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暮惜 第三十章

作者 ︰ 彩虹咖喱

就這麼沉默了幾分鐘,可能覺得自己下手太重,楊世豪最後將藤條用力摔在地上,並嘆息了一句你要我怎麼說才肯听話,隨後便吩咐二姨太帶兒子回房。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余怒未消的楊老爺,和始終畢恭畢敬跪在地上的暮雪。她這是怎麼了,她應該大聲告訴老爺那封信不是二少爺寫的,她明明知道卻還是眼睜睜看著二少爺被打的遍體鱗傷,以前的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大膽的說出來,但是為什麼剛才,她心里竟然有一股隱隱的恐慌?

楊世豪緩緩踱步到她跟前,頷首盯著她澄澈的雙眼開口道︰

「又是你,暮雪。我常常听二姨太夸贊你,說你聰明伶俐,又大方得體,少爺們會袒護你也不奇怪,只是,你自己心里應該清楚,有些事情是在你出生時就注定好的,不管你怎麼做都改變不了,我知道這不公平,但是你要記著,只要活著就總會有不公平的事。既然大家都說你聰明,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她異常淡定的點點頭,她當然明白,比誰都明白,所以她可以活的像晨露一樣透明;但她也有自己的信念,決不妥協的信念,所以她又像石頭一樣堅定。

「我听說你識字?」楊世豪換了個較為緩和的語氣問道。

「是的,老爺。」

「誰叫你的?」

暮雪愣了愣,她本想撒謊說是爹以前教她的,但最後還是揣著一份忐忑的心回答︰「是……大少爺。」

她原以為老爺會震驚或大發雷霆,出乎意料的是楊世豪居然面帶微笑的點點頭。「我听若安說過……」暮雪一驚,他接著說,「在去上海的時候,若安告訴我應該讓你到藏書閣做事,待在琴香閣有點可惜了,你自己覺得呢?」

「我……」她哪還有反對的心思,她甚至都激動的語無倫次了,「我……真的嗎……我可以……去藏書閣做事?」

「別激動的太早,藏書閣有幾萬本書,數都要數幾個月,而且好幾年沒整理過了,積的滿滿一層灰不說,有的書已經泛黃掉頁。我需要的是你能恢復書籍原本的面貌,你能做到嗎?」

難得見暮雪如此憧憬又欣喜的眼神,連連點頭道︰「多謝老爺,暮雪保證,一定還你個全新的藏書閣。」

***

盡管楊世豪在打若丞的時候像個六親不認的惡魔,但怒火消了以後還是有些後悔的,雖然沒有親自進門安慰他,不過還是差了下人用最好的藥給少爺用,少爺細皮女敕肉的,留疤就不好了。

那天是暮雪最後一天在琴香閣當差,晚上從琴香閣出來後她沒回房休息,而是端著自己配置好的藥膏朝二少爺住的院子去了。

遠遠的就看到二少爺在跟小蓮鬧著玩。「小蓮姐,你要痛死我啊?居然給我擦辣椒油?」小蓮急著否認︰「這哪是辣椒油,這可是從北方帶來的藥水,神奇的不得了。二少爺,你就別躲了,你看,傷口又流血了吧。」「是嗎?把藥給我,我自己來。」「你小心點,別把藥灑了,一會老爺怪罪下來……」「咦!暮雪?」

暮雪拿著藥剛走到門邊,就被眼尖的若丞看到,他趕緊從椅子上跳下來,興奮的跟什麼一樣。

「暮雪你來了正好,你給二少爺上藥吧,我是沒辦法逮住他。」小蓮說著,就逃荒似的跑出了屋。

她出去後暮雪才板著臉打開她手中的瓶蓋,又凶巴巴的對若丞說了句︰「我這是辣椒油,不怕的話你自己拿去擦。」

「我不怕,是毒藥我也不怕,不過,我就是突然之間手不好使了……快看……哎喲哎喲……」他邊說手還不停發抖,把原先還冷著臉的暮雪一下就逗樂了,「撲哧」一下就笑出了聲。真沒辦法,暮雪只能怪不好意思的用手抹了抹藥膏,然後再把藥膏抹到若丞的傷口上。然而傷口在臉上,她又要與他保持距離,又要對準血印,于是就產生了下面這幕——她手伸的筆直,像細樹枝似的在若丞臉上蜻蜓點水。

「你真有本事,你索性拿根竹竿站到門外給我擦藥得了。」

「好了,我知道了。」她嘀咕了一聲,稍稍靠近了一點,出人意料的是她顫抖的手忽然被若丞抓住,接著又被他一把拉到跟前,她瞬間就僵在那不動了。

「你怕什麼,咱們都是那麼好的朋友了,別怕,快給我擦吧,擦好我給你玩樣東西。」

「哦。」

她羞的不知說什麼,于是愣愣的「哦」了一聲,便僵硬的繼續擦藥,見他疼得朝後躲了躲,她急著問︰「很疼嗎?我輕點。」他笑了︰「沒事,舒服。」

暮雪心里清楚,二少爺這些傷全是因她而起,要不是為了替大少爺頂罪他根本不會被老爺打。想到這她心頭一暖,原來他已經把自己當好朋友了呀,以前她從來沒有朋友,即使進了柳園做了下人也沒有哪個丫鬟願意跟她做朋友,可能因為大家都覺得她拒人千里,又冷漠傲氣,所以大家都不願與她交朋友。不過老天還是眷顧她的,讓她認識了楊家兩位少爺,兩個天底下最最好的人,只是現在只剩下一個人把她當朋友了。她很想念大少爺,想念那段在月光下與他秉燭夜游的日子,她甚至現在還會不由自主的走到望月湖邊的涼亭,妄想有個人,已在那早早的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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