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稱王 第二卷,謀幽州 第三百六十一章,海中青鸞

作者 ︰ 飛過天空

張賓的死訊很快傳到了幽州,王烈知道消息後也是一陣唏噓。

雖然氣死張賓有王烈的授意,但畢竟張賓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在與王烈爭斗這些年,王烈已經習慣于從他的角度來查找自己的不足,也正是時刻感受到張賓帶來的威脅,王烈才能不斷奮發,從而取得更大的進步。

就如當日平舒之戰結束後,王烈認識到了自己和張賓的差距,因而迅速就從勝利的喜悅中月兌離出來,這也才有了幽州的今天。

而且無論是否敵對,張賓在私德上並無缺損,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頗有風度的高人雅士。

如今,張賓隕落,王烈心底多少有一種對手消失的感覺;而且,若真論起在戰場上謀略的踫撞,王烈始終沒有斗過張賓,掘鯉澱之戰,張賓虎頭蛇尾,並不能算是敗給了王烈,王烈心底也明白這一點,但隨著張賓的死去,這一點將成為永遠的遺憾。

雖然王烈佩服張賓的謀略,但張賓選擇幫助石勒欺辱漢人,在這一點上王烈始終無法對張賓產生好感。

也許石勒對他有知遇之恩,也許張賓並沒有親手殺死過自己的同胞,甚至還規勸過石勒不要濫殺;可他幫助石勒出過的那些計謀,哪一個不是讓石勒的屠刀變得更快,所以間接死在他手上的漢人簡直數不勝數。

一個人為了自己的私立可以做一些違反道德的事情,但如果為了所謂的封侯拜相,就濫殺無辜,甚至是助紂為虐,這樣的人的原則實在與王烈的原則差距太大。

而面對死在他計謀下的那數十萬漢家軍民,張賓就算到了地下,又怎能安心輪回?

但不管怎樣,張賓已死,無論他是亂臣賊子,還是一世英雄,屬于他的時代終將終結,最後也不過是這大地上的一杯黃土。

王烈不會想他太久,就算是他曾經的同僚也不會想他太久,因為夔安、張敬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段末坯和衛雄圍困襄國城已經超過半月,城內缺兵少糧,再守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條。

無奈下,石弘和夔安、張敬一起商議後,終于決定突圍,直奔襄國城。

張賓臨死前看出了這圍三放一的策略就是為了驅趕石弘等人去襄國城,但為了能保住石弘等人的性命並沒有說出。

在張賓看來,石弘為人懦弱,若去投靠劉聰,又有夔安和張敬的輔助,起碼不會引起劉聰的殺心,他也就算為石勒留下了條血脈。

至于王烈想要驅狼吞虎,他哪里還有時間想那麼多。

夔安和張敬雖然沒有猜到王烈的心思,但也感覺出了不對,可守也是死,沖也是死,莫不如賭一把。

因此,在張賓死後第二天,石弘在夔安和張敬的護衛下,先是讓兩千騎兵沖出了東門,在吸引了狂瀾軍的注意後,夔安等人以為計謀得逞,這才率領城內剩下的七千多輕騎沖出了襄國城西門。

眼見敵軍沖出,段末坯和衛雄假意抵擋了一陣,在殺散了敵人後隊斷後的兩千騎兵後,就開始一路追擊,但卻只追不打,不給敵人以休息的機會。

沿途劉琨的並州軍,和拓跋鮮卑的騎軍等軍也以騷擾為主,並不與敵人正面接觸。

一路上,大晉的軍隊始終追擊不停,但雙方真正爆發的戰斗卻少之又少。

一個月後,歷經千辛萬險,損兵折將,石弘終于在夔安和張敬以及四千火鶴營精銳的保護下抵達了左國城,而這一路上,戰死、病死的士兵多達是三千余人,折損率超過了四成還多。

得到石弘等人來投靠的消息,劉聰卻是大喜,派車騎大將軍、中山王劉曜率軍迎接。

這劉曜文韜武略,尤擅騎射,是匈奴漢國開創者劉淵的族子,也就是劉淵的子佷。

因為能征善戰,頗被劉淵所器重。

後來,劉淵之子劉聰繼承王位,拍劉曜與劉粲長驅入洛川,與西晉軍隊周旋于河南一帶,攻陷晉台壘一百余處,包圍洛陽。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劉曜同石勒、王彌會攻洛陽,劉曜命其部下燒毀洛陽坊市,殺諸王公及百官以下三萬余人,將晉懷帝、羊後及傳國璽送于平陽。劉曜以功被署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雍州牧,封中山王,身居顯職。

陷洛後,劉曜又奉命進攻關中。

如果不是王烈改變了歷史,那麼不久之後劉曜就會攻克長安,俘晉愍帝司馬鄴。

也因此這劉曜在歷史上實在可以說是覆滅了西晉的罪魁禍首。

劉聰派劉曜這等凶名遠播的惡人來接石弘和夔安等人,用心明顯不純。

而劉曜也不負劉聰所望,一見石弘等人就的顯得極為無禮,笑道︰「石天王的兒子怎麼和一條喪家犬一般,讓我這個當子佷的看了都有些不忍啊。」

劉曜話一出口,石弘身後的騎士無不面露憤怒,劉曜這明顯是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石弘脾氣多少有些懦弱,竟然沒有動怒,而夔安和張敬都是智謀過人,又怎麼會受劉曜的挑撥,一樣如泥胎一般,對劉曜的挑釁毫無反應。

本來劉聰還希望劉曜能挑起石弘他們的怒火,到時候發生沖突找個理由就把他們徹底收編了,但現在對方毫不反擊,劉聰反而不好逼迫太緊。

隨後劉聰親自接見石弘、夔安和張敬等人,還當著他們的面狠狠責罵了劉曜,說劉曜是一個莽撞匹夫,讓他們不要在意劉曜的失禮。

石弘、夔安和張敬等人自然是連連稱是,劉聰為安其心,封石弘為安國公,封夔安為安西將軍,封為張敬為司馬。

並在左國城外三十里劃出一個小縣城給石弘為封邑,以表示自己對石弘的信任。

但一路跟隨石弘而來的四千多兵馬,卻被劉聰以統一管理的名義,只留給石弘一千五百人,一軍的護衛外,其余三千多人全部編進了他的中軍。

面對劉聰的咄咄逼人,石弘和夔安等人雖不甘心,但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頭,夔安更是暗勸石弘,這個時候一定不要表示出太多的不滿,更不要妄圖挽留自己的軍隊,當然也不能表現毫無反應,否則必然要因此劉聰的猜忌。

石弘雖有些木訥,但身為石勒之子,又怎麼可能是個傻子,在劉聰派人收繳他人馬的時候,只是略微表示出一些不舍,卻又裝出一副委屈、畏懼的模樣。

這副懦弱沒有野心的模樣,很快就傳到劉聰那里,劉聰果然沒有懷疑,反而想起了石勒當年為他南征北戰立下的汗馬功勞來,心下進而有些愧疚,索性贈給了石弘千金和大批糧草,以做安慰。

石弘就此在左國城隱忍暫居,真如自己的封號一般,安居在自己那個面積不過十幾里的小縣城里,每日飲酒作樂,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夔安則和張敬也是一副安身立命的姿態,在政務上勤勤懇懇,張敬甚至還頗為劉聰提出了幾條有用的建議,漸漸得到了劉聰的信任。

兩人卻打的是緩步徐行的主意,先設法在朝堂上扎下根,掌握一定的權利,有了一定的同盟基礎,再為石弘謀劃未來,也靜待恢復元氣。

而劉聰這邊,一見石弘、夔安和張敬等人如此識時務,警惕之心去了大半。

但內部雖然無事,可外部卻好似風雨欲來城欲摧,因為王烈的一系列軍事行動,以及劉琨、代部鮮卑,乃至雍涼朝廷一地朝廷的崛起,劉聰的匈奴漢國現在已經被三面包圍在中原月復地,除了西邊的荒涼野地,再想向哪一方面發展,都要先沖破大晉軍隊的包圍。

而他一旦與其中任何一家敵人開戰,那麼其余幾家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這就是王烈造成的結果,讓本來各自為戰的大晉軍隊,慢慢成為了一個相互協助的整體。

面對這種情勢,劉聰心下有了深深芥蒂,開始試著縮小防線,只在固有的領土內發展建設,雖然兵馬不過二十萬,卻是修葺加固城池,大力發展經濟,一副安心經營,以圖後事的模樣。

但歷史已經被王烈改變了軌道,歷史上是劉聰想打,而西晉朝廷無力打;現在卻是劉聰不想打,但卻已經有人打上了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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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做,等于告訴別人,你已經說出了秘密,想要逃走避禍,,你覺得你還能走出建康城麼?就算你能逃出去,這一路肯定有多少人打著你的主意,一路追殺下你能或下來麼?」

一听令狐靜還要和自己的校尉辭職,然後回井口想老家和父母告別,再去北地避難。

費辰氣得笑了出來︰「真不知道這小子是神經堅韌,還是一位敵人是傻子。」

令狐靜一愣,哀聲求教道︰「那我該怎樣,請大人教我、救我?」

費辰無奈的看了看令狐靜,一副哀其不爭的模樣道︰「我若是你,也不辭官,直接掛印在廳堂,然後修書一封留給你們校尉。當然,不是要你現在就通知給你的上峰,你可以先以別的名義出城,然後即可通過驛站報告平安給家里,然後直接過江現在北地石勒已經式微,沿路安全,若不放心,我還可以派兩個身手好的手下送你直達晉陽……嗯,我這里有百金相贈,也算對你今日說實話的饋贈,如何?當然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我也不勉強,送客。」

令狐靜一見如此,哪里還敢繼續硬撐,忙感激的一拱手道︰「如此就有勞這位大人了,等將來我到了晉陽,一定會感謝,敢問大人姓名,我以後好能記得。」

費辰一听這小還有閑心詐他的名字,卻是冷笑一聲︰「你哪有那麼多廢話,去便去,再耽擱時間恐怕那邊就真派人來了。」

令狐靜一听,一哆嗦,忙告辭而去。

他到不虞費辰是誆騙他,因為現在他明顯是被人控制的一方,眼前這個胖子若想殺他,大可不必費事,直接一刀砍死,在運出城去就是了,還用這樣恐嚇自己麼,除非這人閑極無聊,就是想費事來殺自己。

也因此,令狐靜對費辰的感激卻是帶著幾分真心實意。

送走了令狐靜這個倒霉鬼,費辰心下總算對背後做出這件事的勢力有了一個簡單的了解,第一是瑯琊王氏或者他們身邊親密之人;第二對方的目標就是狂瀾軍,當然可能也包括成國;第三,敵人的勢力隱藏很深,不能操之過急。

費辰隨後給給王烈發回情報,講明了這邊的情況,並提出一點意見,卻是關于襲擊令狐艾等人的海匪的。

既然令狐靜這里的線索已經中斷,費辰想從襲擊令狐艾等人的海匪入手,而幾天前他留在京口縣的那幾人現在想來也應該與海匪搭上了線,一旦能混入海匪隊伍,就有可能發現真正的凶手。

畢竟這海匪不同于令狐靜他們中軍,如果對方是私自調動中軍就不可能再與中軍接觸,但海匪不一樣,不但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勢力,而且沒有其他勢力會監管這些人,對方肯定不會只利用這些海匪一次,而他只要再來,就一定會露出馬腳。

而且,費辰心中甚至有一個更大膽的計劃,那就是收復、整合幾家勢力較小的海匪,來對抗海龍幫,而這些海匪也會在將來,成為王烈進軍江左的助力。

因為根據費辰之前的了解,京口縣出海口那邊的海匪並不是一家,而書數伙,襲擊令狐艾他們的是一伙名為海龍幫的最大的海匪幫派,但同時也還有幾家中立、敵對的幫派,而費辰的目標正是他們。

不怕有敵人,也不怕敵人強大,就怕沒有對抗敵人的手段。

因此,在給王烈發回情報後,費辰吩咐這邊的狂瀾禁衛暗組斥候繼續監視烏衣巷的動靜,當然要以保證自身安全不驚動敵人為第一要務。

他則帶領賀葆等人返回京口,布置打入海匪內部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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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建興四年三月中,江左揚州京口縣附近長江出海口,距離出海口三十幾里的東海海面上,一座島嶼如海中龜背凸顯在平坦的海面之上。一個一身勁裝的女子正站立在一片懸崖之上,臨海而立。

這座島嶼名曰海山島,面積大概在十幾里,是附近較大的一座島嶼,而且島上有大陸架延伸過去的山脈,上山樹林茂盛,有很多天然形成的洞穴,更有難得的淡水水源,是一個頗適合人類居住的島嶼。

如今佔據這里的乃是一個名為青鸞幫的小型海匪幫派。

這個幫派約有匪一百六十余人,小舟二十余艘,大船卻只有一條,可以說是附近最小的一個伙海匪了。

而且他們幾乎不會深入江河、內陸進行劫掠,一般只在附近收取一些過往走私違禁物品商旅的金錢,甚至更多的時候是打漁、采珠換錢。

究其根本,是因為這些人本就都是附近因為種種原因過不下去的苦哈哈,和海龍幫那種基本由亡命徒和罪犯組成的幫派有很大不同。

他們本就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亡命徒,可是在這弱肉強食的大海上,他們的日子也就愈發的舉步維艱起來。

而這個站立在懸崖邊的女子,卻正是青鸞幫的現任幫主薛青鸞。

薛青鸞今年只有十八歲,是青鸞幫的前任幫主薛景的獨女,薛景本是個文士出身,就是這揚州人。

因為得罪了士族,被那個小士族奪去了他的田產,他一怒之下殺了那家主事之人,然後獨自一人乘船逃出縣城。

按照薛景的文士氣概,就決定死在這海里,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他竟然逃到了這海山島。

當時海山島上只有十幾戶躲在這里求生的漁民,這些漁民平日里不但要受官軍欺壓,還要被海匪欺辱。

這薛景一見起了善心,又想起自己的女兒薛青鸞還寄養的在族內,這個時候反而沒了求死的念頭。

他識文斷字,又頗有幾分武功,竟然開始帶著這是計劃漁民鬧起了「**」,當上了海匪頭目。

按照薛景的話講,既然怎樣都是被這些雜碎欺負,不如拿起刀槍來欺負這些雜碎

在薛景的領導下,海山島慢慢興起,這些半漁民半海匪的日子也好過了許多,眾人對薛景也更加信服,推舉他為首領。

于是青鸞幫正式成立,然後慢慢聚集起來這些兄弟。

後來,薛景不放心自己的女兒,又派人把薛青鸞秘密接到了島上,自己親自教她讀書習武,父女二人總算團聚在一起。

可是,這海山島雖然有了起色,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因為這海山島地理位置優越,又有海上最緊缺的淡水水源,卻是吸引了附近其他海匪幫派的注意。

一直以來,就不斷有人想要佔據這里,奈何這海山道一半都是高山,三面為懸崖峭壁,只有東面的一條寬不過二十步的灘涂能用作登陸,至于上山的道路更是只有一條羊腸小道,就算敵人能來萬人,可能攻擊到正面的也至多兩三人,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山上又有水源,更有山洞可居住,就算敵人圍困數月,只要糧食和魚肉充足就能一直堅守。

正是有了這樣的地利,青鸞幫才憑借不足兩百人的力量,守住了家門,沒被別人佔據。

但再嚴密的防守也早晚有有疏漏,何況薛景耿直的為人實在不適合在這種狼群一樣的海洋世界里生存,他也許是一名好首領,但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海匪。

那平靜海面下湍急的暗流,正不斷威脅著青鸞幫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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