克的厚度了。一般子彈當然只能是撓癢癢,只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個笨重地大家伙和裝甲車聯系起來。
「這似乎也太難看了點吧!再怎麼樣前面也不能搞成四方四正地,有點斜度才好……」他差點想說裝甲車哪有長成這樣的,想到周文貴在旁邊,硬生生地將後半句咽了下去。
「萬事開頭難。」何峰知道秦時竹地心思,「已讓他們按新圖紙改進了。」
「制造局情況如何?」逛了一圈後,秦時竹對遼陽方向地狀況很滿意,便關心起制造局的情況來。
「克虜伯的山炮和野炮都已開發成功了,現在正在批量生產。只是大口徑火炮的生產難度著實不小,先要經過汽鑄自由鍛。再經車、鑽、膛、拉線才能成品,稍有不慎就報廢,一門炮少則400公斤,多則半噸,一報廢就只能回爐。再成型時又要檢驗鋼材的牽力、擠力、折力——否則要炸膛的。所以產量一直。一切順利也要三天才能成一門。」
「槍呢?」
「毛瑟1898式的生產比較順利,開足馬力地話。可以日產40桿,現在還生產部分1888式,我打算逐步縮小這部分產量,等九月全面轉產。」何峰突然想起一事,「楊宇霆、韓麟春和楊文鎧等幾個日本士官學校生已經畢業回國,我在制造局給他們安排了位置。」「哦?!」秦時竹有些驚訝,「楊宇霆我曉得,另外兩個什麼作為?」
「韓麟春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韓氏步槍的研制者,楊文鎧研究機槍亦有創新。要不是制造局現在是三大兵工廠之一,他們幾個還不會到這里來,咱們在無形中已經改變了歷史。」
「楊宇霆!」秦時竹有些撓頭,用人是個問題,可現在箭在弦上,也只能等以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