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這天午飯後，會計來到楊柳家里。楊柳父母慌忙遞煙倒茶。楊柳也起來讓座。
會計笑著說︰「沒別的事，隊里研究，讓楊柳當記工員。」說著，將記工員的本和筆放在桌子上。
楊柳父母頗感意外，父親賠笑說︰「這是隊里對俺的寬大。」
這時，楊柳平靜的說︰「我等高考的通知。就是不能錄取，也不當記工員。還和婦女們一塊干活兒。」
會計說︰「別犯傻。干活哪有記工員清閑呢！」
楊柳自信的說︰「我不怕累。婦女們能干的活兒，我都能干。」
會計提醒楊柳說︰「這雖是兼職，你活可以少干，可可以不干。只有把工分盤好，別誤了社員分紅就行了。」頓了一下，又說︰「不平時是個棒勞力的工分，年終還有提成。」
楊柳一直板著臉，不吭聲。
父親說︰「這是隊里的好意，咱別不知好歹。」
會計又誘惑的說︰「這雖是個小差事，可村里誰不巴結呢？誰不抬舉呢？」
不管會計怎樣勸說，楊柳堅持不受。父母一直陪著笑臉。
會計只好對楊柳說︰「你再想想吧。」
楊柳堅定的說︰「沒有必要。」
會計掃興的吧記工本和筆拿走了。心里說︰「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楊柳父母一臉不解。楊柳說︰「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咱不能上當。」
三天以後的中午，來了兩個民兵，對楊柳父親說︰「楊家富，到隊部說事兒。」說著就推推搡搡的把老人弄走了。楊柳跟了上去。
一進隊部，見大金牙翹著二郎腿，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還沒等楊柳問個究竟，就暴跳如雷︰「把富農分子楊家富綁起來！」
民兵吧老人背後綁了起來。大金牙又大聲吼叫︰「富農分子楊家富不老實，大家對他揭發斗爭！」
于是，事前安排好的幾個社員積極分子，相繼列舉「罪狀」︰
「楊家富，你資本主義尾巴長著哩，養蜂發家致富！」
「楊家富，隊里讓你瞧豬，你故意讓豬吃莊稼，破壞農業學大寨！」
「楊家富，你卷煙，讓親戚傳銷，破壞社會主義計劃經濟！」
「楊家富，從名字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家福’這不是連做夢也想走資本主義道路嗎？」
接著，，大金牙使個眼色，兩個民兵把老人‘撲通’摁倒在地︰「好不低頭認罪。」
老人半天才翻過身，口角留著血，坐在地上爭辯。
楊柳大聲和大金牙辯論。母親哭著向大金牙求情。
大金牙咬牙切齒的指著楊柳︰「想上大學，做夢！」
批斗一陣子，大金牙手一擺︰「押大隊去！」父親被民兵押走了，楊柳和母親回家痛哭不已。
一會兒，楊柳說︰「媽，別哭了，快煎兩鍋油饃，煮些雞蛋，我給我大送去，找支書評理。」楊柳想，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什麼走資本主義道路？
養幾箱蜂搞副業，是政策允許的。
——什麼破壞農業學大寨？
是大金牙故意刁難，讓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瞧豬，莊子有兩個路壩，怎顧得了？豬跑村頭吃幾口莊稼，也是難免的。
——至于說，父親卷煙傳銷，全是捕風捉影。父親卷煙是自己吸的，有時也給親戚一些，從未上市，怎能破壞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呢？
——父親的名字，也成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罪證」真是無知而可笑。
楊柳心里明白，這是大金牙演戲給她看的。只有她去向大金牙求情，都有他的要求，父親馬上就能放回來。她能這樣做嗎？楊柳想你大金牙打錯算盤了，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我寧願站著死，也不願跪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