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李屬灌木類植物,小半腰高的棵子灰褐色的皮,抗旱能力特強,連月的大旱天氣連果實也會停止生長,但絕不會落下,一旦遇雨,滿枝白芽會迅速鑽入泥土中吸收水分,枝葉和果實會在短時間內迅猛瘋長,用不了多少天,棗子一般大小的果實一串又一串,紅艷艷地拼命張揚著夏秋之美。
要越過漢子山和姑娘嶺到達那邊通向山西的峽谷,須經過陰森恐怖,也曾要過許多漢子性命的十八闖,十八闖是一條沒有方向感的羊腸道,是千百年來前赴後繼奔涌而來的客商闖出來的生命之途。傳說溝谷里的狐子會學人哭、學人笑,高興了還能和人對話,和狐子對上話的人就會被狐子俘了去,攝魂奪魄之後為狐子打柴看山,直到被狐子吸盡了精血,把一具干癟的骷髏拋到山外。當地人說︰鐵打的漢子闖前站,十分膽氣七分散。
相傳許多年前有一個年輕的俊小子叫小李,看上了一個嬌美的姑娘,兩個人山水相和花月相知,姑娘的父親卻貪財貪勢,把她要嫁給後山的一個財主兒子。小李煩躁又無奈,整日在十八闖前轉悠,轉來轉去迷了路,踫到一個在山中修煉的道士,道士說你回家吧,老娘找你就要急瘋了。道士給了他一沓朱砂畫的符後,說︰「過十八闖時听見有人喊你不要回頭,只要拿了那符扔到身後那個東西的身上,就沒事了。」
小李拿了符往回走,半路果然有人叫,因不忍心傷了那東西,只抽出一張符扔在了腳後邊,只見一道火光在身後炸開,過了一會兒就听見身後一個姑娘說︰「你好狠的心!人家真心的待見你你還要傷人,這輩子討不到俊媳婦兒,下輩子有了媳婦也得當烏龜。」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小李扭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嬌俏無比的姑娘︰一身的輕紗薄似霧,豐胸秀乳綿如綢。
她嚶嚶的哭泣了一陣,恰似帶雨的梨花臥水的荷。姑娘叫小歐,十年前叫一匹騷狼掠了去,如今劫數已滿要返人間。她給小李說︰財主的兒子辦喜事那天,她會化作一只蠍子鑽進他要穿的新靴子里,待那小子穿上後,她會在他腳上蟄一下要了他的命,小李的相好看到男人已死,怕守寡終生也會上吊死去,她的魂魄就會附到小李相好的**上借尸還魂,然後跟小李恩恩愛愛一輩子。
小李心地善良,財主辦喜事那天,他提了一壺開水遠遠地看,財主的兒子果然披紅戴花之後要穿一雙新靴,小李一把搶過靴子將開水澆了進去,往外一倒,里邊一只一多長的大蠍子已被燙死。小李回家時路過十八闖,悲痛欲絕的小歐抱住小李滾落山崖,小歐化作姑娘嶺,小李化作漢子山,連在一起就叫歐李川。
瘦三的弟弟白文昌聲情並茂地講完了那個哀婉淒美的故事,故事在大坡地一帶世世代代口耳相傳,就象閑時哼唱的絲弦戲,不同的人會在不變的主旋律中,哼出不同的韻味來,相似的細節里添加了或豪放、或婉轉、或粗狂、或細膩的勾勒,在低吟淺唱中把大相徑庭的心境和相差無幾的好惡,寄與那不朽的千年歌謠。
白文昌則在故事里夾帶了書卷的墨香,听故事的人平時听慣了絲弦,冷不丁地看了兩場越劇或昆曲,雖然知道那也是一首淒婉的歌,卻許多時候弄不清鍋碗瓢勺的交響,好多時候也是郎才女貌的美意。柳柳是個文化人,和許多文化人一樣,多愁而敏感的神經就像一根根繃緊的絲弦,只要找對了地方,輕輕一踫就響當當地回報一個動人的音符。
文昌的故事講完了,柳柳還瞪著眼楮回不過神來,安區長哧哧地笑著推了她一把,柳柳低著頭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埋怨︰」說棋盤山就說棋盤山,扯些個歐呀李的做啥,得頭皮子長。」大全把農協的公章遞給柳柳說︰「給,拿上這個小東西,避邪!」
第十天的傍晚,漢子嶺下的民兵把林先生接了回來,完完整整的一個人,只是消瘦了不少,眼窩黑青著陷了進去,眼眶翹翹著突了出來。林太太流著淚悄悄地跟林先生說︰「俺說,當家的,——這回俺想沒了你咧……」
原來林先生扮作一個被斗的地主大搖大擺地上了鴿子嶺,聲稱自己的房和地一點不剩地分給了百姓,他們個個缺衣的穿了衣,缺飯的有了飯,缺糧的有了糧,沒老婆還娶了老婆!自己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就上山來借兵借槍報仇。
一個個餓得精瘦的土匪搶光了林先生的烙餅後,圍著他問東又問西,林先生趁勢假裝黏在山上不走,就借機在山上轉悠。楊老歪開始有心把林先生留在山上,後來看他個頭不高,四平八穩的步子,連根長槍都扛不動,就叫人給林先生說︰「大糞你也造不了多少了,借給你條麻繩兒算了。」隨後就把林先生趕下了山。毛得貴給他指了另外一條上山的路,林先生準備著打鴿子嶺時再用。
鴿子嶺上原就是一群的烏合之眾,兵油子也好,悍匪也好,多數人還是要求得個好生活,听說了山外的變化,又給林先生打听了政策,都拼命地往山下逃,楊老歪雖然抓回來幾個人斃了,但到底還是沒有管住,不到半月時間里跑了一多半。
二十天後,安區長組織了近五百人的隊伍,在毛得貴和林先生的帶領下,順利地登上了鴿子嶺,沒放幾槍,嶺上的土匪就都繳了械,前前後後地搜了幾遍,就是不見楊老歪。後來听說,在眾土匪拼命往山下跑的時候,楊老歪見大勢已去,也趁著黑夜溜了。由于正在鋤地的季節,大家都急著回去,憤怒的民兵一把火點了山上的房屋就都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