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柳林大隊被一條泥河東西一分為二。河的南邊有七個生產隊，河的北邊有五個生產隊。
賈漢之和楊柳今天去河北邊工作，第一站是李莊。
這條泥河，口面也不過三四十米，冬季河水干枯，河心墊些磚頭石塊什麼的，即可南北通行。夏季則水滿流急。春秋季也常有半齊水嘩嘩流淌。
行人在本大隊地界，需經兩處，一處是賈漢之和楊柳馬上要走的滾水壩，另一處是下游三里的青石橋。
賈漢之推著叮叮當當的車子前面走，楊柳拎個提兜兒後面跟，直朝滾水壩走去。
賈漢之說︰「你別看這條小河名不見經傳，卻流傳著一個帶有神秘色彩的故事。小河有一段叫烏龜潭。」
「烏龜潭」這個名字，楊柳好像在哪兒听說過。
賈漢之接著說︰「這烏龜潭即使冬季，上下游都干枯了，仍然深不可測。據說，那是一個烏龜精的家。烏龜精最初是從一大富戶的兩名長工說開的。說是一年夏天，二人在烏龜潭附近洗澡。正得勁兒時，忽然從烏龜潭傳來咕咕嚕嚕響聲。一看，不得了，比碾盤還大的水花，正向他們逼近。他倆趕緊上岸，拾起褲子就向家里跑，直到莊跟前，才穿上褲子。再回頭看，只見烏龜潭上霧氣沖天，一頓飯工夫才消失。這就傳開了。再無人敢去哪兒洗澡了。第二年夏天大旱，莊稼快干死了。那戶有錢的人家放話說，怨烏龜大仙給天上的雲彩喝了。‘天上無雲不下雨’嘛。要大家向烏龜大仙許願，求大仙開恩，別喝雲彩了。他作表率，抬著供品，燒香燒紙放大鞭，虔誠叩拜。許願說，要下了大雨，有了好收成，就在烏龜潭邊搭台唱大戲，讓烏龜大仙名聲遠揚。接著兩岸鄉民紛紛前來許願。據說還真靈驗，很快就下場大雨，秋里獲得大豐收。」
「那唱大戲兌現了？」楊柳問道。
「那當然！」賈漢之接著說，「這一年春節後，趁農閑，本縣唱紅周邊州縣的京劇班子，就在烏龜潭北岸唱了半個月大戲。方圓幾十里的鄉民，也以旱船、獅子、高蹺等民間娛樂形式助興。那會兒，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楊柳邊听邊沉思著，想起「烏龜潭唱大戲」一說，十多年前曾听父親說過。
賈漢之感到嗓子發干。稍停，咽口唾液，又說下去︰「爺爺說，那會兒他是最棒的船拐子。坐旱船的是一位姓楊的，男扮女妝。二人配合默契，珠聯璧合。唱著民間情歌，忸怩作態，挑,逗**，演絕了。大姑娘小媳婦，跟著這村看那村，連回家做飯也忘了。」
提起他爺爺，賈漢之更是得意地說︰「俺爺的武功太棒了。蠍子倒爬牆，可以繞場一周不喘氣，手不著地，可以連翻兩個跟斗。有的村把‘封賞’用竹竿挑著，考驗船拐子的能耐。俺爺用大方桌摞大板凳，大板凳上摞小板凳，硬是倒立在小板凳上，用兩只腳把‘封賞’夾了下來。」
這時楊柳問道︰「你爺還好嗎？」
賈漢之嘆口氣，惋惜地說︰「三年前就去世了」。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