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莫染輕靈的身影很快就擋在了兩個男生當中,雙臂微張面朝周逸,一副母牛護犢的架勢將應劭峰護在身後。
「周逸,你怎麼可以打人?」她一邊責問著,一邊扭頭去看嘴角流血的應劭峰,「你沒事吧?」
他用一根食指抹去嘴角的血,搖頭,垂下的眼里眸沉如水,透著他人看不見的冷謔。
「我今天就不過去了,你先回去,周六給你補。」她的手輕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上車先走,他卻趁機握住了她的手,她也沒立刻掙月兌。
「莫染!」周逸大喝,顯然對年莫染與應劭峰之間的小動作感到惱火,「別再給他當家教!」
年莫染神色尷尬,不想在校門口爭執成為同學茶余飯後的談資,再推了把听到反對她當家教後臉色黑青的應劭峰,有點急了︰「劭峰,你別管他,走啊!」
他冷冷睨了眼氣急敗壞的周逸,對焦急的年莫染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說︰「好,周六我等你。」
「嗯。」她點頭。
「莫染!」周逸怒不可揭地提醒她︰「周六我們要一起去拜訪鐘老師的!」
「拜訪鐘老師可以改天!」年莫染理直氣壯地反駁,拜訪老師再過幾天也可以,中考可是迫在眉睫改不了,得抓緊最後一周的時間。
「你……」周逸頓時氣得臉色青紅交替,口不擇言︰「你是不是和他好上了?」
霎時,年莫染雙頰飛起紅暈,不是羞的,卻是惱急的。
而,剛要听話先走的應劭峰嘴角一扯,愉悅地挑眉微笑,把周逸氣得臉黑如鍋底。
「周逸!」年莫染眉眼一凝,動氣了,「你不要胡說!」
周逸窒了窒,也知道自己氣急了話說重了,剛想道歉,可看著應劭峰那副得意樣心頭又像燒了一把火,不發泄出來就會灼傷自己。
「你難道不知道他是公子嗎?佔著家里有錢就借各種名目玩女孩子,等你被他玩膩了像甩破布一樣甩掉你時,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年莫染氣得渾身打顫,剛要喝止周逸,便覺身後一股氣流卷起,呼的一下,眼前一溜白影劃過,緊接著響起「 」的一聲,就听到周逸一聲慘叫,周圍看熱鬧的同學起了驚呼。
原本在她身後一身白衣的應劭峰已經站在了她面前,正提著與他一般高的周逸衣領,一身的冷戾氣息。
「你侮辱我沒關系,別侮辱她!」他頓了頓,嘲謔相譏︰「原來莫染在你心里是這樣可以玩膩了就甩的女孩麼?哼,所謂的青梅竹馬,也不過如此!」
周逸面色一白,趕緊探頭去看應劭峰身後的少女,卻只見她輕咬著下唇,厚厚的鏡片遮住了她的眼神,看不出是否相信了應劭峰說的話,不由心急。
「應劭峰,我說的是你!你別想挑撥離間,我和莫染相識相知十幾年,我們早就認定了彼此是相伴終生的人,不會被你三言兩語左右的。」周逸掰下衣領上的手,推開應劭峰,去拉莫染的手,「我們走!」
相伴終生?
應劭峰心頭像是扎了根刺似的,竟被周逸推得踉蹌了幾步,看著年莫染被拉走,卻只能眼睜睜地杵在原地。
周逸和年莫染是雙方家長默認的一對,不久的將來是要結婚的,而他呢?
婚姻,對十五歲的他來說,不但遙遠得無法想象,更陌生得毫無概念,那麼,如果不確定能給她婚姻,是不是就別去招惹她?
回到車上,他一直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老板,要不要做那姓周的?」前頭的司機低問。
他怔了怔,知道自己被打了一拳,手下想替他翻倍兒的討回來,搖搖頭,「不用了,讓他欠著吧。」
想討回還不容易,周逸一書呆什麼時候都能收拾,他得先理清楚了自己對莫染的心,再來對付。
司機不再說話,開車回應宅。
年莫染再來的時候,態度明顯拘謹了很多,面上也不見了那份輕松的笑容。
她對他說︰「我會幫你補習到中考的那一天,請你不要再去學校接我了。」
他不語,只是盯著她鏡片後閃躲著他的眼神。
盡管她虛長三歲,在氣勢上卻弱了好多,這樣被他不言不語地注視著,她會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年紀小的,更像是被獵鷹俯盯著的弱小獵物,不敢輕舉妄動。唯有借課文習題稍稍提醒自己,你是老師,拿出點為人師的氣魄來!
在做模擬題的時候,他錯了好多題,還是在之前做過類似卻不曾出現錯誤的題目上,叫她暗暗嘆息,只好耐心再講解一遍。
「晚上留下來吃飯吧,姆媽準備了你喜歡的鳳爪。」一句邀請在心里不知翻了多少遍,終于像是隨口般,在她收拾作業本時淡淡說出。
「呃……」她愣了愣,在補習的這些日子里,沒少嘗蘇大媽的好手藝,原來被他看出來她最愛蘇大媽做的鳳爪了,只是,她怎麼能留下來?
「不了,我得回去陪我爸吃飯。」
「哦!」輕輕的鼻音,卻微微拖曳,隱含濃濃的失望。
她收拾完,打算告別出去時,只听他忽然輕輕一嘆,「真好,你還有爸爸……」
倏地,像是有只手狠狠擰了一下她的心髒,疼得她眼眶一熱,卻不打算回應,說了聲︰「再見!」垂頭就要邁出書房。
「陪我吃幾口吧,一會兒我讓司機開車送你回去,不會耽誤你晚飯時間的。」他在她背後語氣平淡地再次懇請。
那時,他就在想,她是這一輩子第一個也大慨會是唯一一個他幾近低聲下氣要求陪吃晚餐的女人!
不管怎樣,那個晚上、那頓匆促的晚飯,他吃進去的根本不辨滋味。
看著她斯斯文文地啃著幾乎透明的鳳爪,他很懷疑還有任何吃相難看的食物能讓她吃得不斯文些?
也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別人抓著吃的那是雞爪,而她兩手輕拎的就是藝術珍品一樣的龍麟鳳爪,別人那是囫圇吞噬、有礙觀瞻,她這就是優雅品嘗、賞心悅目。
越是多看她一眼,越是多和她共度一刻,就越是難說服自己放手。
看著她輕盈的身軀走進巷子,走進窗口已經亮起溫暖燈光的小平房,他就知道,他和她之間的距離,遠不止出生上的時差。
所以,中考的那一天,他要求她送他上考場,否則,他就不去考。
因為他知道,明天起,她將打算和他成為再無交集的兩條平行線。
善良如她,當然不會放任他白費了她這幾個月下的功夫,能猜到他如此無賴為的是哪般心思,還是硬著頭皮坐進了他等著的車里。
本以為就是單純送他上考場而已,誰知車子到了目的地,司機卻在他示意下下車離去,後車座里只剩他們兩個,孤男寡女的,他還把手臂撐在了她身後的車門上,不讓她下車……
她緊張地不停往後縮,怎麼也拉不開和他的距離——他一點點逼近,灼熱的氣息噴薄在她頭頂,嚇得她把平時提醒自己是老師的話全忘了,囁囁喏喏的。
「你……快到點了,你……快下去……進去考……考……」
他輕輕一笑,拿掉她鼻梁上的眼鏡,驚得她慌亂抬頭想取回,卻落入一雙漾著柔情深濃的眼里。
「莫染,讓我再看看你……真實的你!」
他的話似有雙重含義,驚得她如小兔子般惶惶不安,勾人的眸子怯生生的看著他,簡直誘人犯罪……
「莫染,別這樣看著我!我會忍不住吻你的,我不想再惹你哭……」
她連忙閉上了眼。
他輕嘆口氣,低喃︰「你這樣是在邀吻嗎?難道你不知道,我對你沒有免疫力嗎……」
她霍然睜眼,卻已遲了——眼前一暗,後腰一熱,身軀偎進了他的懷抱,唇也落入了他的口中。
他的吻根本不像他說話的語氣那般輕松淡然,而是挾著雷霆之勢,對她強力轟炸,不僅在她口中炸開了一道道掠奪的痕跡,也在她腦中劈開了一道道電光雷鳴。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吻可以是天地旋轉的,唇舌交纏到窒息的,身心交融到要化成一灘軟泥的……
將軟軟的她輕輕按放在自己胸膛上,應劭峰的身體有著被電流擊刷過的戰栗輕顫,喘息著低語︰
「我知道,因為我年紀比你小,說什麼你都會當作是戲言,但是我還是要對你說︰莫染,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心甘情願挑燈夜讀,一坐下發呆就滿腦子都是你,和你說句話都小心翼翼……莫染,請你等我幾年,請你別輕易就把心交給周逸,請你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她沒回答,只是推開了他,取回眼鏡望向茶色車窗外,皺了皺眉說︰「第一場考試快開始了。」
他笑了,「那我進去了,你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下了車,她不放心地在他背後喊了句︰「認真點做題,你行的。」
陽光下他駐足回頭,英俊的臉上笑容燦爛而自信滿滿,舉起緊握的拳頭揮了揮,「嗯,你準備好三百塊錢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