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里劉大牛只覺丹田一股熱氣沖來,順著督脈諸穴一路上行。[蟲不知小說網]這股真氣極是霸道,左沖右突,沖破督脈諸穴,忽而急轉而下,往腰間「腰愈」沖去。劉大牛氣脈不通,真氣那能直沖而過?他穴道刺痛,渾身顫抖,偏偏神智清晰,身子便如撕裂一般,眼看大師兄撕下那少女衣衫,她雪白肌膚在月光之下,嗚嗚哭泣。劉大牛嘴張張合合,無法發出半點聲音,忽覺身子一震,他想也不想,大步上前,抓住大師兄後頸,隨手甩出,喝道︰「快滾開!」大師兄哼也沒哼一聲,身子如騰雲駕霧一般,撞在一棵大樹之上,只撞的他骨頭似欲斷折。
原來這頃刻之間,劉大牛殘陽真氣已沖開被封穴道。殘陽真氣本來霸道,那少女強行封住劉大牛穴道,本有阻止血脈之功,時候一長,真氣無法自行運轉,越聚越多,自然而然的四處尋找出口。若是常人,穴道無法解開,自然身子麻痹,非有人解穴不可。但劉大牛殘陽真氣霸道無比,數次沖擊穴道無果,反而越來越是猛烈,這麼一來,強行沖開被封穴道,劉大牛反而因禍得福,脈絡因此更加柔韌。他不敢稍有停留,適才親眼看到大師兄劍法了得,料想打他不過,拉起那少女,疾奔而去。
二人逃出半里有余。足下愈加沉重,放眼望去,竟有一個小坡。劉大牛月兌下外衫,遞給那少女。那少女滿臉怒色,見衣衫已爛的不成模樣,伸手接過。驀地里悲從中來,鼻子一酸,滾下兩行清淚。這時飄來一片烏雲,微風吹拂,不過片刻遮住月亮。林中伸手不見五指,劉大牛道︰「不好,想必要下雨啦!我們快找個地方避雨。」四下漆黑一片,那少女轉身往回走去,劉大牛听到聲音,問道︰「你去哪里?」那少女不答,劉大牛搶上兩步拉住她道︰「那人片刻便能追上來,咱們還是往前走罷。」那少女甩開他手,怒道︰「滾開!姑娘的事不用你管!這婬賊好不可恨!我不殺他,那還有面目活著?」她說到這里,聲音哽咽。
劉大牛听的心酸,說道︰「姑娘,好在他並未得逞,這人武功厲害,我們二人聯手,只怕也不是他對手,還是先找地方養好傷再說。」那少女尚未回答,一人笑道︰「你們那有傷藥?我這里有上好的療傷聖藥,小姑娘,來來來,哥哥給你療傷,哈哈……」听聲音正是大師兄,他適才被劉大牛一摔,只撞的背脊似欲斷折,只道自己其時魂飛天外,毫無防備,才被敵人有了可乘之機,倒並不覺劉大牛武功如何厲害。劉大牛嚇一大跳,一股涼氣從心底冒出來,他情急之下,往那少女聲音傳來之處奔去,「踫」的一聲,他腦袋火辣辣的疼痛,眼前金星亂冒。原來他眼前不能視物,撞上一棵大樹。大師兄听到聲音,心下更加確信劉大牛是一個草包,哈哈笑道︰「小妞兒快說話,到哥哥這邊來……」他話音甫落,「啊呦」大叫一聲,喝道︰「好丫頭,老子弄死了你!」平踫聲響,二人又斗一起。劉大牛耳听那少女喘息愈沉,大聲道︰「姑娘,快回答我,你在那里?」不听那少女回答,凝神細听呼吸之聲。
便在此時,一道閃電映過,「嘩啦啦」一聲大響,劉大牛已看清他左首邊站著那少女,二人雙掌翻飛,斗的極是緊促。那少女口中不住嘔血,顯是傷勢不輕。他急切間不及思索,沖過去拉住那少女,反身疾奔。大師兄忽覺左側一股勁風撲來,他大吃一驚,閃身後退,見劉大牛已拉著那少女疾奔而去,他怒氣上沖,喝道︰「那里走!?」
二人奔的不快,足下跌跌撞撞。∣我∣搜小|說網大師兄循聲追來,一陣微風吹過,「嘩啦啦」豆大雨點落將下來,夾雜電閃雷鳴,聲勢可怖。四下里嘩嘩作響,正好遮住二人足音。奔出里余,劉大牛驀地里一腳踏空,驚呼一聲,身子直墮而下。他反應奇速,一覺身子下落,左掌一揮,內力吐出,將那少女推了上去,他下墮之勢更急。忽听那少女驚呼一聲,跟著身旁一團大物落下,兀自手足揮舞,尖聲長叫。頭頂一人叫道︰「啊喲,連小妞兒也推下去啦!」原來大師兄自後趕到,模糊中看到一團黑影,在此密林之中,他絲毫不敢大意,知左右樹木甚密,不敢用劍。揮掌拍出,觸手溫膩軟滑,他心知不妙,匆忙間內力急收,已是不及,登時將那少女打了下來。
那少女先前中了一掌,後又強自運力,傷勢慢慢沉重,其時處于半昏迷狀態,渾無閃避余地。劉大牛「咕嚕嚕」一路滾下,他心膽俱裂,又驚又怕,身旁那少女沒有聲息。他掛念那少女,急道︰「你怎麼啦?快說話!」身子往下滾的這當兒,他全然身不由主,腰間驀然劇痛,撞上一物,幾乎撞斷他脊骨,因此改變方向。他本是往下直滾,這麼一來,翻身往右,離那少女更加近了。劉大牛伸手一抓,也不知抓住她身上何處,手足並用,模到那少女面頰,護住她頭頂要害,一路滾下。他身上磕磕踫踫,已不知撞斷多少物事,轟隆隆雷聲響鳴,朦朧中似乎听到水聲,渾身劇痛之下,神智漸失。
這一日,劉大牛渾身酸軟無力,一縷陽光透窗而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極是舒服。他仔細打量四周,見睡在炕上,身上蓋著一床花布棉被,這麼醒來一會,頗覺燥熱。想起那少女,心道︰「我既未死,她應無事才對。」院中似乎有人,劉大牛大聲道︰「有人在麼?」門外一人道︰「來啦!你醒啦?」一個少女搶進房中,她面色蠟黃,鼻子挺直,瘦瘦弱弱,身子單薄,十四五歲年紀。她神情甚是靦腆,想起適才疾步入房,低頭道︰「你昏睡三日有余,總算醒啦,爹爹說你傷得極重,一個勁兒的夸你身子結實。」劉大牛道︰「我在什麼地方?我那同伴呢?」
這少女道︰「你說的是程姐姐麼?她在隔壁,爹爹說她受了內傷,要好生調養一陣才成。」劉大牛放下心來,心想︰「她說的程姐姐定是那少女,她打我一頓,我還理會她生死干什麼?」想是這麼想,又想到那少女曾被大師兄侮辱,只怕她想不開,就此輕生,說道︰「你能扶我去看看她麼?」這少女臉上一紅,低頭道︰「程姐姐剛剛睡下,她傷勢慢慢痊愈,你還是待爹爹回來,再去看她罷。」她說到這里,臉色更紅,慌忙退出門外。劉大牛暗暗稱奇,心想︰「這小姑娘沒事害羞什麼?不會第一眼就愛上我了罷?」自覺這念頭荒誕,苦笑搖頭。不料這一搖頭,渾身劇痛,他登時暈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劉大牛睜開雙目,門外漆黑,足音響動,一條大漢走進房來。他看到劉大牛已醒,微笑道︰「你昏迷三日有余,總算醒來啦。」這大漢身材魁偉,膀闊腰粗,國字臉型,濃眉大眼,雙目不怒自威,直如天神一般。劉大牛在心中暗暗喝一聲彩,說道︰「多謝大叔救命之恩。」那大漢笑道︰「客套什麼?你重傷初愈,當多多歇息才是。不是誰都能從山上滾下,而不喪命的。」他肩上扛著一直 子,手中提著兩只野兔,看來才打獵歸來。
次日一早,劉大牛身子能動,支撐著爬起身來,走到那少女門外,叫道︰「程姑娘,你怎樣?可醒了嗎?」屋中並無人聲,昨日臉色蠟黃那少女走來道︰「大哥醒來啦!要洗把臉麼?我去打水。」劉大牛忙道︰「不敢打擾姑娘,我自己去便是。」那少女不住側目觀看劉大牛,忽然道︰「請問大哥尊姓大名?」劉大牛據實相告,那少女听到「劉大牛」三字時,身子一震,面現錯愕之色,呆呆怔住。劉大牛心下大奇,問道︰「姑娘認得劉某?」那少女一驚,忽然神色淒苦,低下頭去,伸手扶住劉大牛,說道︰「大牛哥,你先回去歇息,我去打水。」她昨日還極是害羞,今日卻落落大方,劉大牛不疑有他,也覺神困力乏,當即回到房中。
劉大牛躺到床上,那少女隨後跟來,服侍他洗完臉,又給他端來一碗面條,說道︰「大牛哥,這是我自己做的,你嘗嘗。」她「大牛哥」三字出口,沒有半分遲疑,竟而極是熟悉。劉大牛心下疑惑,不便詢問,三兩口吃完面條,道︰「多謝姑娘。」那少女心下甚喜,低頭道︰「我叫周素蘭,大牛哥,你叫我蘭兒便是。」劉大牛驀地里听到「蘭兒」二字,心中一跳,問道︰「你是蘭兒?」周素蘭道︰「我是蘭兒,大牛哥,你認識我嗎?」劉大牛怔怔瞪視,過了片刻,嘆道︰「姑娘和我一個妹子名字一樣,我認錯人了。」周素蘭身子微微顫抖,神色極是激動,她不敢留在房中,說道︰「我……我去看看程姐姐……」匆匆走出房去。
劉大牛瞧她背影,心想︰「她叫周素蘭,不是周蘭,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也多了去,那有這般巧法?周蘭六年前被那大漢帶走,至今不知生死,未必便是這位姑娘。」他轉念想到六年前那大漢,「啊呦」輕呼一聲,心道︰「那大漢身形魁偉,威猛無雙,天下怎會有如此相近的兩個人?這位周姑娘十四五歲年紀,豈非和周蘭差不多大小?難道她真的是周蘭?」他想到這里,再也無法忍耐,下床而來,出門尋找周素蘭。
來到門外,鳥語花香,景色極是幽美。此房建在山腰,門外密林處處,左邊一道泉水「叮咚」而下,溪邊大石上坐著一人,身穿花布衣衫,身材嬌小,烏絲垂肩,瞧背影正是周素蘭。劉大牛輕咳一聲,說道︰「周姑娘。」周素蘭並未听到聲音,兀自怔怔望著泉水發呆。劉大牛走到她身旁,又道︰「周姑娘,你在這里干什麼?」周素蘭「啊」的一聲,站起身來,見是劉大牛,登時退了一步,一腳踏入溪中。劉大牛伸手扶住她,低聲道︰「你怎麼啦?」周素蘭手臂被劉大牛握著,只覺身子發燙,便連脖子也紅了,說道︰「我……我沒事……」劉大牛越看越覺她便是周蘭,說道︰「你真的不認我麼?你還記得余爺爺嗎?」周蘭臉上大現驚懼之色,忙抽回手臂,退開幾步,說道︰「我是叫蘭兒,可我不認得你,大牛哥定是認錯了人,你別來尋我。」她說完匆匆而去。
劉大牛至此更無懷疑,心道︰「你若不是蘭兒,何必如此慌亂?只怕你早已認出了我,你為何不肯相認?」他疾步追上,足下一軟,跌倒在地。周素蘭听到聲音,身子一頓,卻不回頭,疾步而去。劉大牛嘆息一聲,心道︰「蘭兒不認我,自有不認的道理,她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這大漢將她擄來,究竟對她怎樣?」
泉水中倒影著劉大牛臉龐,他長發盤起,一條樹枝直插而過,將頭發箍住,想來定是周素蘭所為。他臉上擦痕處處,面容憔悴,眉目長開,比之幼年,更加丑陋許多。忽听開門之聲,他回頭望去,見門口站著一個少女,正是程姑娘。程姑娘左臂掛著一條白布,右頰烏青,想是手臂斷了,她面色蒼白,朝陽映在面上,紅彤彤的。劉大牛仔細打量她神色,也看不出她想些什麼,道︰「程姑娘,你傷勢好點了嗎?」程姑娘想起二人滾落山崖之時,劉大牛拼命相互,暗暗感激,道︰「我沒事,就是渾身無力,那婬賊掌力倒是了得。」劉大牛一凜,心道︰「她記得清清楚楚,此時淡淡說來,更無半絲情感波動,難道她真的可以毫不在意?」道︰「是啊,那人武功高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程姑娘慢慢走過來,坐在劉大牛身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劉大牛直言說了,程姑娘微笑道︰「我先前誤會你,你可別往心里去。」劉大牛雙手亂搖,說道︰「沒事沒事。」程姑娘道︰「我叫程雲燕,你叫我燕兒罷。」劉大牛見她果然毫不在意那夜之事,心下大大舒了一口氣,道︰「那婬賊的武功,程姑娘能看出來嗎?」程雲燕低頭沉思一會,說道︰「他的劍法我認得,是鳳林派摩雲劍法。這人練的並不到家,定是鳳林派三四代小弟子。」劉大牛暗暗佩服,說道︰「既然知道他門派,要找他報仇就簡單的多啦。」
程雲燕道︰「鳳林派掌門胡志最是護短,這個仇不報也罷。」她說著恨恨不已。劉大牛听到胡志二字,微覺耳熟,道︰「你先前被人劫走,可認得那人嗎?」程雲燕目光一閃,說道︰「你說的那人叫吳德勝,江湖上大大有名,人稱‘勢若臨風’。」劉大牛道︰「嗯,這人名叫勢若臨風,怪不得輕功如此厲害。」程雲燕道︰「這人為李林甫辦事,卑鄙無恥,武功雖強,為人亦正亦邪。」劉大牛心道︰「他武功很厲害?怎麼都不敢和我打,名氣很大麼?」听她提起李林甫,心中一凜,問道︰「李林甫?」程雲燕此話沖口而出,索性直言不諱,說道︰「昨夜我打探到小勇關在‘有朋客棧’,想去救他出來,誰知還未走近,便被吳德勝擒來。」劉大牛道︰「吳德勝也在‘有朋客棧’?那小勇是誰?」
程雲燕尚未說話,遠處慢慢走來一人,身形魁梧,卻是那大漢。她當即住口,那大漢遠遠便道︰「你們二人怎地都起來了?」待他走近,劉大牛細細打量,登時認出,那人正是擄走周蘭的大漢。他心中存了敵意,便不敢胡亂說話。那大漢見他不答,說道︰「走罷,進去再說。」他當先而去,劉大牛跟在身後,程雲燕站著不動。
來到房中,劉大牛道︰「小子劉大牛,多謝前輩救命大恩,不敢請問前輩尊姓大名?」那大漢道︰「小兄弟不必客氣。」他頓了一頓,說道︰「我姓木,叫木百弓。」劉大牛心道︰「木百弓,豈有這樣的名字?你八成跟我說的假名字。」他道︰「前輩救命之恩,小子怎能不提?現下無以為報,只好為前輩做些跑腿小事,若有什麼吩咐,小子定然赴湯蹈火。」木百弓一怔,見他神色誠懇,不似作偽,在一旁坐下,揮手道︰「你也坐。」他淡淡的望著劉大牛,然只這一眼,劉大牛只覺此人氣勢凜然,大非常人,他不敢與之對視,在凳子上坐下。
木百弓道︰「小兄弟,你們怎會從山崖上滾下來?可遇上強人麼?」劉大牛將遇到大師兄一事說了一遍,只說路上踫到的婬賊,並未提起劉克海等人。木百弓听的唏噓不已,說道︰「我女兒昨日去山上玩耍,半路上看到你們跌了下來,其實倒沒我什麼事。」周素蘭此時進來,見木百弓已回來,跟劉大牛坐在一起,低聲道︰「爹爹。」木百弓哈哈一笑,說道︰「蘭兒,來來來,和這位小兄弟多親近親近。」劉大牛起身道︰「蘭兒姑娘,你好。」周素蘭眼神微見慌亂,她不敢讓二人看到,垂下頭道︰「劉公子。」轉向木百弓道︰「爹爹,我去燒飯。」匆匆離去。木百弓笑道︰「我這女兒生來膽小,小兄弟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