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的回廊上,只余下太子一人,他背著手,渾身散發著瑟索的氣息,嘴唇微動︰「母後,你怎麼舍得——」一滴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融進了腳下的土地,很快,那個小小的濕印也被風干了。站了一陣,終于鼓起勇氣,用內力摧斷了門栓,門栓落地,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元蓮皇後,懵。」元蓮——得此緣,自那一塘蓮。
先皇先後下葬時,敷月再次哭得暈了過去,年輕的太子即刻繼位,處理完所有事情之後來到花音殿,撩開翠煙雪紗帳,看著帳內敷月猶沾著淚痕的睡顏,想到最親的人只剩下她一個,心中的悲涼泛濫開來,眼眶只是泛了一圈紅,無論如何,眼淚也不能掉下來,他清楚自己跟敷月不一樣不能想哭便哭,想鬧便鬧,因為,所有人都看著呢。
慘白的月光灑進窗戶,枝頭上已經凋謝的白梅被晚風一吹,便散落著跌入泥中,泛黃的花瓣如古舊的書頁,靜默地記錄著一切,最終不過煙消雲散,化入土中。
蘇栩驍在敷月的床邊坐了一會,便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抿著慘白的唇,臉上已經恢復了寡淡薄涼之態,愈發深濃的王者之氣自他身上散發出來,嘴唇翕動之間,找到了唯一的溫暖︰好在,我還有敷月……
漆黑的夜空中,那一輪寂靜的皎月散發出的清冷光輝為院中的白梅隴上一層淡淡的霧暈,顯得那樣不真實。
好在先皇在位的時候,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並且,有幾位先朝元老撐著,所以,朝政並未產生太大的動蕩。
新皇即位第二年冬天,自建國以來,最大的災難終于降臨到了這個繁華的國度。也許,因著過去一年某些地方的天災,彥國的部分繁華早已變成人們記憶中的習慣了。繁華消逝,雖不至于昔日強盛灰飛煙滅,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稍落下風,便是引來的戰亂的最佳契機。好在,這場戰亂不為政權,不為城池,不為殺戮,只為,一個人。
傳說,敷月公主彈得一手好琴,一年學會七弦琴,兩年便會九玄琴,如今,九弦琴更是撫得飄逸輕盈,如寂夜中的淡月清輝,又如晚空中的璀璨星辰。听過之人,無不贊賞不絕。
傳說,敷月公主才識無雙,上古遺留下來的一盤死棋,一天不到便解了開來,讓整個大彥臣民心服口服,可惜,天佑敷月,卻不理彥國的天災。
傳說,敷月公主善使箭術,從高處撒下三瓣梨花花瓣,三箭同時射出,箭無虛發!
「父皇母後,你們可還好,自你們離敷月去後,敷月不敢偷懶,哥哥看著我撫九弦琴,說我青出于藍呢!母後可高興?」敷月跪在墓碑前,一身白裙,簪著一朵白色的珠花,頭發隨意挽了個髻,一身的素色,卻遮擋不住逼人的光華。再過兩日,便是他們一年的忌日,她今日是帶著碧初偷偷來皇陵,她不想告訴蘇栩驍,當今的皇上,不想給他添麻煩。
「父皇,哥哥是個好皇上,可是這一年來,彥國有幾處地方一直天災不斷,哥哥近日來又瘦了,望父皇保佑西彥,保佑彥國臣民。」說完,閉上眼楮,舉著香,叩了叩首,把燃著青裊雲煙的香插進土里。敷月又對著墓碑說了一會話,才帶著碧初回宮去。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一旁的山林中閃出一個青色身影,雙臂抱于胸前,嘴角掛著笑︰「原來,你長得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