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多日不響的北洋軍火炮又開始了發言。由于曹錕部的火炮在原先戰斗中已被革命軍摧毀了大半,故而一直不敢動彈,直到第一鎮到來後才又有了像模像樣地火炮部隊。當然,他們這點實力比較革命軍而言,還是遠遠不如的,听從曹錕的勸告,何宗蓮也挺識相,把炮兵藏得好好地,不然革命軍招呼到。而陸尚榮這邊由于失去了飛艇的支援,只能依靠飛機轟炸,效果和戰果不太明顯,北洋軍的炮兵也就基本無所損失。
炮擊一結束,天光也亮了一些。在陸尚榮的高倍望遠鏡里,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北洋軍進攻身影——開始集團沖鋒了。他看得出來,這是一支有一定戰斗力的隊伍,裝備比較整齊,班與班、棚與棚之間保持著隊形,巧妙地利用地形地物接近革命軍的陣地。北洋軍一律穿那套新軍軍服,剪短了的辮子纏在頭上(這是袁世凱為新軍爭取來的優勢,可以不用象巡防營那樣留長辮),鼓鼓囊囊的子彈帶背在肩上,從胸口斜挎下去,手中端著漢陽造步槍,槍尖的刺刀在晨曦中閃著寒光。他們成群結隊,貓著腰小心翼翼地逼過來了。就在他們離陣地約200米時,隨著一顆信號彈升空,忽然直起身子來,吶喊著沖鋒猛進。「殺……」千百個喉嚨同時喊起,一時,殺聲如雷!
就在這個時候,原先一片沉寂的革命軍陣地上,突然爆發出猛烈的槍聲。多個布置巧妙的暗堡、掩體里馬克沁重機槍吐出了粗大密集的火舌,而沿著戰壕擺開,交相互通的壕溝里,革命軍戰士立刻到位,伏在槍位上。出槍,眯起眼楮,三點一線,瞄準敵人,連連扣動扳機。沉著地向進攻的北洋軍射擊。象海潮一樣澎湃而上的北洋軍,象秋天東北曠野上成片成熟的高粱,被一把把神奇碩大鋒利的鐮刀攔腰掃過,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躲過子彈地北洋軍。也有不少踩中了革命軍預先埋設的地雷,不時有爆炸聲響起,然後就是幾個人被送上西天。
「好!打得好!」看到這里,陸尚榮一手握著望遠鏡,一手握緊了拳頭,高興地大喊。
蔣方震同樣也在觀察著陣地,突然,他叫了起來︰「師長,不好,那邊有情況!」
「什麼?」陸尚榮一驚。測試文字水印1。連忙舉起望遠鏡重新看,只見在陣地偏左的地方,正好兩條戰壕交錯的地方,突然冒出了北洋軍地敢死隊。12月底的清晨。天氣充滿了寒意,風吹在身上象刀刮過似的,但就是這些敢死隊,居然一個個只穿了貼身小衣,手中揮舞著雪亮的大刀沖了上來。在陣陣的硝煙戰火中,嘶喊地朝革命軍的陣地沖來——這是何宗蓮的一著妙棋。趁著夜幕掩護,昨天晚上他就派出了這支敢死隊,趁著大部隊進攻,革命軍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中間時,突然從地上冒了出來。
陸尚榮仍然一動不動。可他的心卻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要知道,敵人突如其來的出現、奇襲,本身就是對守軍心理上地一個極大震懾。他要看看自己的部隊是怎樣應付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的,不經歷這種挑戰,部隊永遠不能成為精銳。
戰壕里地輕機槍、步槍、手榴彈向突然躍起,奮勇沖上來的北洋軍敢死隊拼命射擊。可是,雖然也掃倒了不少敵人,但更多的敢死隊因為死角卻打他不著,眼看就要沖進戰壕了。就在這時。革命軍的迫擊炮開始了重點發言。集中所有的火力狠狠地砸在了那片陣地上,射擊有死角不錯。但曲射的迫擊炮還是夠得上的,炮彈接二連三地在敢死隊中爆炸。得到了火炮的近距離支援,守軍士氣大振,臨危不亂,用交叉火網封鎖了意圖前往增援的北洋軍後續部隊。
火炮畢竟不能全部消滅敢死隊,沖得快的還是殺進了戰壕,「嗷嗷」叫著向革命軍撲來,不巧地是,他們遇上的對手也不弱,負責這一片防御的正是宋哲元他們連,曾經奇襲過北洋軍陣地地小伙子佟麟閣也在這里,此刻,他已是排長了。
「弟兄們!殺啊!」他首先挺起步槍,向最近的一個敵人刺去,大刀力大,刺刀較長,兩人糾纏在了一起,「鐺鐺」聲不絕于耳,終于,他瞅準一個空隙,隔開了敵人的大刀,朝著對方胸口扎去,「啊!」的一聲慘叫,鮮血直往外噴,濺了他一身。
這時,訓練時間長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佟麟閣他們排里,有好些是入伍僅僅2個月的新兵,沒有接受系統的白刃戰訓練,在這種拼殺中,不免吃虧,好幾個戰士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佟麟閣殺紅了眼,因為,他眼睜睜地看到朝夕相處地戰友離他而去地慘狀。「殺!」他大喝一聲,又一個北洋軍被他刺中……這場慘烈的白刃戰,終于以北洋軍敢死隊地全軍覆沒而告終,革命軍也付出了30多戰士的性命。陸尚榮從望遠鏡看過去,戰壕內、陣地前,到處都是被子彈打死的、被刺刀刺死的北洋軍敢死隊隊員,當然,里面也有革命軍戰士。到處是斷臂殘尸,到處都在流淌鮮血,到處都在申吟,還有好些似乎還有一口氣……慘不忍睹。他嘆了口氣,如此慘烈的場面,本來只在他的腦海中有過想像,想不到今日卻成了真實的畫面。
「師長,是時候了,可以反沖擊了。」蔣方震自然也看見了戰況的變化,不失時機地提醒他。
「給部隊發信號,反擊!」
「殺啊!」這次是革命軍在沖鋒了,火炮開始延伸,鐵甲車「轟隆隆」地出動了,北洋軍攻了半天沒有得手,士氣慢慢地開始低落了,看見對方又大規模的沖來,還有黑黝黝的鐵甲怪物打頭陣,很多人堅持不下去了,掉頭就跑,當然,總有個別不幸的被鐵甲車的重機槍火力給掃到了,「突突」,背上冒出幾個血洞洞後,他們就趴在了地上,再也回不去了……
整個山海關激戰,何宗蓮從望遠鏡中目睹了一切。安排敢死隊,是他自己很得意的妙棋,原本指望出其不意,一舉突破。但無奈革命軍的炮火太厲害,轉眼間就調整了射擊方向和射程,隔斷了敢死隊和後續部隊的聯系。他百思不得其解,革命軍的炮火怎麼這麼能耐?他受過正規的軍事教育,知道炮兵調整射界的麻煩。沒錯,他想的確實沒錯,他從所受的教育中得來的經驗也沒錯,錯就錯在他的經驗是建立在山炮和野炮基礎上的。
這兩種火炮,都是當時世界各國裝備陸軍的主力兵器,但革命軍還有自己的獨門利器——迫擊炮。從威力和射程上來說,迫擊炮明顯不是前述兩種火炮的對手,但它有自己的獨特優勢,就是重量輕、體積小,在戰場上這個特性就轉變為運輸方便、發射迅捷的優點。把迫擊炮的底座稍微轉動一下,就可以調整射界了,而且只需要一人操作就可實現。一個有經驗的射手,可以在1分鐘內調整完畢,然後開炮。何宗蓮沒有見識過這種利器,自然對它的特性也一無所知。此時此刻,他對曹錕說的革命軍炮火厲害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
曹錕的心情就更加復雜,一方面他想盡快完成任務,趕緊奪回前沿陣地向袁世凱交差,但他被革命軍打得有些心虛,不敢出面,想讓何宗蓮替他完成這個棘手的任務;另一方面,他又看不慣何宗蓮對自己的態度。沒錯,我曹某人確實出身低微,但英雄莫問出處,現在我照樣不也是一鎮統制嘛,你何宗蓮也是個統制,為什麼要看不起我?所以就盼著何宗蓮栽跟斗他好看笑話。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理,其他人看不出來,他們彼此間倒是心知肚明。
不能不說袁世凱在這件事上也是有責任的。他明明知道何宗蓮和曹錕之間不能有效團結、合作,卻還是要把何宗蓮派過來。但他也不得已的苦衷,曹錕的能耐他清楚,指望他指揮殘兵敗將奪回前沿陣地基本不可能,而他最心月復的愛將段祺瑞遠在湖北,馮國璋要掌管京城,只能派何宗蓮來幫助曹錕。雖然同樣是統制,但何宗蓮因為有皇族的寵幸,還有一個察哈爾都統的兼職,在職務上比曹錕要略高,而曹錕呢卻又是臨時組成的前線諸軍的軍統,增援而來的何宗蓮還不得不在表面上屈居他之下。如果都是北洋內部人物,那也就算了,大家都是北洋袍澤,互相之間總有個體諒,就象段祺瑞有時候發脾氣要臭罵曹錕一頓一樣,曹錕不會太放在心上。但偏偏他何宗蓮不是,段祺瑞、馮國璋看不起他曹錕不要緊,他心里頂多嘀咕兩聲就算了,你何宗蓮也瞧不起我,那大大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