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5日。星期二。
這一句「這是不把人整死不罷休啊」終于東窗事發了。
其實當天晚上,我的老鄉沈之波就找過我,讓我去給訓練排長承認個錯誤、道個歉,滿足一下他虎假虎威的虛榮心或是一點什麼狗屁尊嚴之類等等。但我也心煩啊,累的呀,哪有功夫去磨那個牙呀。他耐心又苦口婆心地勸了我好一會兒,我豪言︰無所謂,天塌下來我扛著。一幅滿在乎的樣子,或者說有點不屑的感覺。沈之波不悅地說一句,你自己扛著去吧。轉身就走了。
但在床上睡覺時,我也是輾轉反側許久,初來乍到的,葫蘆里裝的不知都是啥藥,別整出個什麼的「抬扛門」之類的,襲卷整個安靜的校園。
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想找個機會向訓練排長吐露一下自己的不是,就是讓他批一頓,也總比自己折磨自己好受些。但是這個機會一直沒有找到,或者說一直沒有勇氣。
也就是這樣的僥幸甚或無所謂、不屑讓我大意失了荊州,在我入軍校不久就鬧出了個一點點小風波。
第二天中午時,張隊長讓通信員叫我了。
我當時就覺得大難來臨,但嘴角仍保留或溢洋著那種輕蔑的笑意,可我自己知道那道淺淺的笑里竟是那樣的空洞無物,或者說是那樣的無助。
我在門外躊躇徘徊了一會兒,心里忐忑不安,右手舉起又放下,又抬起手欲敲又止。
無助之際,沈之波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知道我有情況了,詭秘地笑了一下,示意我勇敢地敲門進去。
我鼓起勇氣輕輕敲了兩下,只听門里略有些沉郁的聲音道︰「進來」。
此時我也放開了膽,故作鎮靜地挺了挺腰,直了直身子,有一種氣壯山河的感覺。
我輕推開門,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動作也算颯爽英姿的,迅速掃了眼隊長辦公室的全貌。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到隊長的辦公室里來,隊長的辦公室很是簡單,簡單的就有一個辦公桌,一把椅子,一張床,一個臉盆,沒有重樣的,雖然種類不多,但都十分潔靜,潔靜得讓人不可思議。
覺得這就是軍人辦公室的樣子,樸素、美觀、大方,最主要的就是簡潔。這種簡潔體現一種力度之美、體現一種陽剛之魅力。
隊長淡淡的笑了一下,點頭示意讓我坐下。
我略有些謹慎地坐在他對面桌前。我見他書桌上放著一本歐洲什麼時期的地理學著作,並在某些地方劃了些波浪式的曲線。加之書中的字不是較大,然而劃線的地方卻顯得十分的突出。
「你坐。」隊長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中並沒有象我想象中那樣流露出什麼樣的感情,平淡如水。
然而正是這種平淡如水,才真正讓我感到深不可測。很多時候的平淡里往往涌動著波濤。
「是」。我心思略有些忐忑不安的應道。
「沒什麼,只是想找你談一會兒。」
「哦。」我順勢坐到他對面的一個小椅子上,身體並沒有怎麼放松。
「到了軍校之後你有什麼感受?」隊長有些淡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