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看到何遠影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一直覺得，你很特別，」我深吸了一口氣，「我總覺得，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沒有？」何遠影冷冷吐出了兩個字。
「可是，我總覺得，你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苦笑一下，「還記得一年多以前，在醫院的那一次見面嗎？」
何遠影沒有說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那時候，你怎麼會出現在醫院呢？」我環顧了一下何遠影的房間，「你是住在河谷市的，卻出現在恆際市……」
何遠影的房間牆上掛滿了海報，大多是NBA籃球明星的海報，一張接著一張貼在牆上。何遠影一直背對著我，我只好看著牆上這些陌生的異國面孔——除了那張姚明的海報外。
「難道，我不可以出現在恆際市嗎？」何遠影回答道，「我只不過是在醫院偶然遇見你而已，沒有什麼。」
「遠影，請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底氣十足，「你為什麼，總是那麼冷漠？你對彭梓雲也是這樣子的嗎？」
當我說出「彭梓雲」三個字的時候，我看到何遠影握緊了拳頭，通過他握緊的拳頭，我可以想像得到此刻他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的……」何遠影的聲音顫抖著，含糊不清。
「前段時間，我和達木去了恆際湖，在湖里，看到了寫有你的名字的願望袋，」我笑得很輕盈，「真是巧合啊，居然，在那麼大的一個湖里，看到了你曾經的一個小小的點滴。」
何遠影不再握著拳頭，他的手重新放在欄桿上，緊握著欄桿，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雲影不離，那個影，我知道是你，而雲，應該就是彭梓雲了吧，」我不顧一切地揭穿了一切，「蜂蜜跟我說過，你失去了你的至愛。你的至愛，就是彭梓雲，對嗎？」
「別說了……」何遠影顫抖著，我听得出，他在壓抑著自己的聲音。
「是彭梓雲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對嗎？」我感覺我自己像是一陣不停撕開薄霧的狂風，「你失去了他，所以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拒絕所有的人的關心，所有人的愛。你把自己以前，現在，未來所有的愛都給了那個已經不存在的人，對嗎？」
「不要再說了！」何遠影抬起頭，我可以听到他牙齒顫抖的聲音，「夠了，夠了……」
「逃避，你一直在逃避，」我感覺連我都控制不了我了，「逃避有用嗎？你這是在折磨自己，你明白嗎？」
何遠影突然一拳砸在欄桿上，欄桿顫抖了幾下，發出了輕輕地嗡嗡聲。
說出了這些話，我覺得無比輕松。我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目光最後依舊落在何遠影的背影上，此刻，我猜測不出何遠影的表情。
「你認識秦雨婷嗎？」我突然換了一個話題，我知道，這也許是又一個落在何遠影心頭上的拳頭。
「不認識。」何遠影稍稍冷靜下來，吐出了三個字。
「好吧，就當作是你不認識吧。」我不想再說什麼，「也許，我之前認識她，但是你不認識。」
「你應該說夠了吧。」何遠影看上去比剛才平靜了許多。
「我還是想問，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轉了半天，又回到了剛剛的話題上，「我和你，還有彭梓雲，我們……不會只是陌生人的關系吧。」
「夠了！你立刻給我離開！」何遠影突然轉過頭來，對我大聲怒吼著。我嚇了一跳，後退了好幾步，我看到何遠影面目猙獰的臉，那是一張扭曲的臉。我這才知道，剛才，何遠影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掙扎。
何遠影的怒吼聲如同無數根尖刺的針，穿透了我的皮膚，一根一根刺進我的大腦里。我閉上了眼楮，感受那一陣發自大腦深處的痛楚。
沒錯，我的頭又痛了。
自從上一次听了葉徨教授的講座之後，我就留意所有會讓我頭痛的人——而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何遠影了。
從我手術過後第一眼看到何遠影開始，我就覺得，何遠影是一個不一般的人——至少，在我以前的記憶里，他一定存在過，我總有這種強烈的直覺。
而彭梓雲，這個女孩子，我已經知道了，她曾經是何遠影的唯一。可是後來，何遠影失去了她。當我看到他們的照片，當我在恆際湖里意外發現屬于他們的願望袋的時候，我的驚異頓時佔領了我的大腦。
樓下的人听到何遠影的吼聲，風風火火地沖了上來。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何遠影的房間，還有捂著頭部的我，還有一臉怒氣和悲憤的何遠影。
「遠影，怎麼了？」喬達木幾乎是一頭霧水。
「何遠影師兄，你怎麼發那麼大的脾氣啊，」安楓莉的語氣听上有點傻傻的，「小衣惹到你什麼了嗎？」
「遠影，有什麼事情好好說話嘛，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呢？」喬達木輕輕抱住我，「是不是，你還在為上一次小衣偷看你筆記本的事情而生氣呢？」
「啊？偷看筆記本？」安楓莉吃了一驚，「什麼時候的事情。」
「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何遠影再一次咆哮。
「我們先走吧，」明苔絲拉了拉安楓莉的手，「也許，何遠影師兄的確需要靜一靜。」
明鶴在一旁看著，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整個過程我一直強裝鎮定，但還是止不住地發抖，要不是喬達木及時扶著我，我早就癱倒在地了。
回到一樓的客廳後，我們都沒怎麼說話。看得出，所有人都被剛才我和何遠影的對峙驚呆了。
過了一會兒，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氣氛了。我輕輕拉了拉喬達木的衣角，喬達木立刻心領神會，拉起我的手站起來說要離開了。
「你們……真的要走了嗎？」安楓莉看上去並不想我們走，「其實，我覺得……」
「蜂蜜，等一下，幫我跟何遠影師兄說一聲對不起，」我微微一笑，「我想，我還是先走吧。你們接著慢慢聊。」
而後，我跟著喬達木的腳步，落荒而逃地離開了何遠影家。
走出何遠影家的大門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何遠影家陽台的方向。這時候我突然想，何遠影會不會看到不辭而別的我和喬達木呢？
不管那麼多了，此刻，我只想趕快逃離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