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美,乍一眼望去,雌雄莫辨。\\\超速首發\\手機登陸︰
奇異的赤藍雙瞳瓖嵌在一張精致如畫的臉龐上,眉毛的顏色很淺,像是一筆淡淡掃過的水墨,鼻梁秀挺,顴骨稜角分明,額頭光潔白皙,嘴唇的線條柔美得就像春日枝頭初綻的櫻花。迷離的月光將他籠罩在朦朧的光暈里,使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尊虛幻的玉石雕像,恍如夢魅。
「走開。」他又說話了,語氣比剛才更為冰冷,仿佛水滴掉落在大理石上激起的空靈回音。
他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冰封的湖水,顯露出猶如與世隔絕般的蕭索蒼涼。
真像。蕭雪色沒有逃避這冷得刺骨的眼神,她出神地凝望,唇邊浮起一個充滿了懷念的微笑。
「看什麼?」他別過頭去,聲音里隱隱透出幾分憎惡。
蕭雪色又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他跟前,從懷里模出一塊冰綃絲帕來遞給他。
「我沒哭!」他猛地後退,用手狠狠地擦臉,倔強地低喊。
「不是給你擦眼淚的。」她輕笑著搖了搖頭,將絲帕塞到他手里,「鼻涕流出來了,擦擦吧。」那麼唯美的一張臉上掛著行鼻涕,有礙觀瞻啊有礙觀瞻。
他愣住了,表情就像是有骨頭卡在了喉嚨里,扭曲又糾結。
蕭雪色沒有再看他一眼,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真的很像,那眼神。就像是表面上結了冰的湖水,那層冰其實很脆弱,悲傷、痛苦、憎恨、憤怒,它們就像是冰層下面暗涌的急流,每時每刻都有破冰而出的可能,而一旦它們涌出來了,便是毀滅的開始。
從這雙眼楮里,她似乎看見了從前的自己。不同的是,現在的他,選擇用冷漠來偽裝自己,而曾經的她,則是用濃妝艷抹的妖嬈嫵媚將內心的黑暗粉飾太平。
……
進入十月份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爽起來,夏日奼紫嫣紅的繁華漸漸凋零,風吹落了滿園的花朵,翠綠的樹葉子也開始褪去綠衣,泉都慢慢進入天高神爽的秋季。
難熬的夏暑終于過去,一天到晚像條無骨的懶蟲一樣趴著的蕭雪色也變得有精神起來。
「這麼說,容家的太子妃下個月初二便要進宮了?」斜倚在紅漆的涼亭柱子上,蕭雪色一邊眺望遠處開闊的水面,一邊說道。
最近這一陣子,宮中上下都在為了太子大婚的事忙碌不已。听說屆時,迎娶太子妃的隊伍會綿延十里,走過泉都每一條熱鬧的街道,宮中也將舉行盛大的婚宴,可以想象,那將會是怎樣一個火樹銀花的歡慶之夜。
「姐姐難過嗎?」蕭雪色想起了蕭蓮漪入宮的那天,沒有華麗的迎親隊伍,沒有正式的婚禮儀式,只有那身鮮紅得刺目的嫁衣,艷麗得分外淒涼。
女人對于婚禮,或多或少,總是會有幾分向往和憧憬的吧?哪怕,是嫁了一個自己不愛也不愛自己的男人。
「不。www.neiyu.com」蕭蓮漪苦笑著搖頭,「我只希望,納了正妃之後,他可以放過我……」和清遠。
自從她入宮的那一天起,賀蘭漠塵每晚都會到她那里過夜,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她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專寵。可是,有誰知道,每一個夜晚,之于她,都是心如火焚的煎熬。
「呵,口口聲聲說愛清遠皇弟,可瞧瞧你自個兒的身子多誠實?」他俊美如神祗的臉上掛著惡意又愉快的笑容,手指在她顫抖的光果身體上游走,「渴望我要你麼?」他恣意地欣賞著她痛苦與**交織的表情。
「如果清遠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臨了,他總會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這種折磨,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姐姐這是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好差。」慘白得跟死人似的。
「我很好,別擔心。」蕭蓮漪虛弱得擠出一絲笑容,那樣的恥辱,她又能向誰訴說?
「可我看不出你好在哪里。」
蕭蓮漪垂首不語,手臂用力地環抱著自己的肩膀。恍惚間,她感覺到自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哭吧,憋著對身體不好。」蕭雪色輕聲說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難以啟齒的秘密,難以傾訴的痛苦,她沒有權利問,沒有資格問,也不想問。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提供一個可以哭泣的懷抱了。
蕭蓮漪伏在蕭雪色單薄的肩頭,哽咽,抽泣,最終放聲大哭起來。
「姐姐並沒有做錯什麼,對不對?那就堅強一點,別輕易地就被打倒了哦。」
堅強和忍耐,是擊潰磨難與痛苦最好的武器。
將哭累了的蕭蓮漪送回東宮,安頓她睡下之後,蕭雪色在長長的回廊里與賀蘭漠塵撞了個正著。
見他肆無忌憚地在她的必經之路上調戲可憐的蘇朗小綿羊,蕭雪色的嘴角和眼角一起抽了起來。
「雪色見過太子殿下。」不好意思啊,壞了你的美事,可誰叫你擋了我的道呢。
迎著蘇朗疑似有淚花閃動的目光,蕭雪色覺得自己似乎成了腦袋後面閃耀著一輪光圈的救苦救難觀世音。
「雪色表妹?真是好久不見吶。」賀蘭漠塵放開蘇朗,對著蕭雪色邪魅一笑。
蕭雪色避開他灼灼的逼視,低下頭,語氣謙順地說道,「太子殿下即將大婚,自是諸事繁忙的。雪色在此先恭賀太子殿下新婚之喜。」
「哦?本太子的大婚值得恭喜麼?」賀蘭漠塵邪肆地挑眉,「你不擔心你的姐姐會從此失寵?」
「殿下大婚舉國同慶,自是值得恭喜的。」蕭雪色臉上露出一個很淡很淡的微笑,「至于蓮漪姐姐,從未得寵,又何來失寵?」進宮才剛滿一個月,就已經被折磨得憔悴不堪了,哼,你的寵愛只怕是會要了她的命吧?變態。
「呵,自從蕭采女入宮之後,本太子可是夜夜寵幸呢,難道這樣的寵愛還不夠?蕭家的女兒可真夠貪心的呀。」賀蘭漠塵唇角微勾,眼神里全是惡意的嘲諷。
哦哦,這不是睜著眼楮說瞎話麼?「太子殿下寵誰也好,不寵誰也罷,都不是雪色有資格過問的事情。」她神色淡淡,「只不過,得饒人處,還是且饒人吧。」她無法理解,處心積慮地折磨別人,從中又能得到什麼呢?
賀蘭漠塵鳳眸微眯,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擴大,「本太子會記得雪色表妹的忠告。」
他真是喜歡那淡到了極致的眼神啊,仿佛看透世事般的清冷幽寂,讓他不自禁地……想要摧毀。
他干嘛笑得那麼……刺眼?蕭雪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如果殿下沒有其他的吩咐,雪色可以告退了麼?」以後,東宮這地方,還是躲遠點的比較好。
「去吧。」賀蘭漠塵瀟灑地一揮袖。
呵,暫時先放過你好了,來日……方長。
喂喂,蕭雪色,你怎麼又扔下我跑了啊?蘇朗在心里留下汩汩的熱淚。
……
從東宮出來,蕭雪色漫步在曲折逶迤的石子小路上,兩旁樹木的枝杈在高處交匯,織成密實的華蓋,使她感覺猶如行走在靜謐的隧道里。
悠揚淒愴的琴聲,從隧道的盡頭處傳來。
曲調很美,簡單的旋律反復回旋著,帶出一種遼遠而蒼茫的氛圍,卻又憂傷得動人心弦。
路的盡頭,參天的古樹圍繞著一座孤獨的高台,高台上,依稀可見一個人影,高台下,好幾個宮女正互相交投接耳竊竊私語。
「遙珈公子的琴聲,永遠都是這麼好听。」她陶醉地閉上眼楮。
「唉,這麼個玲瓏剔透的玉人兒……糟蹋了呀。」竟然是個男寵,實在可惜。
「話也不能這樣說,皇上多寵他啊,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他想要,皇上都會二話不說去替他摘的。」呵,寵冠六宮的居然是個男人,也不知道是可悲還是可笑啊。
遙珈公子?何許人也?對當今聖上的後宮所知甚少的蕭雪色不禁心生好奇,能奏出如此動人的妙音,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話說,庫爾克族共由八個部落組成,各部自治,互不干涉。為了更好地維系部落與部落之間的關系,每六年一次,由八部各自的酋長及貴族推選出一人成為八部首領,稱圖桑,即為庫爾克族的最高領袖。這種傳承數百年的推選制度,在上一任圖桑慕容文博手里宣告結束。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不惜在部落間展開大規模戰爭,以一種異常強硬冷酷的方式將圖桑的寶座牢牢掌控在了自己手中。按照他的想法,在他死後,將由他的長子慕容齊繼承圖桑之位,通過世襲制的方式,把權力集中到慕容氏的手里。
慕容遙珈,便是這位慕容齊的獨子。如果不是因為他有一個無情的女乃女乃和一個狼子野心的叔叔,他本該同賀蘭漠塵的身份一樣尊貴。
慕容文博之妻斛律平津,統共生了三個兒子——慕容齊,慕容恪,慕容朗。其中,她最最疼愛的,是小兒子慕容朗,恨不能把他想要的所有一切都塞到他手里,包括……圖桑的寶座。之于慕容朗,斛律平津可說是世上最偉大慈愛的母親,可是對于慕容齊來說,這個親媽簡直比不共戴天的仇人還要可怕千百倍。
八年前,正值盛年的慕容文博突染急癥暴死,斛律平津趁此機會發動政變,她讓隸屬于自己的平津軍沖進八部酋長和機要大臣的家里,長槍利劍對著他們的腦袋,把他們押到慕容文博已經僵直的尸體跟前,逼迫他們在「遺詔」上簽字畫押。按「遺詔」所述,慕容朗將會繼承圖桑之位。對于遺詔的真假,八部酋長和機要大臣們當然心里有數,可追隨慕容文博多年的他們更加清楚的是,斛律平津的可怕——這個女人要是發起狠來,不達目的是決不罷休的。于是乎,為了保命,他們默許了這次政變,默許了「遺詔」的真實性。
由于斛律平津是在嚴密封鎖消息的情況下閃電式地完成了這一切,等慕容齊知道的時候已為時晚矣,他只來得及在幾個忠心的親信的護衛下,倉皇出逃,最終,淒慘地病死在了逃亡的途中。
論機謀,論手段,論狠毒,生性謙儒的慕容齊實在不是他老娘的對手。
慕容齊被清除掉了,斛律平津又把賊手伸向了他的兒子,她的親孫子,當時年僅七歲的慕容遙珈。要殺這麼個懵懂無知的小孩子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可她不能這麼做,慕容朗才初登大位,最迫切需要的就是穩固人心,在這種時候再殺死慕容遙珈,很失策,她有更好的辦法。依循祖例,每一任的圖桑都必須向龍騰王朝派遣質子以示臣服歸順之意,直到慕容文博當上圖桑,這位草原上的一代霸主拒絕再向龍騰王朝俯首稱臣,質子的派遣也就此取消。
那麼現在,何不再次派遣質子呢?如此一來,既能向龍騰王朝示好,又等于是剔除了慕容遙珈這個潛在的隱患,一舉兩得。
八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只知啼哭茫然無措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在宮廷這種地方,人總是能迅速無比地成長起來,這其中的險惡與殘酷,只得意會,無法言傳。
他,除了天賦的美貌之外,已是一無所有。可美麗這種東西,如果使用得當的話……
輕輕撥動柔韌的琴弦,慕容遙珈的唇角泛起攝人心魄的微笑。
他會得到想要的東西的。
一曲終了,他將琴收進盒子里,慢慢走下石階。原本聚集在高台下面,用痴迷的目光遠遠偷看著他的宮女們一下子如鳥雀驚飛般一哄而散。
之于她們,他就像是一枝開在孤屻絕壁上的清麗白梅,暗香幽浮,凌寒獨綻,可望,卻不能及。
「喂,我的絲帕呢?」
少女淺藍色的衣衫在微風里翩然輕舞,長長的烏黑發絲被吹向他的方向,柔軟的發梢拂過他蒼白如雪的臉頰,淺淺的癢。她的臉上掛著促狹的笑顏,一只手伸到他眼前,聲音就像空山里流淌的溪水,清靈又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